第71章
“海健南？”赵帅恒大吃一惊。
“是。”徐煜阳说。
随后，徐煜阳告诉了众人他的怀疑。首先，他一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人，竟然能有那样的爆发力，把赵帅恒弄伤？还有他说自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说自己也不知情自己母亲的遭遇……徐煜阳总觉得他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单纯。
“那好办！”想了一会后，赵帅恒说，“我们再把他抓过来问一次不就好了？”
而徐煜阳则摇摇头，表示海健南不一定会说实话，而且他们自己首先要搞清楚海健南的父亲到底是不是罗展硕，然后再说其他的，彭旭则表示，徐煜阳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查。
只是，接下来的两天，调查的结果依旧没能如徐煜阳所愿。
海梦云的母亲因为谋杀罗展硕被捕后，徐煜阳特意去了分局见了她，然而，她虽然什么罪名都承认了，但是她却一口否认了海健南是罗展硕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让我女儿生下强见（奸）饭（犯）的孩子？！健南是我女儿和他前男友的孩子！只不过因为梦云出了事，她前男友跑了，梦云又太爱他前男友了，她这才把他的孩子生了下来！”在说时，她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如同刻刀，她的眼神也格外凶狠，徐煜阳不知道她在杀罗展硕时是不是也有着同样的眼神，但是徐煜阳也能理解，毕竟她和她的女儿海梦云的人生已然因为这个浑蛋而毁了。
后来，徐煜阳又再一次询问了还扣在警局的海梦云，但是因为她母亲被捕的关系，海梦云已经彻底怨恨警察了，所以她也从头至尾没有过一分钟的好脸色。
徐煜阳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无法从这两个女人嘴里问出实话了，所以他只能先回去和彭旭他们商量起新的对策。而后，经过彭旭和安奕琳的提议，他们决定单独叫海健南来问话。同时，为了快速而准确的获得海健南的证词，他们决定采取一个新的策略。
“测谎？”
赵帅恒在听到这个方案时就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很少用这种方式录口供。
而彭旭也表示这是最快的证明他清白的方法，因为海梦云一旦从警局出来，他们随时可能再次逃往国外。
“当然，我们在测谎前一定要证求海健南的同意，让他在知情书上签字。”彭旭交代，“如果他不同意，我们也不要逼他，但是我们要告诉他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是他自证清白的最快捷的方式。”
每个人都低头想了一小会，不一会，大家都表示了“同意”。
*
其实，测谎程序看似简单，它也有着很复杂的前期调试。除了设备调试之外，它还分为三个步骤：测试方案的制订、测试方案的实施和测试数据的整理。其中，测试方案包括测试目标、测试对象和测试格式等内容，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编制诱发被测人员心理生理反应的问题以及这些问题的排列组合方式。所以，为了有理的编排这些问题，徐煜阳整整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也好在他的功夫没有浪费，因为就在一天后，经过安奕琳的规劝，海健南同意了“测谎”。
“清者自清。如果这个“测谎”能让你们相信我、你们会不再来烦我和我妈妈的话，我愿意接受。”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的说，甚至他随后就来警局签了协议。
他这么果断的想要证明自己，这点倒是徐煜阳没有想到的。
难道真的冤枉他了？
徐煜阳揣度着，但是因为测试已经近在眼前，所以徐煜阳也没再想那么多。
时间很快的就到了第四天。
上午九点刚一到，徐煜阳就来到了测试房间。这里位于是警局的会议室，环境整洁安静，桌子上还放着一排绿油油的盆栽。徐煜阳在刚到后就把窗户打开透了透气，把室内气温调到了最舒服的状态。而后，在再三确定设备没有问题后，他请临时助手——赵帅恒把海健南请了进来。
一进来，徐煜阳就看出了海健南还是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着，双手也不自然的交叉着，紧绷着脸，他穿着白色衬衫，如果不是他出现在警局这里的话，他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个书生少年。
“你做好准备了吗？”徐煜阳最后一次低声问他。
“没，没问题。”海健南说着，他坐了下来，但是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那台测谎仪器。
“海健南，请你首先回答我一下几个前提问题，以方便测试数据准确。第一个，你最近有没有服用药物？”徐煜阳温和的看向海健南。
“没，没有。”
“你有没有心脏、呼吸道疾病？还有……精神疾病？”
海健南苦笑，“没有，都没有。”
“好的，那么按照惯例，我应当向你展示一下测试原理……”
而徐煜阳还没说完，海健南就先等不及了。他说他来时已经有警察给他说过了，他可以直接开始，他不想在警局耽误太长时间。
徐煜阳想了想，说了声“好。”，而后，随着徐煜阳帮他带上了腹呼吸传感器、血压套袖，以及手指上的电极，询问以及测谎便正式开始了。
问：你叫海健南吗？
答：对。
问：你的母亲是海梦云吗？
答：对。
问：你从小生活在M市吗？
答：嗯……算是吧……但是小时候也跟着妈妈去了国外一段时间。（调整坐姿，上身坐直。）
问：你能保证你回答的都是实话吗？
答：能，我能保证，都是实话。（点头，表情紧张，却很平淡）
问：好的，你的学历？
答：本科。
问：专业是什么？
答：艺术。
问：你最喜欢的艺术家是谁？
答：席勒。
（徐煜阳微微一惊。但是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微舔了一下唇片）
问：好，这些年你母亲和你外婆对你怎么样？
答：她们很保护我，对我很好，不让我受到一点伤害。
问：你的父亲是谁，你知道吗？
答：不知道。（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问：她们有给你提及过你的父亲吗？
答：有过……（思考片刻，微微、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她们说我父亲是我妈妈的初恋，但是他在我没出生时就死了……其他的她们不让我多问，我问了她们就打我。
问：你不是说你母亲和你外婆对你很好吗？
答：是很好，但是除了这件事……（上身坐直）
问：好吧。那你在学校曾经遭遇过校园暴力吗？
答：有，有过……（再次沉默，思考很久）因为我是单亲，而且我性格太内向、软弱了，我学习也不好，还喜欢稀奇古怪的艺术家和稀奇古怪的动物。
问：那他们欺负你，你有过反击吗？
答：没有。
问：你母亲她们支持你学艺术吗？
答：支持。
问：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答：没有。
……
接着又是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在此期间，海健南的测试图谱始终显示他并没有明显的生理、心理变化，于是，在简单的、没有太大压力的问题过后，徐煜阳的语速开始逐渐加快，重点问题开始变多，赵帅恒知道，徐煜阳开始逐渐进入重点询问环节了。
问：你熟悉医疗知识吗？或者对医疗知识有兴趣，摆弄过医疗设备吗？
答：没有。（立刻答复，眉头微皱）
问：你听过“缝嘴女尸案”吗？
答：（猛地抬了一下眼，眼神迷茫）没有，那是什么？
问：那是一个去过的老案子。你听你家人提及过吗？
答：没有。
问：好，那你知道一个叫‘罗展硕’的人吗？
答：（眼神进一步迷茫，闪烁起紧张和害怕）没有。他是谁？
问：他是那起案件的凶手。
答：我不知道。
问：那你听到过你的母亲或你的外婆提起过一个名字吗？
答：没有。
问：你确定没有说谎吗？
答：没有，我确定！
问：好，那你知道一个叫沈雪的女孩子吗？
答：没有……不，等下。我好像看到过新闻，知道她死了。
问：你和她被杀有关系吗？
答：什么？（猛的皱眉）
问：你和她——沈雪，被杀有关系吗？
答：（大惊，直接就站了起来）没有！我怎么会和她的死有关？！我都不认识她！
见海健南忽然变得情绪激动，徐煜阳和赵帅恒立刻安抚他坐下来。然后他们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询问，他只要正常回答即可，他们会根据他在回答时反应数据来判断他话的真伪的。海健南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这才坐下来。而在说时，徐煜阳特意始终盯着海健南的皮肤电波数据，但是除了正常的因为情绪波动而产生的微小的浮动外，他的电波依旧正常。
难道他真的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从开始测谎到现在，他确实没有过一次电波显示为异常。
或者是仪器坏了？
随后，因为已经问了四十多分钟了，徐煜阳便让海健南休息一下，喝口水。而趁着“中场休息”的间隙，他则让赵帅恒戴上了这些仪器。
“我，我戴这个干嘛！？”
“你别动，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看看看准不准。”
“什么啊？你不是之前都试过了吗？”
“闭嘴。回答我——你最近有注意过什么女孩子吗？”
“没，没有……”
赵帅恒嘴上说着“不”，但是因为在同时有瞬间的点头动作，所以皮肤电反应立刻提示了“异常”，与此同时，图谱仪那边也紧接着就传来了“吱吱”的绘图声，徐煜阳循声望去，他看到皮肤电曲线正呈现大幅度的上升。
赵帅恒立刻脸都绿了。“快，快先把这玩意给我拿下来！！”
赵帅恒说了谎。
那说明了仪器一切正常。那问题出在哪？——海健南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身处在漩涡中心，他就真的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不知道？
徐煜阳陷入了沉思。他望向正在饮水机旁边接水的海健南，只见他正昂着头，将纸杯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而也就在他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里的时候，仿佛他已经感知到了徐煜阳在看他一般，他投给了徐煜阳一个明晃晃的嘲讽一般的歪笑。
徐煜阳心下一惊。
他也说不清那是怎么回事，那是他的多心吗？它仅仅又是一个笑而已？徐煜阳心下翻动着浪潮，他只觉得如果他戴上心电测试仪，说不定他的心跳起伏会比赵帅恒的还要剧烈。
而与他相反的，海健南反倒是彻底放松下来了，他靠在了椅背上，微笑着问徐煜阳还有多少个问题，能不能快点。
徐煜阳平复了一下复杂的情绪，而后他将这些仪器重新给海健南一一戴了上去。
但是，徐煜阳其实已经提前知道计划的失败了。因为是他编的问题，所以他知道接下来的问题已经几乎不再牵扯核心问题，就剩一些边缘问题了。
果然，下半场的询问里，除了一两个牵扯他的专业的问题海健南说自己一时想不起来之外，他身边的仪器始终安静着，丝毫没有给出任何警报。
“怎么样，我顺利通过了吗？这下，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送海健南出警局的时候，正午的太阳正有气无力的挂在天边，好像打败了仗一样，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朝气，正如徐煜阳的心境。
“没有了。谢谢你的配合。”徐煜阳伸出了手，强撑了弯了一下嘴角。
而海健南此刻竟然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他完全忽略了徐煜阳还在悬空的手，他双手插进兜里，就笑着从他身边走下了楼梯。
远处，风从左边吹来，秋天的风此刻竟然已经有了初冬的寒意。
徐煜阳觉得心冷，而在他身边，心寒的还有赵帅恒。“这孩子……太假了！艹！”赵帅恒在他前脚刚走时就爆了脏口，只可惜他还想说什么，他瞬间就被徐煜阳捂住了嘴。
“小声点吧，你忘了沈冬的那件事的教训了？”
“得了吧！沈冬可和他不一样！沈冬可不像他一样还有两张面孔，之前软弱的像小白鼠一样，事后这么嚣张。”
而看着海健南远去的消失在路口的身影，徐煜阳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软弱又怎样？嚣张又怎样？自己还不是输了？想到这，他深吸了一腔冰冷的空气，松开了手，转身落寞的走回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