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彩虹桥下方，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当徐煜阳到了之后，他看到彭旭、安奕琳以及鉴证人员、法医人员都已经到达了，另有一部分警力在外面疏散着围观群众。
“不是说了你不用来了吗？”彭旭看到徐煜阳慢慢的、小心的从远处移步过来后，他立刻的紧张的迎了过来。
“没事，都两起命案了，我一定要过来看看。”
“你不是和赵帅恒一起吗？怎么没坐他的车？”
耳尖的赵帅恒立刻抬起了头，隔空朝这边喊了起来：“哎，哎彭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我可是问过他了，他说不用的！我问他说‘不坐我的车你能有别的办法？’，他说‘他会自己想办法’。”
彭旭的眉头紧皱着：“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长了一张嘴！”
而徐煜阳却似乎完全没有把赵帅恒的话放在心上，“彭队，我们先去看看尸体吧。”
随后，在彭旭的带领下，徐煜阳一步一步的艰难的踩过了凹凸不平的泥地和积雪，因为这几天气温极低的原因，有一小段路甚至结了冰，徐煜阳实在没有办法，他这才才拜托彭旭搀扶了他一下。“谢谢。”他脸红着，气喘吁吁的说。
而彭旭的重点却不在这里：“我发现你确实对这里挺熟悉啊。”
徐煜阳看向彭旭，只是浅浅的一笑。因为其实没有人知道，来这里的每一步路对他来说都充满了对抗。因为这里不仅有他的回忆，还有他对健康的双腿的告别。徐煜阳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冷风刺下，他的菱角分明的脸此刻却好像假面一样坚硬。
而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尸体前面。
眼前，这片废弃的草丛在厚厚的积雪的衬托下，仿佛一个白色的足球场，这尸体就在个足球场的正中间。
他的头下半身完全的被埋进了雪里，就像一个雪人，但是和雪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上半身——他上半生没有穿衣服，头向右歪着，眼睛大睁着，肩膀一边高他低，几乎呈45°角，他的左手摆在胸前，右手高过头顶的举着，就好像是正在和参观他的人打招呼。
“这感觉……像不像一个展厅里展出的雕塑？”彭旭哼笑了一声。
而徐煜阳却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死者的姿势上。“不是雕塑，是画。”徐煜阳默默的说，说完，他艰难的踩着雪，走向了正蹲着进行尸检的法医：“请问死因是什么？“
“应该还是机械性窒息。”
“请问死亡时间呢？”
“应该不超过48小时。”
“那死者的身份能确定吗？”
“应该可以。”一位鉴定人员接过了话，他将一个名片大小的”作品简介”的卡片交到了徐煜阳的手里。“这是在雪堆里发现的。看来他也是艺术生，不过他是M省工艺美术学院的联合办学机构——亚西美术学院的学生。”
徐煜阳有些吃惊，他接过了卡片，他大概看得太出神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彭旭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你刚才说‘画’？。”
徐煜阳抬起了头，他的眼神里闪烁起一丝惋惜：“彭队，你听说过‘使命型’杀手吗？”
“使命型杀手？”
彭旭晃了一下神。他有些怀疑为什么徐煜阳会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这种杀手分为两类人：一种是‘死亡天使’一类的，他们认为杀人是为了帮人解除痛苦，还有一类人是属于‘社会清道夫’，他们认为他们杀的人有罪，自己是在帮社会清理有罪的人，这两类杀手一般都有强迫症，会有固定的杀人模式，在他们眼里，杀人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怎么，你在怀疑这两起案件属于‘使命型’犯罪？”
“是的。”
“但是这两起案件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是，表面是这样。”徐煜阳说着，他把手里的那张“作品简介”递给了彭旭。
“彭队你看，死者应该就是这个作品名——叫‘赵亚涛’的男生，而这里的’作者：E’里的‘E’，应该就是代表了凶手，因为第一起案件里凶手也在廖倩的手腕处刻了一个E字形伤口，所以很明显的，凶手在每一个自己的‘作品’上都留了自己的签名。”
“这就是你推断的依据？”
而就在这时，赵帅恒也走了过来，他的脸上的笑容带有明显的嘲讽的意味。“你说这是‘使命型犯罪’？好，那请问，这个凶手的’使命’是什么，他的固定模式又是什么？”
“《举起手的肖像》。”
赵帅恒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举起手的肖像》。”徐煜阳也不再退缩了，他就直直的看着赵帅恒，而后又看看彭旭，“彭队，我知道我的这个看法可能有些夸张，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巧合。我觉得这两个案件都和一个叫席勒的画家有关，因为第一个案件的死者的姿势很像席勒的名画《Totes Madchen》，而这个死者的这个姿势，几乎和席勒的一幅名画——《举起手的肖像》一模一样，而两名死者又都是和美术专业有关的学生或老师，赵亚涛的尸体旁边甚至还放了一张这样的讽刺尸体的‘作品简介’，所以我真的觉得这会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调查方向。”
徐煜阳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彭旭抱着臂，皱着眉；安奕琳立刻脱掉了手套查起手机搜那两幅画，每个人似乎都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而过了好一会，一直没有动的赵帅恒才清了清嗓子，一脸故作困惑的严肃：“容我问一句——席勒是谁？”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安奕琳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我扫你兴。”赵帅恒接着说：“我干这一行比你时间长的多，我也见过很多千奇百怪的犯案动机，但是你的这个……哈哈，不好意思，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那种不太靠谱的侦探小说。”
随后，合上了手机的安奕琳也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她的语气委婉了许多，但是她的看法实际上和赵帅恒一样。
徐煜阳脸上的期待渐渐的消失了，他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了沉默。
而这时，彭旭从一旁走上了前，他看了看徐煜阳，又看向众人，“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一点，”他说，他的眼神中有种前所未有的严酷和认真，他指向尸体所在的地方：“即使赵亚涛是两天前被杀的，但是因为昨天才下了大雪，所以尸体肯定是趁着昨天——或者是凌晨过后才摆在这里的。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个时间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安奕琳思考了几秒钟，而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慢：“我们在彩虹前的对面的现场……处理廖倩的尸体……”
因为每个人都明白了此刻彭旭的意思，故而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然而彭旭还是接着把话说完了，他的言辞更明确，也更严厉。
“我们只封锁了彩虹桥，下面的河对岸这边没有封锁，但是即便是这样，凶手肯定也是知道警方在这里的，而他还能在这个时候、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淡定的弃尸，这也至少能说明一点——凶手要不然就是胆大包天的残暴之徒，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抓，要不然确实就像徐煜阳之前说的一样，他有严重的精神障碍，又或者两者兼有。而对于这种具有精神障碍的人来说，他的杀人动机难道还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