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随后的两天里。
宁妍的腿部因为不小碰到了水，出现了感染迹象，所以她不得不拖迟了出院时间，徐煜阳就每天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看她，而因为平日里他还要忙着查案，所以徐煜阳特意请姚佳楠白天多来医院帮忙照顾一下宁妍。姚佳楠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而徐煜阳这边，因为队里一下子少了好几个队友，所以徐煜阳不得不更加忙碌，因为他决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凶手、尽快结案，这样，一方面他可以好好和宁妍“坦白”他的心事，另一方面，他也好把这个案件所带给彭旭和队里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这几天，徐煜阳不再瞻前顾后，他就大刀阔斧的按照自己的思路查了起来。
而他首先要查的，就是22年前的“缝嘴女尸案”的死去的凶手，罗展硕。
周末秋日的中午，徐煜阳和安奕琳首先来到了罗展硕的家。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路上碰到雷天麟。
据雷天麟说，他只是看完朋友之后顺带来的。
徐煜阳没有再问，因为他其实已经明白了雷天麟的用意。或许自从知道了凶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无法让自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了，他也是一名警察，所以他也有要把真相追根究底的习惯。
所以，随后，徐煜阳和安奕琳很自然的就让雷天麟坐进了他们的车，他们一路同行。
在路上，雷天麟先是问了赵帅恒的事，徐煜阳表示赵帅恒这两天心情还没有调整过来，不过他相信他一定很快能归队。而后，大抵是已经相对熟络的关系，雷天麟也还是向徐煜阳坦白了他此行的用意。
“其实……我有点怀疑……当年罗展硕当年的死也不是意外。”
徐煜阳吓了一跳，就连安奕琳也因为猛地一惊，下意识的踩了一下刹车。
“什么意思？”徐煜阳立刻问。
雷天麟若有所思，他告诉徐煜阳他怀疑当年罗展硕是被海梦云的母亲杀死的。海梦云当时因为害怕躲到国外去了，但是她的母亲并没有走，她的母亲时刻帮助海梦云盯梢着罗展硕了，所以海梦云才会在得知罗展硕死后不久就又搬了回来。而她的母亲为什么会杀罗展硕，很有可能出于两个原因：第一就是因为罗展硕又杀害了另外两个女性，她母亲良心难安；第二，就是因为海梦云的母亲也想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所以她这才在罗展硕醉酒后在路边用砖头砸死了他，伪造了抢劫的假象。
“不然……凶手也不会特意在他死后，把他的裤子也脱了下来。”雷天麟说。
“那既然她已经知道凶手了，她为什么不报警……？”安奕琳问。
“因为她和海梦云一样，也害怕这件事会对海梦云的名誉造成影响。”雷天麟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我们还没有任何证据。”徐煜阳问。
“报警。让当年的老朋友们接着去查。”
雷天麟的回答倒是令徐煜阳很是诧异。因为他没有想到雷天麟那么果决。而雷天麟似乎也看穿了徐煜阳的眼里的同情，所以他只是苦涩一笑，随后就望向了窗外的稳步后退的银杏树。
“这下，海梦云肯定更恨我了。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不去弄清楚真相……因为不管是罪犯还是普通公民……他总归也是一条人命。”
徐煜阳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雷天麟和张松柏有点像了，因为他们都是那么执着而又责任心、是非感极强的人……
*
徐煜阳和雷天麟交谈着，而不久后，车已经到地方了。
这是一片少有人来的市郊的别墅区。走在路上，满地的银杏叶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的声响。在穿过了前几栋三层高的小洋楼之后，他们最终最终停在了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前面，而住在这里的也不是别人，她就是罗展硕生前的妻子——孟霄凡。
孟霄凡今年有四十多岁了，打开门后，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没有再嫁、且独自抚养孩子的原因，徐煜阳总觉得她有些显老。细微的皱纹已经提前的布满了她的眼角，她的头发也白了很多。
徐煜阳和孟宵云表明了来意。但是，他们惊讶的发现孟霄凡在听到她的丈夫可能是旧案的嫌疑人时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她甚至还淡定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水。
“我是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始终不敢确定。因为我害怕这个预感是事实。”
孟霄凡说着，淡然的笑了笑，好像自己在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喝茶吧。”
“你是说……你早就知道了你丈夫是当年案子的凶手？”雷天直接问。
孟霄云双手交叉着，没有回答。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不，三个女孩，遭受这样的罪？！你为什么不报警？！”雷天麟忍住怒火，咬牙切齿。
而孟霄凡依旧表现的没有什么情绪。她表示自己也会难过，她甚至还会诵经祈福她们早日投胎，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送他丈夫坐牢，因为他知道他以前的遭遇，所以她就算再恨他，她也不希望他死。
徐煜阳等人彻底不说话了。在这一刻，他们竟然也不知道是该怨恨、还是该同情这个女人了。过了一会，徐煜阳和雷天麟又问了她一些其他的问题，而也就在他们起身要走的时候，徐煜阳却忽然看到了孟霄云身后的某个东西。
“孟女士……您和您的孩子相处的还好吗？”徐煜阳忽然问。
而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孟霄凡不对劲了，她的瞳孔开始闪烁不定，脸部肌肉也跟着抽搐起来。“好，很好……你为什么这样问？”
徐煜阳指了指孟霄凡身后的照片墙。“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你身后的照片墙里，你的孩子在十岁几乎每年都和你有合影，为什么十岁之后一张合影都没有了？你们母子两个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孟霄凡彻底不说话了。
“你的孩子……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爸爸生前做过的事？”安奕琳问。
孟霄凡的两片嘴片颤抖的更厉害了，安奕琳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而也就在这时，孟霄凡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忽然怒目圆睁，冲上去就掐住了安奕琳的脖子，将她瞬间按压在沙发上。
“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你们不要靠近他！你们不要抓他！”
徐煜阳和雷天麟立刻上前，终于，在半分钟后，孟霄凡才被徐煜阳和雷天麟拖按在了地上，她也被带回了警局。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直觉。所以，后来，他们轮流问了一个下午她的儿子罗彬在哪，只是孟霄云都始终紧闭着眼，把自己完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里，最终，徐煜阳无奈，他们只能采取了简单粗暴的办法——让高方政定位罗彬的手机。
终于，在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停机了许久的罗彬的手机终于开机了。而他们惊讶的发现，定位出来的地址——“新世界KTV”正是最近的死者沈雪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看来这个小子真有些问题。搞不成他还‘子承父业’了！”雷天麟暗自兴奋起来。
而听到这个词，徐煜阳却猛地一阵恍惚，他只感觉到了有什么其他的模糊的思路向他靠近了过来……恍恍惚惚，却又异常清晰……
“子承父业……”
张松柏的案子里……两个嫌犯，两个不同的签名，始终只有一个嫌犯的身影……
他们的关系……
“徐煜阳？徐煜阳！”
徐煜阳深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奕琳在叫他，直到雷天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从自己的思维迷宫里醒了过来。他看到，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的车已经来到了这家“新世界KTV”门口了。
*
寻找罗彬的过程非常顺利。
陈经理在得知了徐煜阳他们的身份后就将他们带到了二楼一间名叫“萨克斯”的包厢。包厢内，一男一女在他们推门的瞬间还正衣衫不整的干着活，在巨大的《死了都要爱》的音乐声下，罗彬也坐在包厢内，他正在“禁止吸烟”的标识下抽着烟。他20岁左右，染着黄色的头发，敲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拿着话筒。
安奕琳关掉了音乐。徐煜阳也说明了来意。在他说话时，罗彬的消瘦的脸上的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始终不满的盯着徐煜阳，但是他也并没有直接反驳他。
他咣荡着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骨瘦嶙峋的身子，示意徐煜阳他们带路。“不是要问我话吗？走吧！”
徐煜阳打量了一下罗彬，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割裂感，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先把他带回去。他走在前面，罗彬走在中间，最后是雷天麟和安奕琳。
几个人走在走廊的时候，他们引来了很多路人的指点，然而，就在快要下楼的时候，忽然间，令人猝不及防的，罗彬忽然就使出了巨大里的力气他猛地撞开了年迈的雷天麟，三步合并为一步就跑上了台阶！他的动作太快了，令人猝不及防，雷天麟当即就被罗彬撞得不轻，他捂住胸口，立刻就蹲了下来，大声喘息。
安奕琳和徐煜阳立刻围过来看他，但是他也只是挤着脸，痛苦的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追！”
徐煜阳没办法了，他拜托安奕琳留守在这里，他也立刻跑上了楼梯。
徐煜阳的追捕引来了很多路人的尖叫。但是，直到真正跑起来，徐煜阳也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于“自信”了。他的腿才刚好，他跑了一会，腿部的疼痛就再次让他冷汗淋漓，他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下来，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天台上，秋风把废旧的灰尘吹的漫天飞，一股生锈的铁锈味混杂在其中，徐煜阳的心突突的跳着，他在废旧的桌椅柜子、铁皮、还有一些器材四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同时规劝着罗彬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但是，周围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是什么都没有。
“罗彬！你没地方可以躲的！你知道我们来追查的是最近的新的‘缝嘴女尸案’，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依旧没有人回应。
“罗彬！”徐煜阳缓慢的走着，举着枪，脚下的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但是，就在他谨慎的走过废旧的墙的拐角的时候，忽然间，罗彬竟然从他的身后猛地扑了过来！他瞬间就扑到了徐煜阳，同时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们在骗我！如果你们不怀疑我，你们为什么要来抓我！”
“那，那不是抓……那是正常的……询问……”徐煜阳的喉咙被狠狠的卡住了，他断断续续的说。
“我不信！”罗彬狠狠的说着，他的眼睛都红了，同时他手下的力道更重了。
徐煜阳的深褐色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一只手狠狠的死拽着罗彬的手，另一只手试图拿自己的枪。他的手使劲的扒着它，它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所以他使出了全部的力气，一点一点的靠近它，但是，就在他要抓住它的时候，罗彬看出了徐煜阳的用意。
罗彬手上的力道霎时间松了下来，趁着这个瞬间，徐煜阳一脚踢开了罗彬，并打在了他的脸上。
罗彬流着血，和徐煜阳同时站了起来，他甚至比徐煜阳还要快去够枪，不过，就在罗彬快要够到抢的时候，徐煜阳却再次扑到了罗彬。
后来，不知怎么的，当徐煜阳意识到危险离他们已经太近的时候，已经晚了。挣扎站起来的罗彬的一只脚踩在了一根圆柱形的废旧木棍上，这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他的身体忽然就倾斜的倒在了早就已经变了形的防护栏杆上。
“不！”徐煜阳大喊着，但是已经晚了，防护栏杆因为受到了罗彬身体的冲击，生锈的铁皮此刻竟然竟然忽然断裂。罗彬眼看着就要从天台上摔了下去。
当徐煜阳用最快的速度抓住罗彬的手的时候，罗彬的半个身子已经在八楼的天台上悬空了。徐煜阳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越来越感觉到罗彬即将从屋顶的边缘滑下去。他根本没时间想那么多，他只能伸出另一只裹着纱布的手，增加力气。
“使劲……”徐煜阳对罗彬喊，罗彬虽然也憋红了脸，但是因为脚下悬空，所以他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配合徐煜阳。
随着距离屋顶越来越远，天台上的空气越越来越冷了，风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时间似乎也变得极其缓慢，那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如今却变得如此漫长。因为已经完全顾不上之前的伤了，所以徐煜阳的右手的纱布再次被血浸透，他也彻底失去痛觉，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意识到了如果自己再不放手，他可能也要被罗彬带下去、摔下去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即使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先放手……
“再努力一次……”
徐煜阳咬牙说着，但是随着罗彬的一声尖叫，他的身体还是在下坠，而且连带着徐煜阳的，他的身体也已经完全处在了危险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