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了，它们拍打在玻璃上，同时也击打在了雷天麟的心上。“真的是我们疏忽了吗？我们完全没有想到那么久远的一个报警……”雷天麟嘟囔着，他的心里阴云密布。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候没有大数据，况且海梦云已经搬家了。”徐煜阳试图安慰雷天麟。
“那这个海梦云现在在哪？”
“我们同事说，她现在还在M市东城区。”
“她又搬回来了！？”这下，雷天麟更困惑了。
“是。他们家没钱了，所以她十几年前就又搬回来了。”
“那你们找到海梦云的时候，我能跟着去做笔录吗？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一定尽量弥补。”
徐煜阳和赵帅恒对视了一眼，后来待征求了彭旭的同意之后，他们便对雷天麟点了点头。
*
M市新建的机场位于市新区。
第二天，当两辆警车停在机场大厅门口时，上午十点的阳光正处于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刻。
第三天，赵帅恒和徐煜阳从县区刚回来就直接将车开到了这里，因为根据彭旭说，他们虽然查到了海梦云早就回国的记录，但是他们怎么也联系不上她，昨天晚上去她家之后也没有发现她。彭旭自觉不对劲，他们这才在深入查到了海梦云之后，发现了她已经定了今天上午十一点再次出国的机票。所以，彭旭立刻安排了警察去截住海梦云，同时让刚从县区回来的赵帅恒、徐煜阳以及一同前来的雷天麟前去接应。
“我总感觉老彭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刚一挂完电话，赵帅恒就隐隐的感觉有点奇怪，因为彭旭的的嗓音低沉的厉害，好像是哑了，不过赵帅恒并没有多想，随着紧急的一声刹车声响起，他们已经来到了机场大厅门口。
出示证件、和机场安保对接、调看完监控后，赵帅恒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海梦云的行踪。
黑帽子、深蓝色墨镜、黑口罩、花边丝巾……海梦云正可谓是将所有能掩盖她身份的配饰都用上了，此刻，她正坐在机场二楼K16的候机区域内，而在她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他的个子很高、很瘦，神情躲躲闪闪的，紧贴着海梦云，看样子好像在害怕什么。
“那应该是她儿子吧？可是档案上她并没有生育记录啊？”徐煜阳诧异。
而赵帅恒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他镇定的音色里流露出难掩的兴奋。“管他什么关系呢？问一问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请’他们回警局，同时注意方法，毕竟他们不是嫌疑人，所以我们争取劝说她们配合！”
赵帅恒说罢，几个警察同时就便准备行动了，包括年迈的雷天麟。
而徐煜阳刚想跟上前，就被赵帅恒拦住了。“你干什么？！”
“去和你们一起……”
“你的手受伤了，你就别去了！去车里等我们！”
徐煜阳一愣，他放在兜里的手猛地就抖了一下，连同他心虚的内心。“你……”
“别‘你’、‘你’的了，赶紧回去吧，放心，我们很快的！”
徐煜阳支支吾吾，心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但是看着赵帅恒他们走远，他的心却没有办法停止。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赵帅恒他的手的事，他也更没有让他看到过他手上的伤，他有些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
*
几分钟后，正如赵帅恒而言的，海梦云和他的儿子就做上了警车。
但是实际上“邀请”海梦云的过程并不算太顺利。
据后来雷天麟说，在候机大厅时，海梦云一看见赵帅恒和几个警察墨阳的人向她走来，她当场就乱了分寸了。她大吼大叫着，立刻就朝着电梯方向跑去，好在赵帅恒腿脚利索，他两三步就追上了海梦云，并平心静气的说明来意，但是海梦云依旧不配合，她大吼着“救命！”引起了群众的骚乱，而海梦云的儿子一开始还很害怕，后来也不管了，他撕扯着赵帅恒就反抗了起来，手脚并用，幸好最终还是被赵帅恒制服了。
“真看不出来那对母子竟然这么倔强。”回到警车内，徐煜阳看到赵帅恒的胳膊上明显多出了一块淤青。“怎么弄的，疼不疼？”徐煜阳问，而赵帅恒则“小菜一碟”般回了他一个笑：“你先说你的手怎么弄的，我再回答你。”
徐煜阳当即就不管赵帅恒了。
而回到警局后，仿佛为了证明雷天麟所言非虚一般，海梦云和她的孩子也依旧丝毫不配合。
在接待室，赵帅恒亲自给她递上了一杯热水，以示歉意。然而海梦云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她就偏着头，也不看他，也不接水，始终死死的看着巴掌大的窗外的预示着秋天的枯木，仿佛灵魂也被季节的更替给抽走了。
赵帅恒打开记录本。“姓名？”
海梦云不回答。
“年龄？”
海梦云装耳聋。
“为什么要走？”
海梦云再次摆烂。
赵帅恒强压住内心的烦躁，他暗示了一眼雷天麟。雷天麟明白了赵帅恒的用意。
“海梦云？你还认识我吗？”
雷天麟说时，他的语气更加温和了，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者，脸上还带着善意的苍桑的微笑。“我是当年你报警时，警队的队长，雷天麟。很抱歉，当时你的案件是我们疏忽了，我们没有后续跟进……”雷天麟诚恳的说。
可惜海梦云的虽然看了雷天麟一眼，眼睛多眨了几次，但是她还是没有多余的反应。
“海梦云，你不要这样。其实你只要配合我们，你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再干涉你，你想去国外，可以，你回答完我们的问题你就可以去……但是前提的，你一定要配合，不能说谎……”
雷天麟说着，他们时刻观察着海梦云的反应，他们看到这次海梦云紧绷面部表情总算放松了许多，他们这才得以再次缓慢、推进。
“海梦云，你知道22年前的‘缝嘴女尸案’吗？……”
雷天麟已经很小心、很谨慎、很缓慢的说了，但是他们没想到，出口的瞬间，海梦云就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拨动，她胸口快速的起伏着，猛地就将头扭向了窗外，她的肩膀也开始剧烈颤抖。“我没听过。我也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海梦云，我知道你可能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赵帅恒接过话，他的语速缓慢了一些，目光不自觉的落到了海梦云的似乎受过伤的嘴角上，她的嘴角上有两道上翻起来的早就愈合了的白色缝痕。
“我知道，你可能遭遇过害怕的经历，你好不容易逃脱了，又被我们带了回来非要让你面对，所以你才那么排斥。但是你知道吗，现在又发现了两起和当年非常相似的案子，如果你不说出来，说不定还会有第三个受害者、第四个受害者……这里的十几万女性都会每天担心遭遇经受一样的遭遇……”
只可惜，还没等赵帅恒说完，海梦云就忽然发飘了一般猛地就站了起来。“你别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海梦云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叫的，她的情绪那么大，这是赵帅恒和雷天麟万万没有想到的。但是这其实也从侧面证实了一点，就是海梦云受过的心理创伤应该非常严重，不然她也不可能会这般激动。
眼见在海梦云这里暂时无法突破，赵帅恒只能派一位女警过来先安抚海梦云的情绪。
“接下来怎么办？”从接待室出来后，雷天麟问赵帅恒。
赵帅恒明显也有些头疼，毕竟他们正常留住海梦云的时间也只有48小时，但是，他还是让自己勉强的苦笑了一下。“没事，我们先去问问我们的‘智多星’，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想法。”
“智多星？”雷天麟不解。
“哦，就是徐煜阳。”这下，赵帅恒的苦笑变成明晃晃的真正的笑。“他比较聪明。”
雷天麟也跟着微笑起来。“这样啊。”
于是，从接待室出来后，赵帅恒和雷天麟又去了徐煜阳那边。
赵帅恒和雷天麟首先问了问徐煜阳他和海梦云的孩子的交谈的情况，然后又问了问他的想法。
在简易会议室里，徐煜阳首先告诉了他们那孩子的基本情况。
他说，那孩子说他自己叫海健南，是个学艺术的研究生。但是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从来也没见过、也没听自己的母亲提起过自己的父亲。他小时候一直是跟着自己的外婆生活的，直到七岁时，他才接到了自己母亲身边，而且更可笑的，他的户口竟然落在了他的外婆的户口上，户口本上显示他的外婆的关系竟然母子关系。
“也就是说……那时候，海梦云自己偷生下来了孩子，但是为了遮丑，她们托关系更改了海健凡的户口信息？”雷天麟试图理解徐煜阳的意思。
“是，那孩子看起来很软弱，在回答问题时一个劲在发抖，他应该不会说谎。”徐煜阳说。
而赵帅恒也表示了赞同。他说那个年代，户口管理非常混乱，而且很不正规，就连'双户口'的问题都很常见，一个人有两个不同的名字或是不同的身份证号都是常事。
“那这个孩子的爸爸……会不会是……？”雷天麟问。而他的言外之意，赵帅恒和徐煜阳其实都心知肚明。
随后，赵帅恒也把海梦云这边的询问情况告诉了徐煜阳。他想问问徐煜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海梦云吐口。而徐煜阳则表示海梦云的心理创伤那么深的话，她至少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才能慢慢敞开心扉，她几乎不可能会在两天内接受问询。
“那怎么办？”雷天麟看了看表，“44小时后，她就又要离开了。这次离开，她可能真的要出国了。”
赵帅恒和雷天麟烦闷着，都一言不发。但是，就在他们都在为此事烦躁的时候，他们却看到徐煜阳并不着急。
赵帅恒的心忽然就平静了许多。“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赵帅恒问，而徐煜阳倒也不隐瞒，他点了点头，随后，他就将视线移到了雷天麟的身上。
“是的，雷队长，或许我有办法可以让海梦云帮我们指认出当年的‘缝嘴女尸案’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