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天一大早，徐煜阳就起床了。他和宁妍一起来到了霍余敏所在的小区。因为就在昨天晚上，在一个深情的吻之后，徐煜阳就已经把昨天晚上的事都告诉了宁妍，宁妍当即就决定第二天和他一起去霍余敏的家去找那些照片。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到霍余敏所住的纺织厂家属院，黄黑相交的警戒线就把他们拦在了楼外。

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当即就击中了徐煜阳。

徐煜阳立刻问周围的群众，然后他得知了原来今天早上凌晨刚过十二点，这栋楼的四楼就发生了严重的天燃气爆炸的严重事故，事故导致四楼的402户住户的家完全被炸毁了，不仅如此，402住户周边的三楼和四楼也因为受到爆炸波及，它们的墙体、玻璃、窗框以及空调外机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这么会这么巧？被炸毁的家正是霍余敏的家？！”

徐煜阳从来没有这样悲愤过，他立刻就要拿起电话联系高方政，但是也就在这时，一个人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彭队？”宁妍惊讶的拍了拍徐煜阳。

徐煜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口干舌燥，他瞬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彭旭了。因为说实话，昨天晚上他对彭旭也有一点小小的生气，因为他本以为彭旭会是唯一“懂他”的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彭旭会这样批评他。

徐煜阳停滞在原地，没有说话，倒是彭旭，他一如昨天的冷峻的脸庞里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柔和。走进后，他看了看宁妍，又看了看徐煜阳，最终他把目光落在了徐煜阳的仍然赌气一般的、沉默的脸上。

“怎么，不认识我了？”彭旭的脸上泛起一丝善意的嘲讽。“可以，会和我耍脾气了。看来你还不想和我说话，那我想你应该也不想知道这起事故的原委了。我就先走了。”

徐煜阳吃了一惊，他这才立刻就拉住了彭旭的衣袖。

“彭队！别走……”

彭旭笑了笑，这才满意的扬了扬眉头。

而后，彭旭也适时的收起了玩笑，他一边向徐煜阳和宁妍指了一下发生事故的那片黑灰色的墙面——也就是霍余敏的家，一边告诉他们，他刚才已经和出警的消防队、警队甚至是天然气公司都联系了，对于这起事故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这是一起由“老鼠”引发的意外事故。

“老鼠？！”徐煜阳和宁妍同时吃了一惊。

彭旭点了点头，他说根据现场勘察，天然气公司的人发现了在霍余敏家中的燃气橡胶软管有被啃咬的痕迹，再加上这是个老旧的待拆迁的八十年代就建起来的小区、老鼠泛滥，所以他们怀疑是劣质的橡胶软管遭到老鼠啃食，最终造成的燃气泄露。

“但是燃气泄露也需要有明火引燃啊？”徐煜阳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漏洞。

“那是因为霍余敏家的燃气灶还开着，灶上有火苗。”

“开着火苗？”徐煜阳笑了。“您相信吗？”

“相信不相信不是我说的算的，要看证据。”彭旭说，“据说霍余敏最近精神已经接近崩溃了，所以就算说是霍余敏昨天出门后忘了燃气灶，也说的通。而且……说不定她已经有自杀和危害公众安全的倾向了。”

“不！”徐煜阳却坚定的反驳了彭旭。“霍余敏还没有调查清楚她孩子的死因，她不会自杀的！”

“但是她昨天确实杀了人，也劫持了人质，这也是事实！”

徐煜阳被彭旭堵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虽然他的“不相信”依旧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但是此刻，他也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确实也仅仅是推测。

“我能上楼看看吗？”过了一会，徐煜阳问。

彭旭想了想，最终，他在去找了一趟出警的队长之后，把脚套和鞋套递给了徐煜阳，“别待太长时间，纪律你懂的。”

徐煜阳感激的点了点头。

现场，虽然天然气的味道已经被水炮稀释过了，但是臭味剂四氢噻酚所产生的特殊的臭味依旧比普通的浓度还要高，徐煜阳只觉得一走进四楼就开始胸闷乏力，他赶忙扶住了周围的墙面。墙面上，一楼二楼的淡黄色的墙虽然老旧，但是还算干净，但是一到了三楼四楼这里，几乎肉眼所能看到的所有墙体都变成了焦黑色。此外，墙面因为受体的粘结力破坏，整个墙体都出现了裂缝，龟裂、以及边角溃散脱落，仿佛这栋楼随时都可能坍塌。

进到402的房间里后，这里就更“惨不忍睹”了。

因为这整个房间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了骨架。

徐煜阳环视着这里，他忽然感觉到了庆幸，又有感觉到了悲凉。

庆幸的是……和被烧死、炸死相比，一枪爆头或许是霍余敏更好的死亡方式？

而悲哀的是，现场这样，恐怕真的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徐煜阳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在焦黑一片的、恐怖的房间了转了一圈，最终，他和现场仍在勘测的人员说了声“辛苦”之后，就走向了那扇已经变了形的门。而就在这时，勘测的小哥却站了起来，“对了，现场发现了一个钥匙扣，虽然被烧的也变形了，但是应为是在沙发底下发现的，所以还能勉强辨认形状，你要看看吗？”

徐煜阳来了兴致。“好，谢谢。”

徐煜阳接过了钥匙扣。隔着一层透明的证物袋，他看到黑灰色的，几乎一碰就碎的钥匙已经完全变形了，但是钥匙的挂饰还勉强可以分辨其样式。

挂饰很诡异，那是一张被烧得有些变形的脸。它稀疏的毛发下，是一对恐怖的似乎带着极度的怨念的眼睛，它满嘴爪牙，光秃的头顶上还有一对尖角。如同恶灵。

即使已经被烧变形了，徐煜阳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辨认出了它的样式——

般若。

*

“般（ban）若（ruo）？”

在回去的路上，宁妍一脸好奇。

徐煜阳却苦涩的微微一笑，纠正了她。“这个词不是念般（ban）若（ruo），而是念叫般（bo）若（re），亏你还是大学老师。”

“我是美术老师，我又不是语文老师。”宁妍不满的嘟了一下嘴，随后她掏出了手机，查了查它的资料，而查完之后，宁妍更惊讶了，她的高声惊呼还吓了司机一跳。“我见过它！我在日本动漫里看到过它！”

徐煜阳看向车窗外，默默的说，“对，它在佛教里是‘智慧’的意思，但是它在日本传说里指的则是一种鬼怪，确切的说应该是一种怨灵、恶灵，是一种自虐或虐人的妖魔。这个形象如今经常被搬上恐怖片的荧幕里，所以这个钥匙应该不会是霍余敏的，它应该是学美术、学艺术的蒋凡的。只不过，单凭一个‘般若’的钥匙扣，现在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它就仅仅只是一个钥匙扣而已。”

宁妍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刺激的的东西。”宁妍看向徐煜阳。但是她看到徐煜阳的头已经扭过去了，他的眼睛已经一眨不眨的望向窗外，好像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宁妍也知道徐煜阳对这个案子有着特殊的压力。

*

三天后。

纺织厂家属院的爆炸案的事故调查报告出来了。因为现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所以警方和天然气公司的技术人员所组成的事故调查组已经确定要把这起案件当作意外事故了。

徐煜阳是在彭旭的电话里知道这一切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气愤、会不甘，但是意外的，大概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原因，所以徐煜阳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我知道了彭队，谢谢。”徐煜阳平静的感谢完彭旭，就挂断了电话。

徐煜阳将脸埋进了手掌内，让眼睛闭了起来。

不过五天，五天的时间里，霍余敏死了，她的家也毁了。霍余敏和蒋凡他们一家可以说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但是，真的就结束了吗？

还有那个阴森的“般若”，它也什么意义也没有吗？

在思想的暗处，徐煜阳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但是这个案子还究竟该怎么去查，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他也一片迷茫。

难道真的，就像彭旭在告诉他案情时在电话里劝解他的话一样，是他太心急了吗？

因为在话挂电话之前，彭旭曾经语重心长的劝解过他——

“徐煜阳，我知道我上次批评你，你内心不舒服。但是我还是要再次提醒你，你不是神，你只是个有血有肉的警察，你没有那么宽的肩膀担负得起每个人的生死！所以有时候，你真的要学会放下。当然，我不是说你从此不管不顾，我只是说你要学会放开，学会'顺其自然'。因为如果这个案子真的有问题，那么不用你刻意去挖掘，在它瞒不住的时候，它自然而然就会出现漏洞和转机。而当它出现这个'转机'的时候，这才是你应该把握住机会的时候！”

徐煜阳虽然对彭旭的劝解感觉到了温暖，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感到了怀疑——

这个“漏洞”存在吗？

这个“转机”又什么时候才能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