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各怀鬼胎的面试
办公室并不大，好在是简装，他们只需要搬些桌子椅子就可以了。偌大的办公楼，每天都有新公司进来，也有旧公司离开。
简康拽着易蓉沿着各个安全楼道里里外外地串门，看到有搬家的就问：“你们这些旧家具还要么？便宜点卖呗？”
好不容易捡漏，找了一家财大气粗的。连买带送，弄了一堆桌椅书柜上楼，人家还把沙发给了简康。念在是一栋楼的份儿上，搬家师傅直接搬到他们那个小办公室了。
不仅省了一大笔装修开支，连搬家费都免了，简康乐得见牙不见眼。
乐极生悲，坐在沙发上简康想起办公易耗品的事。
简康搓着手肉疼：“都无纸化办公了，证据都可以电子采集了，老爷们还要交材料，太落后了！”
楼下有打印店，简康就想这么对付着算了。易蓉毕竟是做诉讼为主，保密意识和程序意识也更强，在劝说简康无果之后，自己咬牙切齿地掏腰包买了个二手复印机。
虽然最后抓着简康手在借条上摁了手印，但这家伙无耻地拍拍手说：“咱俩谁跟谁，摁就摁了，我是不会还的。再说了，你抓着我的手，这叫武力威胁，合同无效。”简康很满意自己的抗辩，扭头瞅了一眼旁边冒火的易蓉，看到一张白白净净的俏脸，想起简明藏着的那枚吊坠，立刻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我以身相许吧？反正你那么多房子，我也挺满意的。你就收了我吧！”
易蓉终于崩溃了，跑到自己的办公室努力做卫生。
她现在对未来合作的日子感到很绝望，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新来的合伙人身上了！可是一想起已经说好，由简康决定新合伙人的人选……易蓉啪地甩掉抹布，什么都不想干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提请客吃饭的事。
手机响了，易蓉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约会提醒，刚才情绪太激动，差点忘了。
“我有个面试，先走了。”易蓉站起来，急忙就往外走。
外面就是解放区，赶紧离开身边这个一身铜臭的家伙！
“你要找新工作了？”简康急了。
“不是。我得找个助理，好多事一个人忙不开。”
“所里不出这个钱的！”
“我自己出。”
“那你那助理，算我一份呗！”
易蓉像一头母牛冲了过来，一拳凿进简康的肚子里，疼的他弯了腰：“你——真打啊！”
“以后别烦我！”易蓉挥了挥拳头。
开玩笑，母老虎不发威，你当是kitty猫么？
门关上，简康慢慢直起身，揉了揉肚子，顺了顺气：“哼，谁没挨过打似的！你看着，我不用残你那助理，我就——我就跟你——你老公姓！”
反正不想让易蓉占了便宜。
星巴克里。
易蓉一眼就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简明，仔细看看——眼熟。上次右眼的隐形眼镜被踩烂，顶着0.1的视力+高清左眼，让她的视野虚影重重，好像看3D电影没戴眼镜一样，只能让她勉强分清男女。只是左看右看，都没把眼前人和那个挨打的年轻律师联系起来。
“你好，我是易蓉。你是……简明？”低头看了一下简历，易蓉的语气稍微有点异样。
晦气，怎么和那个吝啬鬼一个姓？
简明压住心中的激动，找到了！昨天晚上他费了老大劲在网上找易蓉的消息，和法院网上的情况一对，从十几个重名里确定出一个，然后就看到她在招助理。
助理啊，太好了！
本来还有点担心过去了做合伙人会不会太不划算，毕竟比起一见钟情的激动，他深埋于内心的懒惰有着很强大的人性基础。不过做助理就不成问题了，就像那天在法院发生的一样，做易蓉的助理，岂不是天天被她罩着？
想到能朝夕相处，还能被前辈各种关照，简明一激动发了三份不同格式的申请。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简明就接到易蓉的电话。易蓉说看到他的简历了有兴趣云云，突然停住诧异的“嗯”了一声：“后面的还是你啊？”
呃……
简明突然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眼珠一转，沉痛地说：“那天我从法院回来，就被所里开除了。我太需要一份工作了，请原谅我的冒失。”
“这么说你不是因为粗心大意才重复发送的？”
“绝对不是。”
“那就好。我这里事情比较琐碎，粗心是大忌。”
简明悄悄地抚了抚胸口，差点搞砸了！
“你好，请坐。”易蓉稍稍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简明。
易蓉对相貌的美丑很宽容，并无特别的偏好。只要每个零件都在，就算是美的。但是简明皮肤之白皙还是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扫了一下周边，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这么白，这么亮？星巴克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幸好留给易蓉此般印象的只有简明一人。
这是个小白脸啊！易蓉有点头疼，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前额的头发，挡住自己的眼神。
长得年轻并没错，长得帅也没问题，但是经验告诉易蓉，年轻又帅的男孩子要么野心勃勃干不长久，要么对自己有很高的期待，很难踏踏实实地去做一份助理的工作。即使勉强在自己这里做下来，也大概率不会走心！
以前有个刚毕业的实习生——校草级别的人物，分到了她的手下。直到现在，一想起那段日子给校草收拾烂摊子的经历，易蓉心口就隐隐要炸。
简明则时不时的抽空瞅瞅易蓉。
上次匆匆一别，对易蓉相貌上的印象多半来自那个吊坠。现在近距离打量，才发现简康说的没错：美颜太耽误事儿了！
真人比照片更像人——活生生的，千变万化的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黝黝的，比一般人都大，又灵活的不像话。原本大眼睛极易泄露心情，她的上眼睑却在快到眼尾处有个小小的陡然向下的弧度，仿佛一条浅浅的堤坝，拦住了所有想要倾泻而下的情绪，也挡住了那些意欲偷窥的目光。
整个人就变得含蓄而生动起来。
互相打了招呼，聊了些基本信息，易蓉确定就是眼前人后，随便问了问学历和工作背景。
简明介绍完之后颇有些急切地说：“易律师，我开庭就犯晕这个问题的确是大了点。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我会非常安稳的做一名优秀的助理。”
他只是着急想得到这份工作，努力地洗白自己的缺点。却不知道，这事正中易蓉的下怀。
“你这个问题……如果作为律师发展的，后面会有比较大的影响。毕竟除了法院，还有仲裁，甚至商务谈判，可能都会面对许多人做比较正式的发言。如果没什么改变，你可能就只能做一个助理。你——考虑过将来么？”
“将来？”简明愣了，眨巴眨巴眼想着自己跟老娘说的那些话。
如果真的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易蓉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就在决定不说的那一瞬，简明突然冒出一种冲动。他想问问易蓉：前辈，难道我这样想错了吗？难道男生就不可以留在家里么？难道男的就一定要承担婚姻里的挣钱大任吗？难道做个全职丈夫很丢人吗？
多年积攒的问题一股脑地涌出来，简明的额头温度瞬间提升了五度！那句话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溜了出来：“我想找个稳定的工作，挣点钱能养活我自己就好。将来成家了，我就专心做全职丈夫，照顾家里的猫猫狗狗和孩子，给我老婆做饭。哦，对了，我还可以照顾家里的老人。”
一口气说完，简明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如果易蓉嫌弃他，该怎么办？那只能说明，前辈和他的缘分只是一面吧！
沮丧来的突然，又强烈。
简明眯起眼睛，忍着几乎认定的失望，仔细瞧着易蓉，就像一个死刑犯在临死前贪婪的盯着眼前闪过的每一寸光景。
易蓉在纸上记录着。
“闲人”“全职丈夫”“稳定”“工作”……她停下笔，在稳定和工作下面划了两横，笑着抬头说：“那你太太的压力会比较大啊！”
啊？这是什么意思？
“您、您觉得我这样想没什么问题么？”简明突然磕巴了。
易蓉笑着敲了敲自己做的笔记：“问题？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从用人的角度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助理能做的长久稳定一些，这对我来说是最经济也是最理想的模式。你的这个所谓缺点造成了你对未来职业没有太高要求的现实，对我来说非常的好！”
简明听明白了，并不是每个老板都喜欢有出息的下属，没出息的乖乖牌其实才是老板们最经济实惠的选择。
易蓉继续说：“从你个人角度而言，这样的选择不犯法。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男的必须养家。尤其是在现在女性追求个性独立的时候，男性被压抑的天性也在随之解放。去做一些传统观念不允许却是情之所钟的事情，我个人认为合情合理，并无不妥。”
简明频频点头，激动的脸都有些红了。他真想把老爹拽过来一起面试，来听听人家怎么说的。
“不过从父母或者你妻子的角度，乃至一般社会评价的角度看，你这个想法问题可就大了。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能解决婚姻里的经济问题，处理好夫妻关系，让自己生活的平平静静，健健康康，做父母的是不会太过干涉你的。所有他们加诸于你的想法，最大的前提无非是为你好。你若安好，做全职老公也是晴天。”
“是的！”简明开口，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肯定。
“至于你妻子，她肯嫁给你，应该是跟你沟通过的。婚姻自由。若是不能接受，大概也不会嫁给你——除非你骗她。不过，你连我这里都敢直说，想必不会隐瞒将要成为你妻子的那个女孩吧？”易蓉眼里浮起戏谑的笑意。
简明没抬头，却红了耳朵：如果易律师知道，我最想告诉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呢？
“社会评价嘛……”易蓉顿了顿，“敢这样想的人，会很在乎社会评价么？”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多了几分傲气，似乎易蓉自己也想到了某些事情，把自己对“社会评价”的某种不满发泄出来了。
简明有些吃惊，但从易蓉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太多的表情，就连她嘴角一闪而逝的不屑，也快的像幻觉。
“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您了！
易蓉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继续低头看资料，想着下一个问题，突然蹙了蹙眉：“上法庭晕倒——等等，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嗯，不好意思。上次多亏易律师出手相助，要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法院大门。”
“真的是你啊！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这个毛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为什么当初还选择做律师呢？公务员，或者转行，对法学生来说并不鲜见。”
“主要是我父亲，他希望我从事这一行。我也没特别强烈地想做什么，反正公务员或者公司职员都不是我的理想，只是一个谋生手段罢了。所以就听他们的从事了法律。他们以为能锻炼好，但是加上上次，一个月内，我已经晕倒四次了。”
易蓉忍俊不禁，只好低头掩饰，随便捡了个由头道：“你这种情况，还能接到案子，案源不错啊！很多伶牙俐齿的律师想去法庭，都没人委托呢。”
这是什么脑回路？不是应该可怜一下我么？
简明一本正经地跟着易蓉的思路走，对她突然转弯的玩笑话有点跟不上。
谈到这里，该说的都差不多说了，易蓉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我这里工资不高，如果项目做得好，我会从项目的收益里提百分之三给你，可以么？”
少了点，真的不多。
简明忽然意识到，易蓉可是和简康的合伙人啊！所谓人以群分，能走到一起的人，多少都有几分相似度，看着易蓉挺独立鲜明，和简康是完全不同的人，原来默契度在这里！
要不是爱情的粉色滤镜太严重，简明现在大概要掀桌了。
易蓉见他没立刻回答，等了等继续说，“是少了点，主要是本来收入也不高。这样吧，你先做一年，之后我们再谈。要不，半年也行。”
这个姿态就很低了，等于给简明一个再谈的筹码。律师做的都是经验，一年级和四年级收入能差到天上去，半年一谈和一次性四年的合同相比，绝对优惠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在就业市场如此严峻的情况下，易蓉的话可以理解为：“其实我也不太想要你哦！半年就有可能开掉你，还不用付经济赔偿金哦！”
“不不不！不用，一年，呃，签几年都行。”简明傻笑。
什么就业市场，他压根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眼前这个越谈越投机，越看越顺眼的“前辈”。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任何风雨都无法阻拦的，发了洪水淹了鸡舍，黄鼠狼都能奋力把老母鸡捞出来！
透过笑眯眯的眼缝，简明看到易蓉眉毛是天然的，眼睛是天然的，双眼皮看起来也是天然的，啊呀！居然没画眼线！不过皮肤真好——
简康说易蓉做事很拼，怎么会皮肤这么好呢？
后来简明才知道，易蓉每天都有健身时间，尽量不熬夜。如果必须熬夜，也会先睡觉后工作，大多数都集中在凌晨完成。
简明正打量，易蓉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耳朵，把简明的视线吸引过去。悬露一般的耳珠小巧玲珑的半掩在黑色的头发中，雪白而充满诱惑……
简明赶紧挪开视线，努力集中注意力听易蓉说话：“我得和你说明，我们所是新建，办公室还没整理好。你如果有时间，可以过来帮忙。不过，我们所里还有一个律师，我先提醒你，凡是他叫你做的事，未经我本人亲口当面同意，你绝对不要答应！哪怕是送快递，你都不要答应，明白么？”
亲口——
简明的耳朵捕捉到一点不一样的声音，目光不自觉的游离到易蓉的嘴唇上，渐渐迷离……
她居然没有擦口红！
她居然没有干唇纹！
她嘴唇挺饱满的！
她、它——真的好看！
“简明？”
“啊！”简明惊醒，脸红了。
易蓉摇摇头，还脸红，真是个孩子：“你多大？哦，简历里有——三十啊，贸大法学院研究生毕业啊？英文应该很好啊！你和简康应该是一脉的。不过看你做过的案子，资源真不错。其实你再坚持一年，过了五年那个坎，收入至少可以翻一番。可惜了。”易蓉喃喃自语，为简明那个头晕的毛病叹息。不过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很久，“没关系，你资源这么好，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做。出庭的事我来，其他外勤内联你负责。只要是你拉来的客源，我都跟你单算分成，如何？”
这已经不简单的是助理的工作内容，但是简明没听清，反正点头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