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朋友
她无意间闯入我的生活，我此刻是完完全全毫无防备的，她的爱如此干净温柔又如此热烈，如淳淳流动的温柔抚过草的干净溪流，浸得我浑身酥麻。她只需要拥抱，她只是因为拥抱就可以浑身兴奋得发抖，不愿意撒手，不愿意放我走。所有我觉得平常不过的付出，在我以取乐为目的不再寻求他人回复时。我开始并不知道，她挖出所有细节品味着，循环着，一夜又一夜，鼓起勇气送了我的礼物又怕被发现她的喜欢，往复往复，憋足勇气与自己挣扎数夜，然后有一天小心翼翼告诉我，她喜欢我。我真的配得上这般纯粹的感情吗？
一个干巴无聊枯燥对外人充满恶意的猴子，在父母的禁锢下苟延残喘着，看不到太阳。唯一的指令便是服从，服从父母的所有要求，唯一拥有的智慧便是讨好，讨好父母，不被贬值为“白眼狼，没良心”。这是我唯一的作用，亦是我无聊的追求，什么时候在朝六晚十一周回一次家的日子里有了自己该有的意识的呢？我意识到，死亡，死亡可以逃离一切，死亡可以让我感受不到窒息，感受不到压抑，可以让我再也感受不到所有，我渴望为国捐躯，我渴望早日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越快越好。
终于，高考了，终于，没有希望了，就算是二本警校也没有选择我愿意为国捐躯的决心。我打算义务参军也被父母阻拦了。好难过好难过好难过，我还要继续被禁锢禁锢在这个莫名未知的牢笼里，我说服不了自己去感受爱，感受不到，感受不到爸爸妈妈口中的爱，可是她们大吼着，爱我，爱我，让我活，撕扯我的咽喉，大口喘气，活着，我只会这么活着，从来不敢与他们提要求，在争吵声中长大，在无穷无尽各种各样要求中长大。我长大了，他们又好似醒悟了，他们放手了，成长向我的笼，我的安全区里伸进一只黑手让我窘迫地离开保护我禁锢我的笼子，让我瞬间被焦虑无助的火焰吞噬，烧得我皮毛一大块一大块地往下掉，之后便开始炙烤我的五脏六腑。在这时，名为友情的爱给我倒了杯水，抚摸我烧焦的皮毛，教导我如何相互抱团躲避火焰。友情是我的救赎，我需要报答友情，我开始学着社会里生活中让人感到善意的方式，给予曾经一样被大火炙烤的同类，给他们倒上凉水，说“我爱你。”遇上散发能量大于我的，我下意识靠近，下意识想占有，第一次我被拒绝后，被同类排斥到另一个团伙苟延残喘。第二次我被接受后我意识到我的能量与她不匹配，我不应该靠近她，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终于有一天我也被他人靠近了，可是他们误解了，误解了我的爱，误解了我的报答，他们试图将我抓出我抱团的同类，将我重新丢入火中，还大喊着有他一个就够，不需要他人。他们试图把我的回报曲解为爱情，为了我装模作样给大家释放回报友情的能量，试图将我占为己有。此刻我已经身心俱疲遍体鳞伤，可是我做不出将其甩开的残忍之事。我也再散发不出与他们期望匹配的力量，我痛苦得，不得不张大嘴喘息着，我喘息着，对第一个闯入我生活撕扯我皮毛折断我手脚的他微微一笑，我忍不住，好痛好痛，我把他赶走了，我得以喘息，我回归我原本取暖躲雨的团体，感受在友情的滋润，就在我以为我会一点点治愈自己的伤疤时，伟大温暖的友情圈又出现一位。
她让我不要考虑以后的一切，让我相信她，让我再次相信她的爱，可是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还留着先前的疤痕，隐隐作痛。我不想伤害她，我讨厌好朋友的表白，拒绝之后就失去了好朋友，接受之后友情的变质每一秒都让我回想先前的伤疤隐隐作呕。为什么都要把我从温暖的友情圈撕扯出来，我原本的面貌就是那只干巴枯燥无聊的猴子，我配不上更高级的感情，我感受不到，我自以为是的相处规则也在上一位闯进我生活的他证实到一塌糊涂毫无用处。我最终还是被撕扯了出来，去接受我感受痛苦，刮蹭我伤疤的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我又开始忍受另一次痛苦另一次窒息了。我不希望我的朋友突然自以为是地抱着对世界上微不足道的爱情口吻，将我撕扯，可是心软懦弱的我又不忍拒绝去下手伤害他们。真正恶心有错的人还是我自己。
她说想了解我，出于对现实的顾虑我将自己经历的一切毫不保留地告知她，只是未告知真假。她的回复，在语言里，在我候机厅读的信里。又是一个打着爱的名义准备与现实碰硬的愣头青，我又恰巧着迷于此种不留余力的示爱，眼睁睁看着她撕开我的门帘踏入，又一次，我又要从头到尾经历一次与爱人相处的痛苦规律，身为旁观者欣赏每个闯入的人，他们的鲁莽，他们的勇敢。这份勇敢，我也在之前那位拼命闯入我生活后伤害我被我赶走的他身上体会过，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可以面对爱这份困难时，有这种不问后路不询未来的勇敢。对我，也许只是因为我的犹豫与懦弱吧。
我已无法重新品味我已经遭受过的痛苦回忆，可我还是想对自己，对勇敢闯入却没有经历过这份磨难的她指明我认为正确的道路。不近不远的某天，最好是现在。我们的余力，必须用以对抗现实，对抗命运，为自己的承诺自己鲁莽的爱负责，我们都不会放弃彼此。在首先为自己的人生取得交代的前提下，再按部就班表达内心汹涌的爱。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表达纯粹的爱，捆绑不少实至名归的权利俸禄。爱下去，真的很难。
她的表达时强烈到一遍遍撞击我的灵魂。问及喜欢我的原因时，她居然是那般认真得搬出手指头，一点点回复着：“首先，长得好看；其次，在这些天的相处里，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最后，你会感到羞耻”羞耻也不过是我对她夸奖出的与我不符的特征时的无奈脸红逃避。直到后来回答我“心决定的事情，语言表露不了。”我好像想起了其他人，其他人对我说过，其他人与我经历，我抑制住。我现在只爱她，我必须爱她，我只能爱她，是许诺，也是枷锁，就仅仅她说她喜欢我，我可以继续在这点感情深挖她爱我的迹象取悦自己。在酒吧霓虹灯光下，现在玩得非常好的朋友起哄下，她摘下眼镜，义不容辞地吻向我，反复观看被录下的视频，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底升向头皮，我只好捂住脸去避免那抹红晕的显出。
寒假开始的夜晚，我们在酒店，看电影，打游戏，谈话，好像我真的可以和她一直在一起一样，好像我真的相信她可以一直陪伴我一样。她仅仅是拥抱到，我就可以浑身战栗，感到满足。我可以预料到过久以后的某一天，我会思念这种感觉思念得发疯，我会无限回味她与我表白时播放的背景音乐。可是此刻的我抑制着，抑制着这受尽辜负的心思，以理智控制着一切的发展。我应该可以让她感到开心吧，就像我曾经那样开心，可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希望我不会让她收到伤害。是这样的，我也许不是爱她便将自己交予她，是因为她说爱我，不带目的的纯粹的爱，填满了我，又给予我陪伴，我回报的，是我不堪的经历教训，而她只是拥抱着它，紧紧拥抱着，认真思考回复着我的每一个问题。这个夜，我不想睡，我想多说一些，多听一些，向她索取，索取爱一个人人该是什么样的一个感觉，索取问题的答案，这个我曾经疯狂体会此刻却忘得一干二净的问题。
寒假过半，我们彻夜长谈，一夜又一夜，前一夜我与她谈心，交换秘密，说着我内心的脆弱，那些我生命里已离开家人的遗憾，甚至哭得停不下来。这一夜，我答应了做朋友的拍照模特而花费了也许对她来说比较长的时间，她在微信上呼唤我，输出着可爱的表情包，我心里软着回复了她，是因为我让她等一等？亦或是是因为见不到面？可我们早上才通过视频，因为她批判起男女对立的问题激动得我插不进一句嘴，我赌气挂了电话，用打字去输入着我的观点。还是因为我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说我是一个感受不到爱的人，隔着手机屏我看不出她的苦恼与压抑，我只听到她说：“我觉得我对你表达的感情挺强烈的。”我点头称到。
我又开始在细节里寻找她不爱我的证明了，这种让我痛苦也让她不自在的坏习惯。我在送完同学回家的路上给她打电话，她对我分享的有趣的人和事似乎总是那么几句模板一样的回复，我听着敷衍，可她告诉我她是如此一个人，那便好，这不算敷衍，我站她的角度审视着。可她随随便便在网上发的评论，能得到不少人的赞同，我看着也是忍俊不禁，那，对我原来真的是敷衍，真的是不在意。我对她说明，她像早上因为偏激争吵起来的事情一样道歉，说明改进方法，我道谢。她说她今天要早睡，我问到：“你要睡的话就挂吧，或者等着我睡了我来挂。”静静等着没有回复的我满心欣喜着闭了麦，不想扰到她睡觉。当手机那头传来“晚安宝贝”时，我手忙脚乱地调换后台，打开麦说了晚安宝…屏幕上出现的小字，扎了我狠狠一下，呼吸都好像停了两秒。“对方已挂断”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对爱的要求太高了，是不是真的缺爱缺到了别人少给一小点点，都觉得天都塌了。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好像我的母亲一样，感受不到，却不尽索取。可母亲是母亲，我是我，我应该去感受到爱的，在她赠予的戒指上，在她让我到机场再打开的三页情书上，在她争吵后分析的思维导图上，我都应该感受到的，我感受得到的，我会去回报的。她说爱我我便让自己对此深信不疑，她爱我，可我为这些难以想开的细节发狂，就像我一开始预料的那样，那种道歉后无所作为的样子我见过无数次。可她不是这样的，她是个女孩子，她是个情感异于他人充沛的女孩子，她一定没有在忽视我，也不是故意敷衍我。我对自己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否则这个深夜，我真的不该无眠。
庆幸的是她也无眠，我们又一次相互陪伴着解决了问题，给对方的难过兜了底。凌晨两点二十二分，她对我说：“我不会离开你的。”像她这般内敛的人真的很难说出这样的话，字眼窜入我的脑中全身酥麻得像受惊的灰兔子。我答到：“我也爱你。”
该死的交流，该死的语言，刚刚开始打算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我很奇怪并向她提问没有长久的朋友难道不会孤独吗？她坦诚说到一直都是阶段性朋友，因为生活方方面面影响，见不到面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并且继续这个话题很累，以一个要去吃晚饭的理由挂断了电话。她说过她害怕问题，但她回去解决，为我，我讨厌问题的产生。可是从两个人答应在一起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她不能接受，她不能允许它产生，产生了习惯性作为没看见以此带过慢慢忘记。
我的安全感来源于计划，计划安排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我觉得与他人建立关系的前提就是不断的一同去站在同一战线去解决生活中会让我或她难过的问题。不敢面对问题，逃避问题，甚至比知道问题之后不采取行动，还让人感到恶劣。她的逃避给我的回答就是他不会因为维持对谁的关系而采取任何行动。她的爱来源于他强烈的表达她的花，她的文字，她的叙述，她的表达，令我欣喜。与此交换的就是面对问题，不做回应，选择逃避，让世界的发展逐渐抑制我的咽喉不能讲话吗？这是我第一次产生放弃这段感情的想法异地确实难熬，尤其是面对一个不愿意面对问题的伴侣。伴侣地位相等，没有谁决定让着谁由此以往我们必须与如此互相伤害互相报复的关系继续进行下去吗？
再次沟通之后她意识到是自己一直纠结于自己的错误而无意间推远了不少人。她去重新联系了先前旧友，可是结果不如人意，她把自己陷入了另一种悲伤里面，我这个与她交流的决断好像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她居然在凌晨说出了想跳楼的想法。我本就是一个不多重视生命的人，我的伴侣也有了这种想法，这段关系，抚慰不了我释怀不了我，她的爱甚至从来没有让自己乐观过，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生命里能量似乎不大优于我的人闯入我的世界大喊永远的人。我再去相信她一次吧，相信她有保护自己调节自己让自己开心的能力，相信她可以先爱好自己再来爱我，让这份感情的能量趋于平稳。
我迷恋她思想的透质与锐利，可以给我更高层次的精神浪漫与慰籍，可我本实平庸的享受与应答，却抚愈不了一丝她与回忆在夜里遭受的思想凌迟。我无能无力，我贪恋她的浪漫，却呆滞地回报不了这份好意，我应该清晰意识到，黄粱一梦会醒，坑巴石头怎么发出暖人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