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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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到底在我啥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还给我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了，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菲尔德想，不如一次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儿全部扔过来吧，不过是让我的生活更加荒谬而已，反正我已经放弃去理解它了。
“纠正下，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克莱恩的话语似乎还有点委屈，“是你自己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们也没人告诉我！”
“可你也没问呀！没问大家都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克莱恩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老骗子！
菲尔德自知骚话永远说不过他，就转过身不接克莱恩的话茬，学着克莱恩用烟枪指了指柜子上的黑色保温杯。
“那那个，我们平时睡觉喝的那个药，那个安眠水，那个院子里流的小溪，应该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吧？”
“那个——那个是你仙女教母的洗澡水！！”
菲尔德惊得呛了一大口烟，咳得像轮船的烟囱。
“噗。开个玩笑。”克莱恩乐呵呵地拍着小孩的背，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那是永暗之河的河水！”
……啥……
小男孩彻底呆滞。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吐槽克莱恩把源质叫成洗澡水还是该先吐槽克莱恩竟然给自己灌洗澡水。
“……所以那条黑得像被全贝克兰德化工厂污染的小溪……？”
“是永暗之河的小小支流，一点点大，我向女神要的。”克莱恩继续抽着长烟枪，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些什么，“作为交换，我们家会为值夜者们提供额外的安全屋和庇护，也是作为我和女神，和罗塞尔之间结盟的象征。”
“至于亚当——我们姑且就叫他亚当吧……”
他撑着脑袋，向店门外无穷远的天空望去，仿佛这一千多年间还剩下的破碎时光，就这么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闪现了。
“……是个需要提防一辈子的关系好的同事。”
克莱恩微微抬头，薄薄的白烟随意地从他的唇齿间溜了出来，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慵懒地伸出手向身边空气里一掏，抓出一块贴着好多照片和好多彩色丝线的小黑板，随手搁在了小桌上。
黑板和小桌发出碰撞的响声，不管是帕列斯爷爷还是伦纳德先生都没有反应。
看来这是连他们都屏蔽了啊……
“都说到这里了，干脆和你聊聊。”
克莱恩似乎来了兴致，抓着黑板上的照片和丝线一阵摆弄。
“看，是风暴、知识和太阳。”克莱恩举着三张不同的圣徽照片在菲尔德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用一把颜色各异的丝线把照片连起来按在黑板上。
“他们本来可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现在可是不得不嫌弃地抱在一起了——因为他们现在顶多是天使之王，还时不时怕着他们的老东家找他们算旧账。他们第六纪以来一直和愚者教会关系很好，毕竟当年我从亚当手下保下他们还是费了点力气的。”
接着克莱恩又从虚空中掏出蒸汽三角圣徽的照片啪地和罗塞尔那种歪头咧嘴的翻车照片贴在一起。
“至于这两位……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和解，这一天天一来二去的我都怀疑他们要成欢喜冤家了——如果他们真的不是什么旧日之神的话。
“还有女神和血族始祖这两位要命的好闺蜜。”
克莱恩说着把大地母神圣徽放在繁星圣徽旁边，又接着从空中随手掏出许多小几号的照片和纸条贴在黑板上，用颜色不同的线把它们连接起来。他顺着这些色彩斑斓的线，一条一条地和菲尔德说着这些微妙的关联，仿佛他们不是在谈什么神明的秘密，而是见多识广的长辈在火炉边和孩子们闲谈当年的八卦新闻。
“那么你呢？”菲尔德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历史夹杂着奇奇怪怪的小段子让他一阵头大，他可怜的记忆力实在做不到一下子记住这么多东西，只好赶紧转换话题，“你什么时候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的？”克莱恩撑着那块小黑板笑了笑，空手做出翻书一般的动作，“我还以为你在那些梦境里已经全部知道了。你不是还有小本本专门来记着点吗？”
“这不一样！你没有亲口和我讲过！”菲尔德像是被偷看日记一般涨红了脸，“你总是在和我们说别人的故事，却不和我们聊你自己的故事！”
“我真以为你们都在那些梦境与幻想里了解了一切，而且那种旁观者的视角定会比我这当局者看得更清楚更透彻。”
克莱恩说着，便又坐回了椅子里，优哉游哉地靠在椅背里，撑着脑袋笑着看着有小情绪的小男孩。
“如果你想听，我当然愿意给你讲故事。不过这个关于我的故事实在是太长啦，不适合在现在讲。或许我们可以在下星期的某个晚上，一起和小阿黛拉围着壁炉，一边吃着烤饼一边听我给你们讲这个漫长的故事……”
说着说着，菲尔德觉得克莱恩的声音又变得轻盈而邈远起来，仿佛有一阵看不见的风，又把他恍惚的思绪吹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其实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来，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克莱恩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有一些发直。
“那些很久以前的事。忘了好多‘天尊’时期的‘我’是怎样布下了局？又有什么我可以用到的后手遗留至今？那旧日时代的消亡与当今时代的开篇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梅丽莎会和孩子们帮我从梦境与幻象中收集一部分，但还有其他好多好多……
“可是，现在的我却感到如此地轻松。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我是完整的，没有多出来的，也没有少掉的，仿佛我本该如此……”
他看着天花板轻轻地吐出一口烟，愣愣地笑了。
“或许，我这一切经历都是我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所有的混乱与融合都是我在时空之上定下的剧本……啊……不太记得了……是我吗？”
说着克莱恩自嘲地摇摇头，坐起身子笑着拉过菲尔德，轻轻地摸着小孩柔软的头发。
“这段时间似乎记起来一点了，啊，希望能再恢复得快点，那些丢失的记忆混乱得越少，我们才能在变化的局势里得到更多的优势……”
“那么你的愚者教会呢？你完全可以让六神承认你的正神地位的。”菲尔德问。他其实好奇这么摸头摸多了他会不会长不高，但是小男孩想，如果克莱恩喜欢就让他多揉一会儿吧。
“其实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很需要他们的信仰了，可是女神他们仍然需要信徒去稳固自身，我就没有必要再去和他们争抢那些锚点了。至于愿意跟随我的人……我会尽力照顾好他们的。
“同时，放弃官方身份，也算是给一些人一点没什么用处的安慰剂。不走上官方也少了一些关注的眼睛，方便教会操作，还有莫雷蒂家在暗地里的各种活动。”
“至于爱丽丝那个老疯子……”克莱恩不怀好意地笑了，这让菲尔德觉得克莱恩又变回了原来满肚子坏水的样子，“那可是我们家的底牌！”
“他们以为我又从星空里带回了什么奇怪而危险的东西做成了封印物，或者干脆认为是我开了一个专门用来忽悠人的小号——但是他们想不到我们真的藏着一个完整的旧日！
“不仅如此，由于他权柄的特殊，甚至连他和他代表的两条途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不存在’的，是彻彻底底地藏起来的！”
于是克莱恩又想起了往事，带着半真半假的怒气拿长烟枪敲着桌子，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说。
“哎呀，一想到当年他们家的两个儿子就凭着这一点特殊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了我的妹妹和小侄女，我这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那个老疯子还凭着权柄的特殊阴了我一把！”
……看来梅丽莎和伊斯当年偷偷摸摸的可搞了不少事情……
“他现在不是也被你封印在了那个人偶里吗？”菲尔德咧咧嘴，听诡秘之主说自己被坑了，这话实在太荒诞以至于他总觉得事实上是对方被坑掉了底裤，“你明明对他下手也挺狠的。”
“没错，我们两个扯平了。而且……”
说着克莱恩向远处的天空望去，不仅是看看飘忽的云，更像是在打量着那九万里之上某个蠢蠢欲动、纠缠不休的“老朋友”。他再次惬意自得地举起烟枪，漫不经心地吐出一阵烟雾，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会把那个讨厌鬼打下来的，但现在还不是我们把牌全部打出去的时候。”
菲尔德看看运筹帷幄的克莱恩，接过那块挂满照片和丝线的黑板细细看着。他总觉得一张错综复杂、埋藏已久的网，经过多年的精心编织，已经偷偷露出几根细丝，马上就要张开狰狞的口把落入陷阱的猎物撕碎了。
突然克莱恩咚的一下敲在菲尔德头上。
“你看你看。”
随着克莱恩的烟枪看去，店里那三位高级执事很是热闹，一惊一乍地聊天，看上去关系好得很。
“他们又有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说着克莱恩眼珠一转，对着小菲尔德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来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