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安

3

在答应一定会去刷牙洗脸后，克莱恩终于能离开工作间了。

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男孩继续生无可恋地坐在折叠椅上，等待编辫子的刑罚结束。

他转过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色彩在他的视野里扭动着。

“好了，小扫帚！你可以滚啦！”

还没等菲尔德反应过来，爱丽丝就一把抽走了折叠椅，小男孩咣的一下再一次摔了个人仰马翻。

菲尔德就这么躺在地上，终于看清了刚刚扭来扭去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几条小虫子，在克莱恩刚刚站过的地面上蠕动。

他抓过一个玻璃布丁杯，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小虫子轻轻地放到玻璃杯里。小小的虫子还没有米饭粒那么大，有的呈透明的灰白色，有的似乎有一节节的环节，还有几条颜色绚丽得像天上的星云，像是闪烁着点点星光。它们在玻璃上渐渐抱在了一起。

菲尔德深吸一口气，手上还残留着小虫子那种软软滑滑的怪异触感。他现在确定这些虫子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光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克莱恩！”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菲尔德心里浮现，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喊的到底是这瓶子里的小虫子，还是厨房里忙活的那个家伙。

克莱恩探出脑袋，看到菲尔德手里的瓶子，微微一愣。

“啊！没错，是我的虫子，麻烦帮我拿过来！”

菲尔德眼睁睁地看见厨房里的克莱恩一脸淡定地打开布丁杯，熟练地放手上一拍，那几个小虫子就骨碌碌滚到了他手心里。晕头转向的小虫子甩了甩脑袋，便一头栽进了克莱恩的皮肤里，一瞬间就变成了和皮肤一样的颜色，扭动几下就彻底钻了进去，平坦光滑的皮肤上再也看不到什么痕迹。

近距离观赏到这一幕的菲尔德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跳抽筋舞，空荡荡的胃里翻滚绞痛，仿佛有一只手把他的胃折叠搓揉，甚至有点犯恶心。

“谢谢！”克莱恩向他挥了挥手，像个没事人一样哼着小曲儿把面团放进烤箱。

“克莱恩……”

小男孩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们店今年的卫生审查还能过吗……”

“当然！这种东西从来不是问题！”

克莱恩转过头来向菲尔德眨了眨眼。

“至于用什么方式，那就无所谓啦！”

4

菲尔德翻阅着手机，与克莱恩一起核对今天的订单。

“这个，风暴教会订的人偶。”

说着克莱恩把一个穿着粉红蓬蓬裙的娃娃放进了箱子里。重重叠叠的蕾丝和彩虹色的头发都快要把成吨的少女心堆在菲尔德脸上了。

我敢打赌他们一开始下单的绝对不是这种人偶。

“这些，是茉莉庄园订的下午茶。”

于是一个包装整齐精美的大纸盒被放进了外卖的纸箱。

看来这个盒子八成被加了旧日级的保鲜效果。下午茶都是上午做完的，这难道其实是一种新的常识吗？

“这个——啊，今天你不能出门了，小阿黛拉。不，你装可怜也没用。”

满脸委屈巴巴的小女孩被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这个，是怀特医生订的人偶，只付了订金，顺便收一下尾款，记得要坐地起价，多敲他一百磅——放心，他不会还价的。

“这个，是帕特里特先生的订单……

“这个！”

克莱恩把一包歪歪扭扭的黑色饼干和一包灰色的硬糖塞在小菲尔德的手里。这些都是小男孩平时会带着的零食，不过这次量更多。

“抱歉，我估计你今天来不及吃早饭和午饭了。”克莱恩挠挠头，继续打包其他物品，“先带一些饼干和糖果吧。”

不用说了，我懂了。你甚至没给我早饭钱和午饭钱。

至于零花钱……呃，算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噢！还有还有！你稍等！”

克莱恩一拍脑袋，突然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5

菲尔德挠挠头，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但他毕竟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早已对克莱恩和其他人这种怪异举动习以为常。他和以前一样没有管他，蹲下来再次核对货品。

菲尔德翻开箱子，猝不及防地又是一阵头发麻胃绞痛。

纸盒与塑料袋之间，小虫子星星点点地挤在表面和褶皱里，灰白透明的，带着环节的，闪着星光的，都在菲尔德的视野里蠕动翻滚。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再次把小虫子一个一个地放进布丁杯里。这些米粒大的小东西密密麻麻地在玻璃杯底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灯光下各种色块挤在一起，一同在透明的玻璃杯底上扭动。

“去给克莱恩。”他扭过头，把小杯子递给阿黛拉。

小女孩却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兴奋地上下摇晃布丁杯，笑着闹着跑远了。

菲尔德望着终于变得干净整洁的外卖箱，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像被死死地拉扯着，菲尔德强烈地感受到，有什么比卫生许可更重要的事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