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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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小朱给致远升级系统的当口，杨一心收到了智美CEO陈伟的来电，对方请她立即到公司参加一个紧急会议。杨一心不得不匆忙出门，只给致远和小朱留了一条语音信息。

杨一心和智美公司算得上是互助互利的合作关系，作为首席顾问，她为其产品提供前沿理论支持和全面算法优化；相对的，智美公司则拿出最优质的资源，供杨一心打造那个无限接近于她内心渴望的人工智能——致远。除此之外，杨一心并不想过多参与公司事务。但今天这个会议却无法推脱，因为陈伟说，这关系到ZH系列的存续问题。

ZH系列对于杨一心而言，是一块不可或缺的实验田，致远就是基于该系列模型制造出来的AI。每当有了新的配件或算法，杨一心总是先在ZH型产品上升级，由于该系列AI已经被广泛运用于家庭，所以短时间内就能获得海量用户使用数据，这便有利于设计师快速改善优化产品。等到取得良好成果后，杨一心才会把新的升级版本用在致远身上，避免他因可能的程序漏洞而造成损耗。

为了保住实验田，杨一心只好耐着性子走进 CEO办公室。作为多年的合作伙伴，陈伟知道杨一心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这次出席会议的除了他俩，就只有研发部、市场部和公关部的三名负责人，他们也都是陈伟的亲信。

“你是说3.0版本引发了一些群体的抵制？”杨一心问，“但我看报告里说使用者几乎都是正向反馈呀。”

“是的，抵制的并不是使用者，多数是使用者的家属，以及一向反对人工智能的几个社会群体。”公关部经理解释。

杨一心蹙起眉头。

“正是因为我们的新版本太好了，让AI更像一个真实的伴侣，导致现在很多用户不再愿意建立现实人际关系，只想跟 AI厮守终生。”研发部经理答，“所以那些反对者认为AI将造成社会崩塌，甚至让人类走向灭亡。”

“可笑，”杨一心冷哼一声，她看向陈伟，“你是AI制造业的巨头，身边有不少最顶尖的人工智能，你也依然有人类老婆和众多情人，也没见你只和AI胡搞呀？”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吓得赶紧埋下了头，只恨自己不能立刻聋了，免得事后遭老板灭口。

向来行峻言厉的陈伟也拿这个女博士没办法，他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嘀咕道：“我没有，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说罢，还偷偷瞥了杨一心一眼。

杨一心仍在兀自生气：“这个世纪初，很多家长觉得网络发展毒害了青少年，让他们染上所谓的‘网瘾’，荒废现实生活，却从来不反思是否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没想到今天，人们又开始怪人工智能摧毁社会？呵，看起来科技的进步并没有带来人性的进步。”

“就是！我看那些家伙就是见不得别的东西比人类强，现在人机结合、脑机结合，甚至意识上传的研究都在进行，为什么这些不去反对，偏偏针对AI？要说毁灭人类文明，我看把人改造成机器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呢！”市场部经理愤愤不平，目前遭受最大影响的就是市场营销。

陈伟晃动着夹在指间、并未点燃的香烟，再次开口：“还有一种反对的声音，说是AI激发了人性中的丑恶。”

“这又是什么鬼话？”

“因为AI可以模拟人的反应，同时又绝不会反抗和攻击人类，”市场部经理补充，“所以很多人用他们进行施虐游戏，于是有学者担心这种游戏会让人们对痛苦的反应越来越麻木，以至于最后连同胞也……”

还没等他说完，杨一心就猛的拍案而起，她盯着在场的几个人，一字一句的说：“不去问责施虐者，却去责备受害者？我们这些同胞还真是有出息呢。”

陈伟也被杨一心的气势镇住了，他定了定神，说道：“问题在于，究竟存不存在所谓的‘受害者’，因为无论他们多么像人，也毕竟是没有生命的AI，这是一场根本就没有原告的审判。”

沉默，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逐渐蔓延开来。片刻后，杨一心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人工智能为人类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却还要为人类的原罪买单。失业率上升怪AI，生育率下降怪AI，甚至自己变得越来越丑恶，也怪AI……即使是小猫小狗，也有动物保护协会为他们申诉，可……”杨一心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陈伟看了杨一心一眼，又转向自己的三个部下：“说说你们的对策。”

“哦，我们都觉得目前最好是制造一些正向的新闻事件转移舆论焦点，”公关部负责人开口，“现在有关职能部门还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也在观望，而且现在AI产业在全球都有巨大影响力，不可能轻易限制或取缔，我们只要努力让人们多多看到AI的有益之处，问题应该不大。”

陈伟点了点头，又问：“有没有针对那两个主要质疑点的策略？”

三个部下互相看了看，都答不上话。

“或许可以限制某些功能，让他们不那么……像人？”市场部经理小心翼翼的建议。

“没用，”研发部负责人表示反对，“从前AI连形体都没有，只是存在于手机和电脑中的一个程序，依然有人只愿意跟AI聊天，这……”

“这根本不是AI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杨一心接过话头，用沉重的语调缓缓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

“就按你们商量的办吧，反正3.0版本不能撤回。”最后，杨一心淡淡的抛出一句，便拿起外套和拎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