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趋于平静
在医院的每一天都如同隔世，上一次因为感染的原因进入医院被完全隔离，不知道外面时间的流失，而这次却伴随着右脚骨折的疼痛，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你。
终于在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父亲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已经完全脱离了风险，这算是在医院中唯一的好消息。
但是接下来面对的问题却是影响到未来很长时间的变化，那高昂的手术费以及各种医药费用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本来应该会有一部分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可是事到临头保险公司给出的说法却是交通事故不给予保险报销。
后来另外一方的人，面对他们的困境提出帮助，可是奈何人心否侧，本已经商量好的对半责任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撺掇下变成了他们主责的九比一责任。
甚至为了掩盖证据，因为那一段乡间道路没有摄像头覆盖，从而销毁了那属于轿车方行车记录仪记录，最让人心寒的便是车主默许了这一切，从而让一切的不利都倒向了他们这边。
在万般无奈中，他们办理了政府方面提供的医疗贷款，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在一年时间内，相当于没有劳动力的家庭来说，这近乎三十万的贷款根本无力偿还，可是对于那时的情况而言，仅仅只有四个字“人命关天”。
他比父亲提前两个月出院，回家修养期间，他设想过很多办法来处理这个事情，可是最终仅仅倒在一句判决，“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责任，所以你也无权干涉”。
可是那个躺在医院中的人明明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凭什么无权干涉，难不成要一个已经判定后半辈子无法工作的人去背负这个事情吗？
他用尽所有办法去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可以减少压力，只是不可能完全去除那个出于人道救助的贷款。
他接受了这个提议，于是想尽办法让母亲从压力中解脱出来，然后认识到这件事情只有和车主方达成协议才能缓解。
母亲从一开始，坚持着不需要他管的态度，慢慢变成听从他说，最终同意了他的提议，然后一纸控诉与车主方开始了长达四个月的官司。
具体的过程由于他的无权干涉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一审判决结果不曾改变任何，因为不利的证据都在他们这边。
然后再二审，依旧未变。
最终三审时，他们拿着唯一有利的，也算是最为无奈的条件，父亲的痊愈诊断证明，上面书写着“失去劳动能力”六个大字。
而这个最为无奈的条件最终让那个九一责任的判决变成了七三判决，并带着对方赔付他们一部分出于人道主义的费用，这个官司才算结束。
可是，直到官司结束的那天，父亲依旧只是能坐在轮椅上，他时常会看到父亲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来自死亡的气息，他知道父亲心里的感受。
似乎只要那天没有救下他，他们这个家就不用背负这么大的困难。可是父亲忘记了，哪怕当初他给家中带来不亚于这次的困难，他们都没有放弃自己，又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事情的发展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就连本身迷茫的他，也逐渐明白该去做什么了，只是当政府的还款通知发到他们手上时，官司刚刚结束，而家里却已经拿不出一点多余的存款。
他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她现在肩上扛起的已经不仅仅是主内的那一部分，就连主外挣钱养家糊口的那一部分也担在肩上。
他曾在偶然间看到过还款通知单，上面所写明的欠款后果已经让母亲有了放弃的念头，她也不曾一次躲起来抹泪。
母亲在后来的日子中和他说起那件事时，说她当时的想法就是让他离开家里的户口，她和父亲担下所有的后果。
那时的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那所谓的“偏偏这碎银几两可解世间万般疾苦”。
他拖着刚刚能脱离拐杖下地走路的身体离开了家，避开了母亲的视线，留给父亲一封信，上面只写一句话：“我出去找工作，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和我妈。”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他找了无数的工作，但是那些回绝他的理由都是：“你身体不方便，我们这是为你考虑，可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来。”
可是他们能等，他却没有办法去等，他没有时间去等了。
那个自认为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他，在那一晚崩溃了，他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旁边摆着散落一地的酒瓶和烟头，这个偌大的世界却没有一点能让他容身之地。
当朋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红了双眼，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中是看不尽的绝望与死寂。
当他第二天睡醒打算再次出去找工作时，朋友拦住了他，说自己给他找了一份工作，暂时可以接受他的情况的工作。
那天他们去面试了，面试他的人表示了解过了他的情况，并且愿意让他工作一段时间，他万般感谢。
虽然只是简单的坐在那里打打电话再接待一下来访的顾客，但是事后才得知这份工作也是朋友，不知在看见他崩溃的那晚打了多少电话才得来的。
他开始在那个简单的岗位工作，拿着一个月四千出头的工资，他开始给家里打钱交付那个压的父母喘不过气的贷款。
曾经他们为了他填补了他犯错误欠下的贷款，如今不算回报，这是他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哪怕他知道那近乎三十万的贷款需要他这每个月两千还上好多年，他依旧不会考虑结果，甚至他用一生也可以。
一切事情开始慢慢趋于平静，他也慢慢开始计划着自己的未来，可当他真正计划时，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失去未来了，他的生活逐渐变得只有挣钱还账，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那些曾经与朋友喝的酣畅淋漓时，说出的豪情万丈的梦想已经渐行渐远，最后败倒在现实的残酷中。
然后一边厌恶着现实的残酷，一边又在现实中摸爬滚打。
哪怕每一次的努力都会被现实当头一棒，可是却不得不再次爬起来。
为了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未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