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台风天

小时候对台风天的记忆很少，似乎我们那个封闭的小山村连台风也刮不进来。不过有这么一次，我印象非常深刻，倒不是因为台风，而是因为梨。

小爷爷家旁边有一片梨树，每到春天花就开的如一片雪海，蜜蜂嗡嗡嗡嗡，好不热闹。我们是看着这小小的梨子渐渐长大的，眼看着水分越来越足，我们的口水也渐渐不受控制。无奈，小爷爷很凶，不准我们小朋友靠近，我们只能远远看着。

梨树林的下边紧邻着一个渠道，平日里渠道没水，我们就把它当作战壕，总喜欢在渠道里玩打仗的游戏。

有一年，梨子刚刚进入成熟期，满树的梨将枝条都压弯了，看得我们又是忧愁又是欢喜。但小爷爷的看管更严格了，连我们去渠道玩都会遭到驱赶。

一天夜里，台风一阵紧似一阵，大雨也下得不喘气儿。听着屋外狂风呼啸，妈妈拿出了家里所有可以装水的器皿，一一摆在漏水的地方。屋外大雨，屋内小雨，在那时孩子的心里倒没觉得苦，反而是有趣的。

天色暗沉得可怕，风儿呼啸的声音像拉警报似的，反复鸣响。我倚着门，看屋檐下的水帘洞，看地上的小溪。风吹的雨点儿忽东忽西。爸爸穿了件厚厚的雨衣，是很早的那种黄绿色毛毡似的，脚上套了双雨靴。

“爸爸，你要去干什么？”我不解地问，这雨下得那么大，爸爸为啥还要出门呢。

爸爸没回答我，只是笑了笑：“你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爸爸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中，我还是站在门口看水听风。

很久爸爸突然回来了，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站在我面前，身上的水流下来，地面顿时湿了一滩。我见爸爸的手里拎了个大袋子。

“看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爸爸嘿嘿笑着，打开袋口。

我惊呆了，满满一袋子的梨。我不可置信地拿出来一个，是梨，咦，是破掉的。又换了一个，还是破掉的。

“爸爸，都是破掉的。”我有点埋怨地说。

“台风天，你小爷爷家的梨遭了殃，都被吹到渠道里，破的破，被大水冲走的也不少。”爸爸将湿淋淋的雨衣脱下来扔在门口的门槛上。

“那怎么办？”我想起树上那挨挨挤挤的梨子，也觉得可惜。

“我帮他一起捡了一些，好的还能卖，这些都摔破了，卖不了，可是还能吃。”爸爸擦了把脸，指指带来的一袋子破梨。

我有点不情愿地嘟起嘴，心里还是想念先前树上饱满清脆的完整的梨。

爸爸呵呵地笑着拿起一个递给我：“试试，味道是一样的。”

见我不肯接，爸爸拎着梨牵着我走进屋子里，招呼妈妈拿刀子。爸爸用菜刀小心翼翼地从梨子顶上开始削皮，刀子紧贴着梨身慢慢往下移。薄薄的梨头皮一圈圈被削掉，打着卷，样子很好看。梨子的肉白白的，泛着光泽。美中不足的是，一个凹陷的疤影响了整体美观。

爸爸将削好的梨放在我手里，我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还真甜，真水。爸爸又削了两个，全家人高兴地吃起来，我再看看那袋子梨，估计可以吃上好几天吧！虽然样子难看了点，但确实味道一点没差，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长大后的每一次台风，我都会回想起那年的梨，味道很特别，带着台风特有的印记，又有生活特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