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笔友
收音机里常常会有点歌交友等节目,大都是与我同龄的人,渴望接触外面的世界,有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青春期特质,有着一颗懵懂好奇又不安分的心。
有一次,我听到电台里正在播出交友信息,其中一个人的姓让我起了好奇心,他姓“贝”,这个姓遑论我身边没有,就连书上我也没看到过。于是我就记录下来他的联系方式,犹豫再三后写了信寄出去。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到快要忘记的时候,竟然收到回信了。看着陌生的地址寄来的信,我既欢喜又紧张,不知道信里写着什么,写信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
断断续续写了不少的信,在交流的过程中,了解了对方一些,知道他是个年长我几岁的男孩,读了中专,学的是操作塔吊之类的专业,毕业以后大概率会去工地上开大的起重机。
他所说的一些事物也是我所从未接触过的,我只感到新鲜与好奇。他也给我寄过照片,只记得五官普通,不惊艳,而且满脸是青春痘遗留下来的坑坑洼洼。我的心里略略失望,但也懊恼自己失望什么,笔友是以文会友的,怎么可以以貌取人,我怪自己太肤浅了。
用信交流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好几年,期间他向我讲述学校里的趣闻轶事,我也向他倾诉心里的烦恼忧愁。可能跟亲近的人说秘密比较不安全,担心树洞也会长耳朵,反而是陌生人,能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后来他毕业了,分到了一个塔吊公司工作,常常跟我说坐在大吊车上用俯瞰的视角看世界的独特体验和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冷清。而我当时也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宁波上学,我们的距离更近了,但对笔友而言,依然是一张纸的距离。
有一回,他来到了NB市区的一个工地开起重机,离我们学校就六七站公交车的距离。他提出要见一面,我不敢,但经不起室友们的怂恿,就答应了。见面约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门口,那后面有个工地在施工,笔友就在这片工地上工作。
室友们远远地跟着我,我则忐忑不安地等着笔友,约定手里拿一本《少男少女》的杂志,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那种见面方式。
其实也没等很久,我就看到他了,和照片里几乎没什么差别,就一个走在人群里瞬间会淹没的男孩。当然,我也是这种类型,两个普通人因为电台结缘,通过纸笔做媒介,开启了一段奇妙的旅程,这何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从一开始的忸怩不安到尴聊,从你问我答的拘谨到敞开心扉,聊得投机,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在笔下,我们早就熟稔,回到现实中自然也无需花多大力气。
在室友们的一路尾随下,我们逛了东门口,并肩穿过了小摊贩林立的街巷,走了一圈大商场,他还把他开的塔吊指给我看。他谈吐诚恳,举止稳重,如兄长一般,我提着的心渐渐平稳落地。
后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工作,好像一开始也没有固定的地方落脚,写信也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与我断了联系,我已毕业工作,他尚未有稳定的落脚处,于是通信就此中断。
如今再回想起来,这段简单的经历在那时候也算是人生高潮,对于一个人而言,经历是最大的财富,够得上一辈子去回忆。看遍千山走过万水,才可以笑谈天下,尝试过经历过,才可以证明这世间我真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