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夏夜篝火

每个夏夜，似乎都会点一堆篝火。看得见烟火，才算是人家。

就在门口的道地一侧，爸爸将垃圾扫成一堆，小山似的。然后撒一些干燥的树叶和枯枝，点着，一开始只有火星熹微，还悠悠忽忽的，天色也尚有亮光。渐渐的，天色渐沉，火苗就开始跳跃起来了。爸爸又添了些大块的柴火，篝火欢快地舔着木柴，慢慢地往上爬。

但是我们的篝火是不需要烧得很旺的，所以，得压住上窜的火苗。爸爸叫我去柴房里拿事先拗好的青松枝。立竿见影，青松叶一盖上去，火就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了，无谓地挣扎了几下，就败下阵来。不过火焰并不轻易服输，它只是采取了地下战争，在青松叶底下默默地潜伏。一缕缕烟就是最好的证明，一开始顺着叶缝飘出来几绺，越来越浓，和着松树特有的清香，慢慢弥漫开去。

夏夜蚊子太扰民，奶奶用蒲扇帮我们驱赶着腿上的蚊子，但它们狡猾，又附在我们耳畔骚扰。爸爸就去家门口的荒地上采了两把野草，覆盖在篝火堆上。这种野草被烟火一熏，就会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有点辛辣，有点刺鼻，但效果一点不亚于现在的驱蚊香片。蚊子闻到这股烟味，也决定绕道而走，慢慢退出了篝火的包围圈。

我们一度以为篝火灭了，但只要靠近它，就会有一股轰轰的热气扑面而来。青松叶下，篝火依然在柴火的纹理间蔓延着。

孩子们厌倦了中规中矩地纳凉，连漫天的萤火虫也看厌了，就来打篝火的主意。干点什么好呢？不知哪个孩子起了头，回屋拿了个番薯，于是别人也纷纷效仿，有的拿土豆，有的拿年糕，扔进火堆里埋好。

孩子们撅起鼻子闻，趴在火堆边等。没过多久，火堆里就冒出香气来。拿了小木棒，在火堆里扒拉，大人们并不帮忙，但会提醒小心火星子溅到身上。不过这点困难阻止不了一个吃货对美食的渴望。孩子们惊喜地从火堆里翻出冒着香气的黑乎乎的一块，别看它其貌不扬，滋味可真是一绝，回想起来至今都觉齿颊留香。剥开了番薯或土豆的皮，露出或黄或白的肉，热乎乎的，香，咬一口，虽然烫嘴，但更香了。唇齿受到犒赏，已经忘了被烫的风险了。

煨年糕更是一种独特的美味，它的皮已经焦黑，像一把黑色手枪。男孩子们顽皮地将两根煨年糕插在裤袋里，把自己当作是双枪英雄，像模特儿一样在人前来回走两趟，别提有多意气风发啦。煨年糕的皮不好剥，所以孩子们一般选择直接啃咬。一根煨年糕下肚，留下了一嘴证据，黑乎乎的一圈，用手背一抹，成了一张大花脸。逗得众人都乐了，连篝火也在大家的笑声里突然壮了胆，窜出来随风舞动。

小孩子们吃完了，就对这上蹿下跳的篝火打起来主意。于是拿棒头戳戳挑挑，大人们见玩疯了，赶紧出来制止，不忘加一句：“小孩子家家玩火，当心晚上尿床！”玩火会尿床，这是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留下来的训诫，为了考证，不少孩子大着胆子试验过的。说来也怪，晚上玩火玩得起劲的话，晚上梦里准也是一团火，孩子一边笑着玩火，一边保准在床上画下“地图”。

等篝火慢慢谢幕的时候，纳凉晚会也就结束了。众人散去，搬椅子的搬椅子，扛桌子的扛桌子，爸爸总不忘朝着篝火的残骸浇上一杯水。死灰容易复燃，人们都谨记着不给它任何反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