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温润如玉
在李景等人看来,裴璟重视对士兵的承诺。
为了兑现对士兵的承诺,他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这就足以让士兵们对他赴之以生死。
从这一点看,李景认为裴璟已经有了作为一位名将的潜质。
但不管怎样说,裴璟暂时是没办法渡河了。
虎贲郎将赵十住等将领,来到李景的身边,劝说道:“大将军,近四万隋军和俘虏的人马物资,想要运送过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那裴璟将军要做最后一个渡河的,怕是到那时候已经快要天明了。”
“不若将军先去回去休息一下,到天明再过来。”
李景摇了摇头,坚持说道:“老夫的年龄还不大,骑得烈马,开得硬弓。”
“等候一个晚上算不得什么,那小裴将军既然要天明方才渡河,老夫就在此地等他到天明。”
众人闻言一窒。
你年龄不大。
那你自称老夫做什么?
李景在这里等着,那他们不也得陪着在这里吹风!
尤其是旁边角落里的一名叫罗艺的虎贲郎将,眼睛里更闪过了一丝的愤恨,心里暗暗骂道:“老不死的!”
不过,李景不愿意离开,众人也是无奈,总不能强是架着他走。
涿郡太守崔弘升也怕把李景给累着了,连忙吩咐手下的人,给老头子搬来了一张胡凳,让他可以安坐。
近四万多隋军和俘虏的人马物资,几乎足足搬运了一个晚上。
并且裴璟还打了一天的仗,算起来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
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有极大的输出,那怕是他也觉得有点困顿了
等到最后的一批人员物资装船,裴璟牵着他那一匹黑驴马,登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船。
船缓缓地向西岸驶去。
当他回头再看辽水东岸的时候,发现那边漆黑一片,就如同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深渊,又仿佛其中有择人而噬的野兽,正在凝视着他。
裴璟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幽幽地自言自语地了一句:“等着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浑然不觉身边几个船夫看到这一幕,越来越惊讶的表情。
这裴将军,不会是被脏东西上了身吧!
船离西岸越来越近,裴璟看到了大量的火光。
那是隋军的火把,足有数万把之多,把整个西岸的天空都照亮了。
当船靠了岸,裴璟从船上跳下来的一瞬间,整个辽水西岸都沸腾了。
那些让他从鸭绿水边上带回来的士兵们,用自己的武器敲击着盾牌,又或者身边其他的东西,齐声高喊着:“将军威武!”
士兵们那份真挚的感情,让裴璟都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他躬身认真地给这些士兵们抱了个拳。
裴璟这样的做法,让周围的士兵们更加沸腾了。
没错,是裴璟带着这些士兵,顺利地从鸭绿水边上撤回到国内。
但又何尝不是这些士兵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染红了他身上的朝服呢!
士兵们的沸腾,持续了好一会。
让等待已久的李景和崔弘升等人都不好立即上前。
他们想不到,裴璟在这军队之中的威望,竟然是如此之高的。
之前李景等人还听说,这支军队里面大部分士兵,其实原来都并不是他的下属。
这些士兵想不到竟那么快也都对他归心了。
等到将士们稍稍安静了下来,李景才带着身边的官员和将领们走了上来。
这时,裴璟也看到一名高大威猛的大将,带着一大群文武将佐向他走来。
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也整了整身上的盔甲,打算与对方见礼。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的。
白天经过作战之后,裴璟身上的盔甲,只是让亲兵稍微用清水擦拭了一下。
盔甲上面虽然已经不再残留有大量的碎肉,但血渍还是有不少的。
他自己闻惯了倒觉得没有什么,可身边的人闻起来就是一阵浓烈的臭味。
两人相距数步。
裴璟是下官,他率先躬身向那对面的老者行了一礼。
只见李景也是回了一礼,却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位将军就是裴璟裴将军了吧?”
裴璟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但是心里马上就联想到,第一批渡河的人里面,有他的族弟裴行俨。
而裴行俨的身形容貌,与他颇有几分相似。
恐怕是刚才闹出什么误会了。
不过,裴璟现在也不好去问,只是恭敬回道:“回禀大将军,末将正是裴璟。”
李景听了之后,总算彻底放心下来了。
他越看越喜欢面前这个高大威猛,进退有据,且充满朝气的年轻将领。
这小裴将军笑容看着纯良得很,一点都不像他们裴氏的那两只老狐狸。
看!
那怕戎装在身,这小裴将军都有一种君子温润如玉的姿态。
可惜了,那么优秀的年轻人,竟然不是他的子侄!
李景甚至拿手去拍裴璟的肩膀,全然不顾裴璟那套盔甲上的血污,会弄脏他的手。
他又想了想,竟然抓住裴璟的手,对身边的官员们说道:“小裴将军是老夫的后辈,以能接过老夫担子的人。”
“如果以后他有事相求,你们务必要给老夫一个面子啊!”
周围的将领和郡守听了这个,眼底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可是很重要的表态了。
而裴璟听了这话也是愣了一下。
以李景的地位和身份,当裴璟的前辈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他完全有资格说这样的一番话。
不过,虽然李景前面那一句话没有什么问题,只能说是对后辈的一种关照,但是后面那句话就已经有些不恰当了。
以李景的地位和威望,只要有了他的这句话在,裴璟只要以后能放下脸皮,绝对能从中得到不少的便利。
甚至以后裴璟若是对在场的将领和太守提出的请求,就一定程度上可以视为是李景对他们提出的请求。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这断然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普通关照,更像是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对自家族中子弟的关怀。
李景看着裴璟那有些不解的表情,突然嘴里面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