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诡异的春粮价格
李景隆拆开了第二封命纸，只见纸上写着：三月，徐州之围不能解，燕逆逼宿州，诸路兵马齐至，转机当在四月中矣。
李景隆有些吃惊，他只是不能打而已，对于现在的军事局势还是知晓的一清二楚的。看到纸上寥寥数语，李景隆直接就能想象出对应的战场局势。
燕军的兵力是可以打下徐州的，王道人说徐州之围不能解，而燕军会在宿州纠缠，如果真是这样，就说明徐州将闭城死守，而燕军会绕过徐州继续南下。李景隆一番思索，发现朱棣现在的目的就是南下直插京城，以图一举消灭朝廷法统，放弃徐州的确是很有可能的。
再看诸路兵马齐至，和四月中产生变局的时间点，李景隆稍稍计算，很快发现如果把时间定在四月中旬，那么这时间，朝廷手中平安、何福的两路大军正好能赶到宿州附近。
再一计算，李景隆发现那时山东的徐祖辉应该也能赶到了，大概位置，很可能也在宿州。
李景隆不禁眼前一亮。
如果真能像命纸所言，那么四月中旬这场天下大乱的确会迎来一场巨大转机。而且这个转机的场景，他几乎都能想象的到了。
可是，那道士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景隆作为通读经典的名门之后，对于占卜这种事情并不如何相信，他觉得算命的都会写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好为自己的卜算失误做后手，但这个王道人的命纸却是批的清楚明白，好像完全不怀疑自己会说错一般。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确实相信自己能猜准，二则是这个人胆大包天，为自己的瞎猜敢于赌上得罪国公的代价。
一个胆大包天的道士……李景隆皱起眉头，这倒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宗教人士。
那个朱棣手下的谋主，妖僧，靖难之乱的最大祸首——姚广孝。
或许这人是打着算命的名头，其实在以自己的天才分析出了天下局势的走向。若是如此，则更不能小觑了。
思来想去，李景隆也有些拿不准了。
他问周福：“这个王道人是什么来历？”
周福回道：“好像他是两湖人士，不过十多天前才来到升云观挂单。具体如何，小的也不清楚。”
周福见李景隆的神色，连忙道：“若是公爷怀疑时，不若找人拿他去审问一番。”
李景隆皱眉头思索一阵，摇摇头，“若是他真有本事，切不可如此对待。”
他决定先查查这个道士再说。
“举高点，举高点……你举高点，我的脸都照不到啊！”
升云观里，王东正换上一身干净的道袍准备出门。
在一旁举着镜子伺候的刘宝在他的命令下不断调整镜子位置，问道：“观主，我们就这么去吉昌粮铺吗？”
刘宝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了前两天的不信任感，反而隐隐有些崇拜。
王东终于把镜子弄到了舒服的位置，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满意点头。不错，依旧那么帅。
“你还想怎么去？”
刘宝举着镜子回答道：“我的意思是，观主，要不要咱们多带些人？”
“带谁？”
刘宝一愣思索一番之后，还真发现，就现在升云观里这几头蒜，带出去，只怕更显得他们的道观没什么底蕴。
刘宝点点头连忙回答道：“观主，你说的是，还是不带为好。还是不带为好。”
刘宝的语气里满心崇敬，已经越发有一种狗腿子的气质。
这样的变化倒不是因为他被王东打服了，而是来自这几天京师中得到的消息。
距离他们和吉昌粮铺签订协议已经过去了7天，徐州前线传回的战报也越来越多。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燕军居然没有在徐州死磕徐州城防，而是在徐州得胜之后，面对着死守不出的徐州城，燕军果断放弃，转而南下，直扑宿州而去。而面对宿州的坚守，燕军在得到几次胜利之后再次放弃，继续南下，又冲到了涡河旁。
面对南方诸州府的抵抗，燕军似乎完全没有侵州掠府的打算，而是打到对方闭城不出就继续往南走。
期间遇到大将平安所带人马的追击，燕军也是利用伏兵将平安阻击之后，大部队继续南下。
整个军队在战场上呈现的态势就是管你什么东西拦在我前面，我只往南边走一路跑得飞快。
这对于江南的百姓来说也是件好事，因为没有打大仗，所以燕军对于地方的侵扰倒是不那么强烈。
而燕军这样的南下战略也带来了一个附属的后果，那就是整个直隶的粮食供应居然在燕军南下的情况下没有产生巨大波动。
毕竟战争中粮食供应产生巨大波动的前提是两方熬战日久，一方面前线将士需要大量粮食，另一方面战场周围的农业生产都不能正常进行，造成局部粮食短缺，所以才会在短期内吸收走市场上的大量储粮。
而燕军现在的情况是一路打一路跑，跟赶着去办事一样，自己抢点东西吃饱也就够了。至于两军对峙，笑死，根本不想对峙。
和靖难之役以来淮河以北连年战乱大灾大荒不断的情形完全不同，燕军进入直隶之后居然没有打几场激烈的对抗战争。一路上连抵抗的州府都不围，比如平安的大军南下，追到直隶之后，居然还能在刚刚被燕军攻打的宿州安营扎寨获得补给。宿州百姓表示燕军来是来了，但是没抢啥东西，我们的粮食供应完全没问题。
至于徐州，作为燕军如果打不过要北上退守时的必经通道，燕军倒是围了，但是那地方离直隶的核心已经太远，直隶表示想送粮食也送不过去，徐州的饷道不是由江浙往北运粮，而是由山东往南运粮来维持的，跟直隶百姓也没啥关系。
更出人意料的是，今年的春粮居然丰收了……
最终到了春荒时节，百姓惊讶的发现，这次燕军南下闹的动静挺大，但在朝廷和燕逆大战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能正常买到粮食。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唯一头大的就是那些打定主意，以为直隶开战之后粮价必将腾飞，所以早早在春荒到来之前就开始囤粮的粮商，现在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年春天直隶的粮价大概率是不会飞涨了，存货压力下有的粮商开始偷偷卖掉自己的储粮，希望换的一些流动资金。
最开始的少数卖米行为，在市场情绪的影响下，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小小的抛售，于是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燕军南下直隶大战的情况下，整个直隶的春粮价格居然开始下降。
王东当时和吉昌粮铺所签订的协议是四月送去一千石粮食，每石粮食定价三钱七分，而此时京师市面上的春小麦价格已经只有一石三钱五分了，而且看这样子，短期内肯定还要跌。
而刘宝的小脑瓜一转也便反应过来，春粮的价格一跌，王东的那些空头合同可就值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