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摄政王今天篡位了吗(番外)
又是一年冬雪落。
素白雪色覆在朱红琉璃瓦上,在晦涩灰沉的天光下绵延,连殷红腊梅花上也压了层薄雪,色泽鲜明。
一辆马车慢慢驶进皇宫,在中门停下。
车帘被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跳下来,嗓音软糯的催促道:“娘亲,快点。”
风愿也跟着踩着车辕下车,眼见小姑娘一脚一个脚印的往宸极宫的方向跑去,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安乐,慢点,小心摔倒。”
侍卫只看了她们一眼,对于经常进宫的长乐长公主也没多加盘查,轻而易举的就放了她们过去。
“皇姥爷,”小姑娘声音清软稚嫩,噔噔噔的跑进宸极宫里,一头扎进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怀里,热情招呼:“我好想你啊。”
聂雪城接住小姑娘,笑着打量了下她:“安乐越长越漂亮了。”
突然被夸,小姑娘笑成了朵向日葵:“襄玉姑姑也经常这么说。”
聂雪城动作几不可查的一滞。
十年了。
自从风寂歌过世已有十年了。
襄玉因为这件事心灰意冷,没过多久就出宫,按照寂歌的遗言挑了个看得上眼的男人嫁了,又在安乐出生后回到公主府帮忙照看安乐。
“皇叔。”风愿慢一步的走进宸极宫,恭声行礼。
聂雪城随意的挥了挥手,与风愿交谈了起来。
没有大人在一旁管教,安乐领着一串宫女,兴奋的溜出去逛了。
怕风愿待会找不到人会着急,安乐没敢走太远,去了宸极宫偏殿。
“小殿下,”宫女有些着急的拦住了安乐:“这里不能进。”
谁都知道宸极宫偏殿在宫中是块禁地,新帝一向不许别人进入,偶尔有不信邪的宫女想闯进去后来都成了一具尸体。
可偏偏安乐她们也不能轻易开罪,新帝一直空置后宫,没有子嗣,这一代只有安乐一个郡主,且深受聂雪城宠爱,是众人默认的储君。
“我偏要进去。”见宫女还想阻拦,安乐拿出了郡主应有的气势,没过多久就顺利的进入了偏殿。
她早就对这里很好奇了。
可惜令安乐失望的是,偏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架子上珍而重之的摆了个陈旧的红狐狸灯笼,和一张已经褪色的绿珠面具,看起来饱受时间侵蚀。
地上还有不少木屑,案几上放着未完成的画卷。
安乐好奇的想要走近一点去看,突然听到一道清冷男声响起:“别动。”
安乐一扭头,立刻就被门口负手而立的聂雪城吓到了:“皇…叔姥爷。”
她看到娘亲担忧的看着自己。
呜呜呜她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皇叔姥爷不会像话本里说的那样,要了她的小命吧。
安乐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坏了,所以等到聂雪城伸手去摸她的脑袋时小姑娘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皇叔姥爷,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双酷似寂歌的凤眸含着眼泪惊恐的望向自己。
聂雪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遗传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安乐生的很像她早已过世的大姨,尤其是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
“哭什么?”聂雪城把她抱起来,语气顿时柔软了几分。
安乐敏锐的察觉到了,发现聂雪城好像并不是要罚自己,小姑娘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软声问道:“皇叔姥爷,那画上画的是谁?”
聂雪城低下头,如实道:“是你大姨。”
大姨?
安乐眼珠子微微一转,她自然听说自己这位大姨,娘亲说那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惜身体太弱,红颜薄命,没活长久。
而襄玉姑姑一提到这位大姨就会掉眼泪,所以安乐也不敢多问。
小姑娘好奇的探头去看,聂雪城配合的把她抱近了几分。
只见画卷上一个很是明艳秾丽的少女,穿着绯红衣裙,折了一枝海棠侧头看来,容貌灼灼,笑意明媚。
“大姨长的真好看。”安乐小声惊叹道。
“是啊。”聂雪城神色恍惚了起来,低声答道。
不止是画卷,安乐还机灵的发现多宝格里摆放着不少情态各异,却雕刻得一模一样的小木人,看样子应该也是她大姨。
看来皇叔姥爷和大姨的关系很好。
小姑娘年纪小,不一会就玩累了,昏昏欲睡的被风愿抱在怀里。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该回府了,风愿正打算告辞离开,却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犹豫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皇叔,你真的不打算立后吗?未来日子还长着呢,皇姐也是希望你好好生活的。”
“不用。”聂雪城平静的婉拒了她的好意:“我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风愿没辙,又呆了片刻就出宫离开了。
聂雪城抚摸着多宝格中的小木人,缓慢叹了口气。
张洞山年纪大了,已于五年前告老还乡,一年前便已经过世,他按照寂歌所说的,毫无保留的倚重他信赖他,并且对风愿多加照拂。
朝中因此有了些流言,说他不愿意充实后宫是因为与长乐长公主有染,并信誓旦旦的胡诌安乐是他与风愿的孩子。
这样的话在聂雪城动怒整治了一番朝堂后才消失。
至少明面是听不见了。
“曦曦,”男子轻声道:“我在御花园栽种了许多你喜欢的海棠,襄玉出嫁了,风愿也有了孩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好好活着了,所以,你什么时候才肯入梦来看看我。”
风雪空荡荡的挂过,一室冰冷,没有人回答他。
聂雪城恍惚想起,那一年下陇西,他满心欢喜的折下一枝江南春色,偷偷的携带在信封里,无声诉说着他欲言又止的心事,却不会再有回应。
而那个明艳又纤细的少女,亭亭立在璀璨星河里,捧着灯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嗓音清脆。
终究腐烂在陈旧的岁月里。
所有人都在马不停蹄的前进,只有他,这一生都被困在原地,守着早已荒芜的回忆,等待一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幸好,一生短暂,不过蜉蝣过隙,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