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全村第一彪悍的婆婆
村长住在最西边,他家隔两间房就是村里最有钱的杨家三兄弟,能干又勤快,房子都是红砖房,比村里其他家的条件都好。
去村长家,得穿过杨家三兄弟的三间房,快路过杨家时,于敬亭耳朵动了动。
穗子也听到了。
杨家二房院里传来一阵鼓点声,伴随着嗷嗷的唱曲声,唱的是转神调,院里正在进行的,是北方农村常见的风俗活动。
俗称,跳大神。
院子里呜呜渣渣上蹿下跳拿着鼓唱的,就是她的婆婆,王翠花。
穗子前世不仅怕混混于敬亭,也怕婆婆。
王翠花是王家围子奇女子,早年丧夫,自己拉扯俩孩子长大。
没了丈夫,夫家人不待见她,在那年岁想领俩年幼的孩子活下去,只有找个男人再嫁,也不知道为啥王翠花一直不改嫁。
村里没男人的女人就好比扔在路边没主人的巨额宝藏,谁看到都能占点便宜。
于敬亭那时才十岁还没现在这么厉害,只是个半大的小屁孩,王翠花肚子里怀着姣姣,总有心怀不轨的半夜敲门,王翠花把门上了好几道栓,木棍不离手,就怕他们冲进来。
刚开始养条狗防着,后来换成三只战斗力强的大鹅,那些人进不来院,就站在门外吆喝。
流言蜚语传的满村都是,王翠花什么都没做,却被人传了个勾引男人狐狸精的骂名。
男人想占她便宜,女的组团骂她臭不要脸,换旁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就在留言传的最凶的时候,王翠花家里一声巨响,接着就传出她“出马”(注1)了。
那些原本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看她拿着鼓披头散发的表情扭曲跳大神,都打消了歪念头,女人们也不敢骂她狐狸精了——王翠花自称找她的出马仙就是狐仙,谁要是不怕造报应就骂她吧。
真.狐狸精,谁敢骂?
王翠花在村里立住脚,靠着这种“民间稀奇古怪的习俗”养活了俩孩子。
现在于敬亭长大了,家里有了男劳力,王翠花几乎不跳了,今儿不知道为啥来杨老二家里折腾。
婆婆的“职业”不仅特殊,性格也泼辣,号称骂遍全村无对手。
穗子十岁时,看到王翠花表演“民间习俗”,回来吓发烧了。
刚好没多久。又看到王翠花站在人家跳着脚的骂,凶残至极,吓的穗子回去后又发烧了。
心理阴影从小留下来了。
于敬亭耳濡目染,把他娘的特点发扬光大,青出于蓝。
这娘俩,一个是王家围子第一泼妇,一个是全村闻风丧胆的混混。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
还是这渗人的唱词,穗子这会听却是不怕,眼圈一酸,心里更是酸。
前世她害怕的婆婆,得到她死讯后,拎着鼓跑到埋她的墙前,连蹦带跳的希望她能投个好胎,结果啥用没起不说,摔一跤还骨折了......
婆婆被抬上救护车时,嚎啕大哭的对于敬亭说,她要是真有仙家就好了,能保佑着穗子早登极乐,别受这些苦,还哭着说自己命硬,早年克夫中年克儿媳妇,都是她的错。
那时穗子的灵魂就坐在墙上,才知道婆婆没什么出马仙,这么多年都是装的。
这就是个为了活下去的女人胡乱编造出来的谎言,靠着这个谎言养大俩孩子。
为了她这没尽过孝的跑路儿媳,要强了大半辈子的王翠花哭得伤心极了,那一刻王翠花是真希望自己有点神通,能帮帮穗子,仙什么的是假的,心却是真的。
人心都是换来的,穗子虽然不知泼辣的婆婆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自己,却记住了她替自己流下的那些眼泪。
现在她回来了,她要抛弃前世的偏见,用心好好跟于家人相处。
于敬亭听到自己老娘又在人家院里搞这些糊弄人的把戏,心里咯噔一下。
他媳妇胆儿小,就怕这些玩意,嫁过来一个月看到老娘就跟耗子见猫似的,这会亲眼见到了还有个好?
看穗子,俩眼泪汪汪,握着小拳头,傻了吧唧的看向远方——这怕不是琢磨跑路的方向呢吧?
“一会趁着我娘转身的功夫咱俩快跑,别让她看到咱。”于敬亭趴在穗子耳边小声说。
“为啥?”
“她要知道你把彩礼要回来,肯定惦记。这老太太心眼才多呢,你玩不过她——我是说,咱娘心里还是挺喜欢你的,就是她厉害惯了,你别怕她......”于敬亭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他这话说的,呸!
媳妇本来就怕老娘,他还说老娘心眼多,这不得更怕?
穗子含着泪被他逗笑了。
“娘当然是喜欢我了,毕竟你这么混也不孝顺,哪有儿子说自己老娘心眼多的?”
穗子快速的穿过杨家,耳尖的听到婆婆唱错好几段,亏得村里人好糊弄,心里又敬畏鬼神,否则就婆婆这漏洞百出的词儿,谁也糊弄不到。
穗子换个角度看于家娘俩,再也没有前世的畏惧了,还有点想笑。
她丈夫和婆婆是被耽误的喜剧人吧,一个骂人像说相声,一个跳大神像演小品。
于敬亭摸着下巴暗忖,媳妇刚那是替老娘说话呢?
她不怕了?这到底是哪路可爱的小神仙给媳妇点化了?
要不是知道老娘跳的这些都是糊弄人的假玩意,于敬亭真想让娘给媳妇跳一段,甭管是哪路神仙点化了他媳妇开窍了,就一个希望,别停!
“行了,仙儿送走了,你家以后也没事了。”王翠花常年吸烟呛出来的烟嗓从院里传来。
“四婶,我也没听着你唱送仙的那段啊?”杨老二虔诚又不失疑惑——四婶每次跳的台词好像都不太一样?
“呃......老仙家跟我熟,自己走了,这都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事儿,钱就不用给了,给我家送几个月羊奶,我儿媳妇怀孩子要喝。”
杨老二是村里唯一养羊的。
王翠花擦擦额头的汗,向院外看去,刚好看到于敬亭和穗子鬼鬼祟祟的背影。
一前一后就好像你追我跑似的,王翠花正想气沉丹田骂一句不着调的儿子,让他别欺负穗子。
但下一秒,王翠花咦了一声,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