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943年逃荒上江西
当时间悄悄地来到了1943年的时候,谁曾想到,在南粤大地,一场因大旱而引起的大饥荒发生了。这场大饥荒又尤其以潮汕地区最为严重和恶劣,而作为紧邻潮汕的位于莲花山脉东麓的客家地区也是同样逃脱不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厄难。
在1942年入冬的时候,龙头镇当地的天气就开始异常的干燥起来了,其时,天天都是千里无云,日日都是万里无雨,天空每天都是艳阳高照,那干燥、寒冷的西北风更是早早地就来袭了。
据说,从1942年10月份开始至1943年4月份的7个月里,当地的降雨量仅为400毫米不到,而在1943年的5月份至7月份的100多天里,老天爷更是滴雨未下,当地那是罕见的在连续大旱。
要知道,每年的5至7月份,那可是当地正常年的雨季呀,那是经常的要下滂沱大雨才对的呀!
又据说,从1942年10月份至1944年年初的一年多的时间里,当地的降雨量还不到600毫米,要知道,这里平常年的年均降雨量是达到了2800多毫米的呀,这降雨量在1943年里却减少了超过四分之三,这天旱的惨象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当地的社会状况,几乎都是农耕社会,生产力低下而落后,山区里公共的水利蓄水设施几乎为零,人们的农耕生产几乎都要靠天、要看天吃饭。
在1943年的春季,在早稻春耕春种的时候,除低洼的耕地靠山泉水和余存的山塘水灌溉能勉强地插上秧苗外,其他的田地则几乎都是无法插秧种作了。
人们便只能无奈地徘徊在田间地头,在望天长叹,在忧心忡忡,有人更是泪眼涟涟。
在如此过了三、两个月后,大约从1943年的5月份开始,老天爷每天则更是烈日当空、热浪腾腾,因此,所有的田地便都先后开始出现了龟裂了,此后,植物开始枯萎、直至干枯焦死,于是乎,放眼所及,一片焦黄,可谓是赤土千里,地面了无生机,无论是蔬果还是五谷副粮,农民那都是颗粒无收了。
至1943年的6、7月份时更是达到了最惨烈的程度,接着,旱情继续延续到了年底,这样,农民在当年全年颗粒无收,以致就造成了当地史无前例的大饥荒。
另外,在当时,抗&日&战争也进入到了相对对峙的阶段。
一方面,政&府忙于抗战,便无暇顾及其他,再加上官员腐败、贪污成风,因而,政&府不但无能组织自救和抗旱,更还在搜刮民财。
另一方面,在日&军“以战养战”政策的摧残之下,当地周边多数水陆交通均被日&军封锁控制,粮食等物资除被掠夺、搜刮外,更是被控制难于流通。
因此,这天灾再加上战争的人祸,便使当地人的生活更是火上浇油、困苦难当了。
在百业凋零、万物荒芜的困境下,便有官商勾结、哄抬物价,因此,一场天灾人祸造成的灾难便炙烤了起来,使人窒息难以生存。
首先发生的是粮价飞涨、米珠薪桂。在龙头镇,在1942年的入冬时,每斗大米是卖80多元,至1943年的2月份时,则卖到了近300元,而到1943年的5月份时,更是卖到了近1000元,米价翻了十多倍,而在1943年的6月份以后,则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了。
其次是饿殍载道、饥不择食。山里人多是穷苦人家,多数是毫无积蓄,在断粮初时,人们吃番薯皮、番薯叶、米糠、豆叶、苋菜、苦菜心等等,后来则吃猴头、香蕉头、山蕉、山苍、雷公根、青金树叶等野生植物,再后来,就连这些野生植物也都被吃光了,于是,人们便开始吃老鼠、蛤蟆、蚯蚓等等,而到了最后,可以被人放到嘴里的东西都没有了、都找不到了,因此,无奈的人们就把观音土也塞到了嘴里、也强吞到了肚子里去了,于是乎,坊间的人便开始水肿、肚胀,饿死者便众多,还有就是霍乱、痢疾等传染病也开始流行了起来,真是哀鸿遍野、惨不忍睹啊。
第三则是抢食和盗抢成风。人们为了活命,一见到好吃的东西便舍命强抢塞到嘴里,更有甚者,为了生存便更导致了猖匪强盗的猖獗,此时,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毁灭人伦的惨象。
第四就是卖儿卖女。在无吃无喝、在无奈之下,与其饿死,还不如给自己的亲生骨肉留一条生路,有的人便把自己的儿女卖给了稍为殷实之家收养。
第五就是最无奈的选择,人们便在开始卖屋卖田、便在拖家带小背井离乡去逃荒了,而在逃荒途中,又有卖儿卖女者,更有倒毙路途、死尸枕藉的惨状,这更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了啊。
时年,传闻与粤东紧邻的江西赣南兵燹,有野火或人为之大火烧出了广袤的荒地,该处地广人稀,易于安身和得食;同时,也传闻与粤东紧邻的福建地区地广人少,土地丰腴肥沃,雨水充足,也可以安身立命;另外,龙头镇的大部分人,其先祖几乎都是从闽南的上杭、永安及龙岩等地,以及从赣南的寻乌、安远、信丰和赣州等地迁徙而来。
因此,从1943年的5月份开始,当地的人们便以村或以姓为群,纷纷地拖男带女和带着族谱在向这些地方逃荒去,去这些地方寻根和寻求同姓族人的接济帮助,以求度过饥荒。
在1943年的潮客地区,人们短暂的逃荒“上江西”和“走福建”,这如果没有老一辈人的讲述和口传,则一般都鲜为人知,一般都已被历史的烟尘所淹没了。
以上便是当时当地的饥荒时的宏观状况,下面,咱再来细说本书中的潘家及曾家的情况。
当时,在潘家村的潘耀辉,他只有薄田三、四亩,其中水田只有二亩多、不到三亩,其余的则为旱地,平时,他的水田种水稻,旱地则只种些蔬果和番薯等农作物,田里的产出根本是不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生活,幸运的是,潘耀辉是一个木匠师,他的手艺和工艺水平在当地那绝对是一流的,并闻名于当地的十里八乡,因此,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就要靠潘耀辉做木匠赚来的钱来买粮维持温饱和其他生计。
在1942年10月底收割当年晚稻的时候,由于气候变化和虫灾等原因,那潘耀辉家也只是收成了一千多斤的稻谷,这比往年已经是减少了数百斤的稻谷了。在平常来说,在两造之间,潘家只是缺粮一到二个月,这就要靠用钱来买粮维持。然而,在1943年2月份左右的时候,粮价便开始腾贵了,潘耀辉用尽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也只是抢购到了一丁点的粮食,然后,虽然家里开始节粮节食,但是,在经过当年春节和此前的食用后,其储粮也在1943年的4月份时便基本吃光了,家里便开始断粮了,因而,全家人便开始加入到了寻找野菜充饥的行列了。
同村的潘耀文和潘耀华两家人的情况也基本相似,其实,潘家村大多数人的情况也是基本相同。
另外,在饥荒面前,谁都不敢外出做生意,外出做生意也赚不了钱。
因此,潘家村人便无不在忧心忡忡和艰难起来了。
至1943年4月底的时候,眼看老天在继续放晴、一点都没有要下雨的迹象,眼看这早造颗粒无收已成定局,同时,大家预计旱灾还必将加重,以后的日子必将无法过活。
因此,潘家村的部分人便开始商议要去逃荒了,都说,这逃荒也必须要趁早,趁部分人还有丁点的粮食可以带作干粮,另外,他们是准备上江西去逃荒的,因为潘家村的先祖是从江西迁徙而来的。
在消息传开后,村里人便人心惶惶了,悲凉的气氛便开始日益弥漫了起来了。
该怎样去逃荒?该在什么时候动身去逃荒?该如何走到江西去逃荒?
这里面有很多的问题和困难、也有很多的学问,于是,作为村中的长老,那村里的长老六叔公潘广荣便毋庸置疑和义不容辞地起来组织大家了。
在这天的晚上,六叔公潘广荣和老耕叔潘广耕便在召集村里各房房亲到祠堂里来商议。
在经过了好几个小时的商议后,也是在听取和统一了大家的意见后,便一致决定在三天后,村中的一半的人就准备集体抱团动身要去上江西逃荒了。
其时,潘耀辉、潘耀文和潘耀华三家人都在逃荒的人群里。
这样,当潘耀辉从祠堂议事归来后,他和何小红夫妻俩便也在家里商议着自家该如何去逃荒的事情来了。
潘耀辉首先把在祠堂里时的众人的议事决定告诉了何小红,跟着,他说道:“……此次上江西呀,路途遥远,山路崎岖,烈日炎炎,风吹日晒,还要忍饥挨饿,特别是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江西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所以,前途难料啊!”
何小红说道:“对呀,不过,既然是随村中人集体行动,大家都这样,那我们也就只能随大流了,唉!是生是死,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潘耀辉说道:“嗯,真是没办法,也就只能是这样了。”
何小红说道:“只是两个小孩不知会怎么样,你看,鸿儿才9岁,萍儿才6岁,听村里人说,有好几百里的路呀,我就担心萍儿,就不知她能不能跟着走?唉!”
潘耀辉说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家里断粮了,我也憋得慌啊,你看大家都饿得脸黄肌瘦,两眼发昏,腿手发软,这山上河边的野菜也都被人採光了,天天吃野菜喝水充饥,只怕会水肿,不走也会饿死的呀。”
何小红说道:“唉!老天爷似乎是要绝我们呀,真不知道我们能否跳过这个坎,能否闯过这个关。”
潘耀辉说道:“就你说的,也只能是听天由命、随大流吧。希望祖宗能保佑我们跳过这个坎,能保佑我们闯过这个关。”
何小红说道:“要求祖宗神明保佑,也要靠我们自己多想办法呀。其实……我在想呀……能不能把萍儿留在她亲妈那里,让她别跟我们去逃荒,少带一个小孩,我们也容易照顾鸿儿,少一张口,路途也容易找吃的,也少一点危险,就别让萍儿跟着受罪。你看好不好?”
潘耀辉说道:“亏你有这种想法,这怎么向曾招宝开口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曾招宝的为人?”
何小红说道:“难道你没有看到?这几年来呀,王细花那真是用心肝命来对待萍儿的呀,平常她拿了多少好吃好穿的东西过来?前段时间呀,王细花还说如果我们家断粮了,就叫我们到她家去拿一点来接济一下,我只是不好意思呀,其实她只是心疼萍儿的呀。”
潘耀辉说道:“我知道,只是曾招宝与王细花不一样啊,那曾招宝是个啬鬼呀!他这个老古董,能答应么?”
何小红说道:“曾招宝田地多,积蓄也多,平常他既吝啬又节俭,我想呀,他家度过这个灾难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说对不对?”
潘耀辉说道:“嗯,你说的没错,他家度过这个灾难那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这一去呀,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曾招宝这人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接纳萍儿到他家么?”
何小红说道:“萍儿毕竟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呀,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试一下吧,这事还是需要我们主动地去跟他说,说了以后,就是不行的话,那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嘛。”
潘耀辉说道:“嗯,也有道理。那好吧,我作为一家之长,那就由我去跟曾招宝说吧。”
何小红说道:“不行不行,你不好去,你一个大男人,这如果曾招宝不答应的话,你们男人就会太尴尬的,还是我去吧。”
潘耀辉说道:“你有办法说服曾招宝?”
何小红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想试一下。我一个女人,脸皮厚些无所谓,我会先跟王细花说,如果王细花同意了,我再跟曾招宝说。在灾难面前,我豁出去了,我会低声下气的,试一下吧?”
潘耀辉说道:“嗯……那好,随你吧。”
何小红说道:“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曾家寮找王细花和曾招宝。”
潘耀辉说道:“哦,也好,那你就去试一下吧。”
于是乎,那何小红便匆匆地出门往曾家寮去了。
而至当天的下午,那何小红却是面无表情、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潘耀辉见状,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没随心愿?碰了一鼻子灰了?”
何小红叹道:“唉!真是没想到呀,那曾招宝真是铁石心肠,他真是一点骨肉感情都没有。他就是不同意。”
何小红看着潘耀辉在摇着头,她流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来了。
潘耀辉便苦笑着说道:“那王细花呢?”
何小红说道:“这还用说吗,王细花肯定是同意了,她巴不得能把萍儿留在她身边呢!她一听我说要带萍儿去逃荒,她就心疼得在哭了,而一听我说想把萍儿留在她那,她呀可就高兴了。可是……”
潘耀辉说道:“可是,曾招宝就不同意了?”
何小红说道:“是啊!曾招宝始终都在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萍儿已经是咱潘家的人了,咱潘家养了萍儿六年了,萍儿的生死要由咱潘家主宰,他说,到曾家探亲吃餐饭可以,长住的话就免谈……唉!那曾招宝呀就是绝情,他就是不同意。”
潘耀辉说道:“你没跟他说萍儿只是太小、萍儿只是临时住回他家、等我们逃荒回来后就去接回来吗?”
何小红说道:“说了,我说这都是为了萍儿好,逃荒路途遥远,怕有不测害了萍儿。我说,萍儿始终都是他曾家的骨肉,等一年半载后我们回来了,就接回萍儿。那王细花一听,她可心疼了,她是绝对不希望我们带萍儿去逃荒的,可是曾招宝却始终就是不答应。”
潘耀辉说道:“唉!这几年来,看他对萍儿似乎都还可以呀,还不错的嘛,可是现在,没想到他一直就这么铁石心肠!就不顾自己骨肉的生死!”
何小红说道:“不错是不错,但那只是亲戚面子,唉!曾招宝的脑子里呀就是重男轻女,吝啬鬼又死要面子,他平时呀,只是表面装出来的。”
潘耀辉摇着头说道:“唉!没想到……这王细花跟着他,也真是令人同情呀……”
何小红说道:“就是啊,那王细花呀,就是太软弱了,逆来顺受,一点地位都没有,她只是在哭、在求曾招宝应承,但是,曾招宝就是死都不答应,他阴沉着脸,像冷铁一块。好在有我在场,否则呀,我想那曾招宝可能就会骂王细花,说不定还会打她呢……”
潘耀辉说道:“唉!那王细花呀,也真是可怜。”
何小红说道:“是啊,那王细花还问我:我今天怎么不带萍儿到她家去?她说,明天让我们带萍儿到她家一趟,去吃餐饭,让她看看萍儿。”
潘耀辉说道:“那明天……你想带萍儿去吗?”
何小红说道:“我原来是想去的,但转念一想……还是不去了!费事她难做,曾招宝既然不同意,那就尴尬呀!今天中午在她家吃饭时,我就总觉得浑身的不自在,真是难堪、尴尬死了呀!”
潘耀辉说道:“我想也是,既然这样,咱要有志气、人穷志不短,那曾招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咱就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吧。”
何小红说道:“是啊,说实在的,我走了以后呀,鬼才知道他两公婆会怎样呢!鬼才知道他两公婆会不会吵架……”
潘耀辉说道:“这样吧,求人不如求己,那咱就早作准备吧,这后天啊就要启程了呀。”
何小红说道:“好吧,求人不如求己,那咱就快点做好准备吧。也好,辛苦一点,一家大小一起走、一起面对,就算是死,咱一家人也要抱在一起。”
潘耀辉说道:“也只能这样了,那我们就做好一起面对困难的准备吧。”
于是乎,在随后,潘耀辉和何小红夫妻俩便一边在着手准备逃荒的行李,一边又在教导潘志鸿和曾淑萍逃荒的事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逃荒路上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