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龙江崩水库（3）

“爸！顶住！我来了！”

突然，在数十米外的此时的水边传来了罗海龙的大吼声，原来，是罗海龙赶到了。

罗海龙猛然一个鲤鱼跳跃，他便毫不犹疑地砸进了水里，他就在快速地游向罗家福他们三人。

“别！别……！”就在这时，那浮在水中的罗家福在大声吼出了这两个字。

罗家福后面的话有可能是“别过来！”，但是，还没等他说出来，那排山倒海、势不可挡、汹涌咆哮、席卷而至的洪峰便从他的头顶上盖了下来了，那洪峰带着各种垃圾在眨眼间便把罗家福、聋叔公和盲叔婆淹没、吞噬了。

唉！在这眨眼之间，那罗家福、聋叔公和盲叔婆便消失在了滚滚的洪峰巨浪和急流之中了！

那洪峰巨浪霎时也把罗海龙涌回到了下游数十米远的水边，他一个翻滚，随即，罗海龙便在满是垃圾的水边挣扎着站起了身来，他迅疾转身把目光投向洪流水面，但是，那罗家福、聋叔公和盲叔婆却消失得了无影无踪了。

“爸！爸啊！爸！……”罗海龙面对洪流在不断地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呼喊声，他的流着鲜血的双手在狠狠地拍打着水面，他眼眶里的眼泪更禁不住地奔涌而出了，刹时，他便在嚎啕大哭了起来了……

唉！此时的江面上只有咆哮汹涌的洪水声，却听不到罗家福回应的声音了！

59岁的罗家福就这样的被洪水冲走了，从此以后，在这个世界上，便再也听不到罗家福的欢声笑语了！便再也看不到罗家福的欢颜笑貌了！

那72岁的聋叔公和盲叔婆也被洪峰冲走了，是被冲得了无影无踪了。

在龙江崩水库的这场灾难中，那熬了一个通宵的罗家福的言行，那罗家福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敬佩啊！真是令人赞叹啊！真是可歌可泣啊！罗家福亲力亲为和先知先觉的预防及预报措施不但救了罗家寨的人，还救了潘家村和溪唇村的人，可以这么说，是罗家福救了成百上千的人，平凡的罗家福是一个无名的大英雄啊！

在灾难后经统计，罗家寨只失踪了罗家福、聋叔公和盲叔婆3人，溪唇村只死了3人失踪了2人，而潘家村则只死了4人失踪了1人，这相邻3个村的失踪和死亡的人，除了罗家福外，几乎都是老弱病残的人，其人数都要比其他江边村落的少，这些无疑都要归功于罗家福和老黄狗等人的及早预报。

罗家福是为了救聋叔公和盲叔婆，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的，因为，第一，他如果不返回去救聋叔公和盲叔婆的话，那已经逃出来的他也就不会被洪峰冲走；第二，如果在最后的危急关头，他如果愿意放弃聋叔公和盲叔婆的话，那以他的水性和体力，那他也是完全可以为自己保命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遥想40年前的1930年，那罗家福的父亲罗金水，他也是为了罗家寨乡亲们的利益，在带领乡亲们与程屋楼村人的械斗中被打伤而死；而在40年后的1970年，罗家福又是为了保护罗家寨乡亲们的身家性命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罗金水和罗家福父子俩都是为了罗家寨的乡亲们而死！在不同的时代里，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在守护着罗家寨，在呵护着乡亲们，以使罗家寨得以生生不息和薪火不绝。

在罗家福、聋叔公和盲叔婆被洪峰卷走了以后，此时，洪峰过处，水面迅疾上涨，四周顿成泽国，原来的龙江两岸便成了一片大海汪洋，浑浊的河面上漂浮着桁枋床凳桌椅，漂浮着断木残枝，夹杂着牲畜和人的尸体，夹杂着被洪峰摧毁席卷而来的所有东西，在滚滚咆哮着横扫向下游，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啊！

在转眼之间，罗家寨的房屋，低处的已被淹没了，高处的也已被淹到栋梁下的半墙了，整个罗家寨便被水淹了3到5米深了，此时，村里的鸡、鹅、鸭和猪、牛、狗等禽畜，它们或飞或爬，有些站在了屋顶上在颤抖着，而更多的则都被洪水冲走了，整个罗家寨都陷在了洪水中，在哭泣、在颤抖着。

罗海龙在水边凄厉地呼喊着罗家福，罗海龙在眨眼间就失去了父亲了，以致，他悲恸异常，然而，面对水面的暴涨，他便只能无奈地随着水面的暴涨而一步一步地退向身后的水边去，过了好久，泪流满面万分悲痛而又无奈的罗海龙，他便只能失魂落魄般转身向他的妻儿老小所在的蟹岗山走去……

眼望着龙江，这么大的洪峰席卷而过，这么大的洪水咆哮而过，这次的洪水破坏力也太大了、淹得也太高了，这是当地从未有过的大洪灾，这无疑是龙江水库崩了，这绝对是龙江水库崩塌了！

那么，这龙江水库为什么会崩塌呢？它是怎样崩塌的呢？

这说起来呀，还是有它特殊的历史原因和各种复杂的因素的。

龙江水库开工建设于1950年代的中后期，它是一座一边勘察一边设计一边施工的土坝水库，它也是一座当地军民融合全民参与建设成的一座土坝水库，最终建成的龙江水库，大坝长300米，大坝高88米，坝顶宽12米，这座土坝水库，迎水面及背水面均为斜坡，坡底有砌石护脚，东边坝上建有四个泄洪闸和直通下游库底的溢洪道，背水面的西边坝底建有一座发电站，共有三台水力发电机组，发电水流从大坝的西边由三条大口径的水泥管道从上引冲至发电机，发电量为9000千瓦，而水库的库容量约为1.8亿立方米。

水库大坝的东西两侧则联通着江东和江西水利，江东和江西水利遇溪则建涧桥跨越，遇山谷则建虹吸管接驳，其余则以土渠连贯，江东和江西水利长达二十余公里，它蜿蜒曲折地在向下游延伸，它横卧在龙江两边的山脚上，除龙头镇外，水利还灌溉到下游的其他村镇，总灌溉面积达数十万亩。

龙江水库在建成运营的十几年来，它一直都在造福着当地的人们，它灌溉着当地山间的万顷良田，使人们能够旱涝保收，使人们能够丰衣足食。

但是，在水库的建设过程中，由于受当时建设的技术水平和施工条件的限制，水库大坝从一开始建设便隐藏了一些后来才被人们所了解和认识的安全隐患。

据说，在水库的建设过程中，曾以派工的形式抽调了当地方圆数十公里的数以万计的村民来参与建设。

当时，那罗家福和罗海龙父子也参与了水库的建设，那罗海龙还得到了劳模的荣誉，还在表彰大会上发过言领过奖状呢。

人们以肩挑、肩扛的原始办法把开山土堆成了后来的大坝，坝体虽有打夯锤实，但是，为了追求速度，也由于当时的相关建设人员缺乏必要的工程技术知识和意识，以致，人们在填筑坝体的时候，在不断的变更中便埋了不少的原来用于护坡的木桩或树木在里面。

这些被埋在坝体中的树木，如果是富含松香的松树，那还会相对好些，因为它会抗虫蛀和抗腐烂，但是，人们却还把不少的诸如相思树、桉树和苦楝树等盛产于当地的杂树埋在了里面，这些杂树极易腐烂和极易惹来白蚁的祸害。

以致，在数年之后，人们便发现水库大坝坝体的上下面均有坍塌的现象了，特别是迎水面的砌石也开始脱落了，坝体和坝面也有沉降凸凹的现象了，更可怕的是，大坝中还发现有白蚁活动的迹象。

在1966年，县里的农业局有一个叫做黄水华的工程师，他原来是负责水利方面的专业工作的，但是，由于他的出身不好，于是，在1967年时，他便到了龙江水库来工作。

黄水华工程师到了龙江水库后，他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在巡视了龙江水库大坝的现状后，他便断定水库大坝有安全隐患。

于是乎，为了收集证据，黄水华工程师便在两个跟自己比较要好的同事的帮助下，开始对水库大坝进行了监控测量，然而，当时的水库里却没有测量仪器设备，所以，黄水华便采用了最原始的木工师打水平和拉线的方法，他买了数十米的小水管、丝绳子以及学生用的三角板，又埋了很多测量基点和测点，他便开始进行了相隔三至五个月频率的沉降和位移测量。

所谓的沉降测量就是监控大坝坝体向地面方向、向下沉降的数量和速率，而位移测量就是监控大坝坝体向下游方向变形和挤动的数量和速率，以及监控这个位移数量跟水位（即蓄水量）之间的关系，虽然这种用土办法测量出来的数据，它的准确度不是很高，但由于是用同一种办法连续观测，所以，它也具有一定的科学性和能客观的反映出大坝的沉降位移规律。

至汕头牛田洋“7.28”灾难时，黄水华便已经是观察了两年多了，这一整套的数据资料便完整的掌握在手了，特别是大坝的位移与蓄水量之间的关系也清楚了，他并由此推算出了大坝受力的临界极端高水位，在汕头牛田洋“7.28”灾难过后，黄水华便把这些数据资料进行了整理和写成了报告，他并把它交给了上级的有关领导。

在报告中，黄水华深入地分析了水库的现状，提出了水库的安全隐患，预测了安全隐患可能会带来的后果，并建议有关部门要对水库进行相关的维修和加固处理。

然而，在那个时期，把他调离了龙江水库。

从此以后，龙江水库的安全问题便就此被搁置了，便再也没有人去关注了。

尽管如此，龙江水库的安全隐患从此便多少的还是被人传了开来，知情的人便会去提防和关注其险情。

近两年来，罗家福就是因为到水库里打鱼或钓鱼，所以，他就碰到过这个黄水华工程师，因而，他便与黄水华工程师闲聊了起来，进而，罗家福也就明了了水库有安全隐患，因而在刮风下雨的时候，那罗家福便会去观察、关注和了解龙江的水情，以在危急时来保护乡亲们的身家性命。

因为龙江水库灌溉着下游的十多万亩农田，是人们耕作、丰收的依赖和保障，所以在这次台风登陆的前一天，水库管理所便接到了上级的指示，要其趁台风下雨之机把水库蓄满水，以确保下游农田在今冬明春旱季时的灌溉用水。

而在第7011号台风登陆的9月14日当天，龙江水库管理所的邱立群所长便亲自带领着管理所的三分之二的共16个人在值班，在下午的四、五点钟时，正面登陆的台风横扫到此，那台风的凶狠如前所述，此处就不再赘述了。

至台风过后的晚上大约九点钟开始，那天空便开始下起了大暴雨了，这场大暴雨之大、之凶和之狠，那是前所未见的。

因为呀，龙江水库所在的莲花山脉山峰高耸突兀，山体连绵不断，它是沿海翻入内陆的一道天然屏障，平常来说，从南海吹来的湿润温热的气流，在来到山脉后经山势的拦截会使其快速抬升，以致使湿润温热的气流温度骤然下降，因而便会形成降雨。而这次的雨是台风中心过后的台风雨，那台风带来的温热气流便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因而就形成了前所未见的大暴雨，而且，那大暴雨都降在了库区附近及其汇水区域内。

大暴雨从晚上的约九点钟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半夜的两点钟，足足下了五个小时。事后据说，第7011号台风当天在当地带来了700多毫米的降雨量，而在当晚的五个小时里，降雨量竟达到了460多毫米。这么大的雨量！这不得不令人咋舌惊悚啊！

在台风过后的倾盆暴雨中，水库管理所的邱立群所长及所有的值班人员那也是不敢松懈啊，他们都在坚守岗位和加强了水库的巡查，至晚上的12点钟时，库区内新增的汇水与原来的蓄水叠加，便使坝内的水位暴涨，水位随即便接近泄洪闸的闸门板面了。

此时的邱立群所长原来是个转业军人，他虽然不具备专业的水利知识，但多年的驻守水库经验及眼见了此时的现状后，他似乎也感到了不安了，于是乎，他便拿起了手摇电话，准备请示上级领导，他想打开四扇泄洪闸门排洪，以确保大坝的安全。

但是，不管邱立群怎样摇电话，那电话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原来，时年使用的都是有线电话，此前在台风的摧残下，那电话杆和电话线早就受到了破坏了，已是无法与外面联通了。

而此时的形势是正处于历史的敏感时期，排洪一定要得到上级的批准，下级必须要请示和服从上级，因为排洪必定会造成洪涝，也必定会危及下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所以，那邱立群虽然着急，但他却不敢擅作主张开闸放水，因此，在经与管理所的众人商量后，邱立群所长便决定亲自冒雨前往公社里向领导汇报并取得指示。

时年，管理所里有邱立群所长等数人有自行车用于代步上班，但是，在这台风过后的暴雨之下，内涝成灾，小小的土路既泥泞又被水淹没，还有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树木挡道，那邱立群便只得穿着雨衣、打着手电、在徒步摸索着前往公社的办公大楼。

从龙江水库到龙头公社，路程约有六、七公里，没想到的是，那邱立群所长却走了足足一个半小时，他在途中遇到的艰难程度那可想而知了。当他到达公社办公楼的时候，那时间已经是晚上近两点钟了，那雨也渐渐地停了。

邱立群带着凝重的神情，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向亮着灯光的公社革.委会主任办公室，一进到办公室里，他便看见了在来回度着步同样是焦虑不安的在值班的公社的革委主任黄文清，一见面，邱立群便迫不及待地向黄文清汇报起水库的情况来。

这黄文清啊就是刚解放的时候与曾永兴到曾家寮所在的四合乡搞分地工作的那位黄文清，在数年前，龙头公社的原来的领导先后被调到了县里任职，那邱志坚现任县的革委主任，那龚英华现任县的公安局长，那陈冬梅则到了县的妇联工作，那曾永兴原来也任县的农业局长。

在时年的派斗中，对手攻击说曾永兴是混入革命队伍的两面派，还罗列了曾永兴的数条罪状，其中之一是说他徇私舞弊、包庇了父亲曾招宝，因此，对手想把曾永兴列为敌人、想把他打入监狱后取而代之，好在邱志坚和龚英华明了当时的事情经过，两人力排众议，从而便保护了他，那曾永兴最后便只是落得了靠边站的结局。

后来，在龙江崩水库后，由于曾永兴是原水库建设的总指挥，他必须要承担部分责任，因此，他便被下放到了一个农场劳动，当然，此是后话。

在原来的领导们都上升调离后，那黄文清便被上级任命、做了龙头公社的革委主任，这便是当时各位领导的情况。

这时，黄文清在听了邱立群的汇报后，他便立马严肃地说道：“好了，公社现在也没法与县里取得联系，估计也是电话线断掉了，这……这情况危急，你马上赶回去，只要水库一到警戒水位就开闸放水，要确保水库大坝的安全，责任……凡事嘛由我来承担。”

邱立群听后，他紧张、焦虑、忧愁的脸上虽然有点松弛了下来，但是，他也不敢懈怠，因此，他二话没说，便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水库去。

此时，雨虽然停了，但内涝却把路淹得更加深了，路面也更加难寻和难走了，因此，当他回到水库时，便已是凌晨的4点多钟了。

邱立群在返回到大坝时，那所有的值班人员都已经集中在大坝上等他了，群龙无首的他们个个都是焦虑万分、脸带愁容和无可奈何。

邱立群便马上又察看了水库的情况，在照射灯下，只见水库里的水位差1米多、不到2米就要漫过坝顶了，泄洪闸的闸门板也已深深地埋在了数米的水中了，溢过闸门板面顶的水流在汹涌咆哮地排向坝下，再用电筒照了一下库内的水尺，已严重超过警戒水位好几米了。

此时，由于4个泄洪闸的闸门没打开，数米厚的水流从4个闸门板顶汹涌澎湃地溢过，但它的流量有限、却无法抵除库区内的来水，所以，库区内的水位还在暴涨，这！情况万分的危急啊！

邱立群见状，他立即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了，他立马便大喝道：“开闸放水啊！快！留四人分两组巡查坝体，其他人快跟我上闸顶开闸。”

众人便仓促而又急急忙忙，其中四个人便打着手电去巡查坝体，而剩下的人则全部跟随邱立群上了泄洪闸的闸顶。

众人到了闸顶一看，完了！闸门的连杆轴在水流和水压的作用下，已经有些变形了！众人霎时便都被吓得了汗毛竖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了！

原来，这1950年代建的泄洪闸，是机械式要靠人工用力旋转旋起连杆再带起闸门，这有螺纹的连杆一旦弯曲变形，则很难被旋得起来了。

闸顶上的十多个人便迅速地从闸顶的工具房里取出工具，分别在四个闸门顶拼命的弄来弄去，每个人可谓是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就是没法打开闸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情况也越来越危急了！

此时，邱立群找来了两根铁棒后大喝一声：“都过来！集中力量！用铁棒加长力臂！快！”

于是，十多个人合在了一处，他们像推石碾一样，在磨了半个小时后，才终于打开了一扇闸门，随即，那水流便奔涌而出、在咆哮着飞泄而下。

这股水流，便是罗家福在罗家寨观察到的水面突然上涨了1米的原因。

在打开了一个泄洪闸后，邱立群等人便信心倍增了，于是，他们便加紧在如法炮制的准备打开其他的闸门。

忽然，在坝体巡查的那四个人此时却在大声叫道：“邱所！邱所长啊！坝体中间渗水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续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