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1 初潮
秋天的一日,巽儿的初潮来了。
起初的星星点点她没有发现,待第一股血涌出时,裤子从里洇湿到外。她随师父行医,知道这是女子长大的标志,可毕竟是第一次,有一丝害怕,不过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于是,她向信赖的毋梧依求助。
毋梧依吃了一惊。在看到她裤管洇出的血迹时,更是显出一瞬的慌张。他求学好知,阅书无数,但不曾读过一本这方面的书,想也没想过呀!
对上全然信任的目光,毋梧依白皙的面庞透出粉色。放下书,略微结巴地说找人来帮忙便急忙出去了。
毋梧依带着一位体态发福的妇人回来时看见巽儿就站在院子里,问她怎么不去屋里等,她说怕会弄脏地板。眼望随妇人走回屋去的人儿,瞥见她裤管上更深的血迹,毋梧依心中怪异。良久之后一个意识浮现——他关心她!在不知不觉中他在接受她!虽然还有怀疑还在试探防备,但她确实进了他心里。若到最后他又被辜负,届时会如何呢?毋梧依怆然一笑,走去房中。
许是这妇人和气,巽儿怔怔愣愣开口称呼人家“大嫂”。妇人朗笑说“你是看我胖,以为我是孩子娘了吧?我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巽儿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并介绍了自己,那姑娘爽利,要巽儿称她“云姐”。云姐给巽儿带来了足够的草木灰,事出突然,没有备好的新的丝套,她只好裁出数条丝绦,临时给巽儿粗制了一个,并教她如何使用,还嘱咐了许多诸如饮食,活动,清洁,废物的处置等细致之处。
云姐离开后巽儿换了一身衣裳鞋袜,把闻到血腥味不停拱她的腿而被栓起来的小猪放开,收拾起脏了的这一身要去河边清洗。毋梧依说院里有水井何必跑去河边,巽儿说怕他介意,说许多男子都视女人经血为不洁,甚至不详。毋梧依不好说他不介意这无稽之谈,只要巽儿在院里洗,然后撇了一眼她一身的衣裳继续低头在廊下看书。
洗好了衣裳也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了。二人在厨下忙着时毋梧依说过几日给她做几身新衣裳新鞋子。巽儿的两身单衣都有些偏大,且无不是补丁摞补丁。两双芒鞋也多处断裂,修了又修。巽儿却说不要新衣新鞋,要旧衣旧鞋,这样穿着自在,做活方便。毋梧依好奇她是否一直只穿旧的。巽儿回答说年纪小些的时候每年师父都会给她添置一身新衣,或者去大户人家之前也会给她买新衣裳,为的是她不被嘲笑,而师父自己却只穿旧的。长大了一些她也不要新衣了,她们是修行之人,忍辱是第一关,况且她也不觉得穿旧衣是辱。这次南下时她带了五六件替换的衣裳,但路上都给了状况堪怜的流民难民,只余最破旧的两件替换。毋梧依沉吟片刻回说新衣新鞋易得,旧衣旧鞋难觅。巽儿知推拒不了,怕毋梧依给她添置的新衣会是他平日穿的那些华贵的面料,这样的衣裳她若不穿不爱惜是辜负了好意,可若爱惜,那行走坐卧都得注意,真的是有碍她做活,便在感谢之后提出要方便做活的料子和样式。
第二日很合身的三身新衣四双新鞋便被云姐送了来,一起送来的还有新制的柔软的丝套。
毋梧依好奇,寻了医书翻看女子月事方面的记录,顺带也看了女子生子的章节。翻看完,除了感叹生命延续之奇妙,也深感为女子之不易。想想身旁的女子,益发敬爱。可是想到幼时身边那些绝美的面容下的心思和手段又深感恶寒。书上列举的那些女子会不适的症状巽儿一条也没有表现出来,作息,面色,行动等每一方面同往日都并无二致,难道这也和她从小泡药浴有关?
经期一过巽儿就又背起背篓去找草药了。多了一份药浴,需要挖更多的草药到谷外市集交换。她活动的范围被放宽,毋梧依也不天天陪她出去了。有时她去的地方较远时也无法带上小猪,今日便是如此。而且经期方过,身上衣服上多少有些味道和血污,挖完草药她还要去河边沐浴洗衣。
近傍晚时没有半丝预兆,忽然阴云密布,又浓又厚的黑云挟吞天坼地之势汹汹而来,顷刻天昏地暗。加之谷中林木众多,风声如狂,颇有森然之状。
巽儿把洗净的衣物包好放进背篓,抬头看看天,决定穿过草丛抄小路。这儿离梧依哥哥的住处有些距离,从草丛穿过可以近一半的路程,她快快跑,希望能在下雨前赶到家。
风声如涛,四壁震响,巽儿拨开一浪又一浪的深草加快回家的步伐。
忽然踏上一团软软的东西,下意识地要收回脚,但是身子已前倾,结果只能是跌倒。她原以为那会是一只受伤的动物或动物的尸体,但当她摔趴在上面时感觉出那是一个人——一个体温非常高的人。不过体温高总比没有体温来得好些。
凑近,看到有白色的头发从黑色的兜帽里露出。
心,猛地缩紧。
推了推,唤了唤,没有回应。
他病发了?是想去河水里降温吗?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晕倒在这儿的,这么高的体温得先降下来才行。
巽儿取下背篓,打算把他拖去河里。奈何他们俩的身形相差太大,她气喘吁吁也才将他拖动不足他一个身长。这样不行啊!他体温这么高,持续下去,就算保住了性命,也可能会烧伤脏器,落下病根。
湿衣服!
巽儿快速解开他的衣裳,将方才洗的湿衣贴在他身上,起身跑回河边,脱下身上的外裳,打湿,跑回来替换,然后再拼尽全力往河边拖动他。等衣服上的温度升高时她再跑去河边打湿衣服来替换,再拖动。如此循环,当他终于被她拖到河里的时候,她真的是精疲力竭。喘息了一会儿,怕浅水处有水蛭咬他,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将他往河心又拖了拖,抱着他浸泡在河水里。
一道闪电劈空而下,一声炸雷紧随其后。闪电和雷声鸣锣开道后,这场猛雨终于降下。巽儿将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倾身为他挡去瓢泼大雨。
秋天河水的凉渐渐侵入肌体,不过巽儿不怕,等她打一会儿哆嗦身体就会变热了。她只愿这河水能更凉些,以好使他体温能尽快降下来。
说不好下了多久,反正最后风停雨住了。月亮也从云层后探出脑袋,还是满月呢!虽然时隐时现,但不似方才那么漆黑一片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一张因为瞌睡而正向他砸下来的脑袋。他身形一转挣脱开,而没有防备的她却被震得躺倒在水里。
河水将她往下冲了数尺之后巽儿才稳住身子。着急慌张从水里站起来,鼻子里抢了水,这难受也顾不得了,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四下搜寻他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大意,让河水把他冲跑了,直到看到不远处立在河水里的高大黑影巽儿的着急害怕才散去。
“你醒了!你的烧退了吗?”
她的问题随流水远去。
是没有听到吗?
“你的烧退了吗?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巽儿往前走了几步,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可男子仍然像石刻的一般动也不动。银色的眉,银色的长发,在时明时暗的潺潺河水里透着几分妖媚。
他……烧糊涂了?
“过来。”
巽儿仔细辨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边朝他走去边窃喜,想着他能开口说话估摸是清醒的。可当她走到他身旁,他却又不说话了。就着月光,巽儿认真凝望,希望借由自己的观瞧判断他此刻的状况。
……
太暗了,看不清。
“……我,我送你回去吧。”
想起毋梧依说过没有允许决不能靠近他住处的警告,觉得自己这个提议或许太冒昧。忽然又想起毋梧依说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络信号,便问:“你需要我帮你发出你们的联络信号吗?”
……
“如果我不能知道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帮你。”
……
无论她如何问,怎么等,也再等不到回应。不由巽儿多想也许这是他驱赶她离开的方式!毕竟第一次见面时他对她的不喜欢便表现得很明显。
“……若是你没有不舒服的话,我就回去了。”
……
“附近有处温泉,你肯定知道吧?你去那里泡一泡,驱驱身上的湿气。你在水里泡太久了。”叮咛完,巽儿打磨着脚下的石头趔趄着往岸上走。
方到岸边只觉后背一凌,仿佛有危险袭来。反射性地要扭头查看,这时铁钳似的东西猛地将她禁锢。铁钳像巨蟒一样绞着她,越收越紧,巽儿痛得呻吟,同时也察觉这铁钳是一双手臂,背后的滚烫是男子的身体。男子急促地粗喘着气,像在痛苦地压制着什么。
他的病又发作了吗?这是什么病?间歇性的疯魔?
巽儿倒吸了一口气,因为男子开始撕扯她的衣物。
“你放开我……我兴许可以帮你。”巽儿用力扭动着身体挣扎,也死死地拽着衣襟。布帛裂开的声音伴随着巽儿羞愤的哭喊。
“啊……你放开我,放开……我才可以帮你……”
撕扯她衣物的动作停住了,钳制着她的力道也减轻了。巽儿挣脱,拼命往前跑……
运功调息后,男子望了一眼夜空。
今晚还未过,那股气流怎么就消失了?
跟她有关吗?
望着地上晕倒的女子,不怒自威令人生畏的面庞愈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