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1 巽儿回来了
平静的偏僻山村沸腾了！
人们奔走相告，那个傻得让人担心的小可怜巽儿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带回来一个俊朗威仪得不像话的男人，而且那男的还很富贵，而且两个人还有了孩子，而且他还要带巽儿去京城过日子……
老人们说这是她师父积下的阴德，让她找个好女婿依靠。叔叔婶婶们说自己开了眼了，世上竟会有如此尊贵品貌之人。心里不好受的，是和巽儿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不论是成婚的，未成婚的，当娘的，未当娘的，心中无不咕嘟嘟冒着酸水。有在家哭鼻子的，有怄气的，有打扮地漂漂亮亮各种帮忙巽儿的。
一大早巽儿就爬上师父以前常带她来的山坡上，爬上一棵不太高的树，坐在树枝上眺望发呆。
她清楚位于村子偏僻处的房子突然热闹起来是因为萧拓的缘故。
一踏入汉的地界巽儿便要和他分开，但男子却说同路，结果就“同路”到这里了。
巽儿起初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但在看到他祭拜师父时明白他是为向师父表示感谢而来，感谢她的徒弟阴差阳错治好了他的病。可是，他要她明日跟他一起离开又是为什么？他们已经和离了！在军营里的头一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之后虽未再那样，但二人一直同处一室同床共枕，在军营可能是不便宜给她一个女子单独安排营帐，在西蜀时许是为了好掩饰他的身份，如今他也安全了，再这样下去是不对的。她应该要跟他说清楚。
“巽儿，巽儿。”
“翟婶，怎么了？”
“你下来一下，翟婶有事央告你。”
“好！”
巽儿从树枝上下来，不等她站好翟婶就急急地道：“巽儿，我们家凤儿自打见了你男人就魔障了，竟日哭哭啼啼，我怎么跟她说那样的男人她降不住她都听不进半个字。没法儿，我只得带她来找你，你跟她说说你过的真是天上的日子？”翟婶边说边冲巽儿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往不好的地方说。
巽儿想了一会儿道：“凤妹妹，嫁给他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全是好。”
“哪儿不好？不好你咋还嫁他？还带着他回村里显摆？”
“我不小心遇到了他，他是为了顾及我的名声娶的我。”巽儿一直记得他说过不能将他的病况说出去的嘱咐。
“所以你是如愿以偿了，现在劝我不要嫁给他！你是看我比你好看，怕你争不过我！”
“凤儿，咋说话呢？都是我跟你爹把你惯坏了！拗，拗，你就拗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翟婶儿恨得咬牙切齿，手指在女儿脸前头戳啊戳的，但到底还是不舍得碰女儿一指头。
“不能嫁他我才会后悔一辈子。要是不能嫁给他，我，我也不活了。”说着说着凤儿一阵心酸无望，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下了。
“不想活现在死去！从这山上跳下去，死去！”
凤儿姑娘气性大，听母亲这样说，真的往山崖跑去，得亏翟婶和巽儿死死将她拽住。
翟婶紧紧拽着女儿，后怕得哭起来，“我跟你爹养了你十几年，为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你就寻死觅活，可曾想过我们俩？你嫁去那老远，我跟你爹有个三长两短你都赶不回来见我们最后一面。”
“他那样尊贵，我会让他把你和爹也带去京城。”
“凤儿啊凤儿，你是没出去见过外头的人，憨胆大呀！”
“用不着见外头的人，知道巽儿就够了。”
翟婶擦着眼泪和鼻涕看了一眼巽儿，摇了摇头。巽儿不懂她摇头的含义，也没心思去猜。她回来这里一是为告慰师父，二是希望在这安静的地方在师父身边能找回一些平静。
“巽儿，嫁给他真的没有一丁点不好的地方？哪怕有一点你也说说。”见巽儿似闷葫芦，翟婶提示到：“他打你不？骂你不？”
巽儿摇头。
“那吃，喝，嫖，赌呢？”翟婶数着手指头问。
“没见过他沾这些。”她也觉得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那，那……脏活儿累活儿都给你干吧？”
巽儿摇头，“有好几个专门的人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她越说翟婶心越揪，凤儿姑娘嫁人的心也越坚定。
“那肯定规矩特别多，这不叫做，那不叫做的。”
巽儿仍是摇头，“之前没有，不过他家里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
“肯定是这。家业越大，越尊贵，规矩就越多。哪儿做得不好就会被打，被罚，听说打死的都有。”
“打死人，就算是奴仆，都是要偿命的。”巽儿在心里纠正翟婶的错误表述。那时她大约十岁上下，衙门里派下的人鸣锣宣告最新的律法里有这样一条。里长怕她和师父外出不知道，还专程跑到家里来告诉师父。送走里长后，师父摸着她的头说：“这个人不错。”她知道师父说的“这个人”指的是汉的皇帝。
“巽儿？巽儿？你是不是想到了啥？”
“他，他或许不能做到一心一意待他喜爱的人。”
翟婶终于抓住一条，收紧的眉头放松下来，怕女儿听不懂，她将巽儿的话讲得更直白，“他家里妻妾成群吧？个个都美得天仙似的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妻妾成群’，但有一个确实美丽。”
翟婶扭头对凤儿说：“听见没有？美得天仙似的，他那样的家世，肯定妻妾成群，他会正眼看你？”
“他能让巽儿这样的给他生孩子，为啥不会正眼看我？不能独占他，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也好。”
翟婶无言以对，凤儿这般生个孩子来留住男人的心也巩固自己地位的论调是平日她自己讲给她的。但这法子不是每个男人都吃，孩子更不是女人想生就能生的！
“贪图人家的富贵，你会吃大亏。我们庄稼人还是自食其力才能安生度日……”
“别说了，”凤儿厉声打断翟婶的苦口婆心，“她能过得去，我会比她过得更好。我就是要嫁给他，要不然，哼，你跟爹看着办吧。为什么遇见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凤儿气得双脚乱蹦，蹦完气呼呼地甩头走了。留下被难为得抹眼泪的翟婶和不知如何安慰翟婶的巽儿。
“我和你叔真的把她惯坏了，惯坏了。要不依她，她一赌气寻了短见……”想到这种可怕的事情，翟婶如万蚁钻心，如天塌地陷，捂着脸呜呜大哭。
巽儿掏出巾子递给翟婶。
哭了一阵，翟婶抬起红红的眼睛，恳求巽儿说：“巽儿，翟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和你师父一样都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翟婶这样说很对不住你，可是我和你叔前后生了六个孩子，只活下来这一个，她真的不能再出啥事！翟婶求你跟他说说，让他收了凤儿吧！”
“翟婶，他不会听我的话。他要娶谁，我也管不到。”
“那我去求他，你会不依吗？”
“不会。”
“好，我去求他。巽儿，你真是一个有肚量的好姑娘，真是一个好姑娘。”
翟婶拭着眼泪快步下山。当她的身影缩成很小的一个点时巽儿又爬上树枝，坐在她刚才坐的地方。
霞光万丈，像佛祖的目光慈爱地注目着寂静的村庄，一片祥和宁静。
巽儿忽然觉得师父正在那里微笑着望着她。
眼泪夺眶而出，也不去擦，任它流淌，在心里默默向师父诉说她心上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