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4 他的名字
毋梧依方评论完一组诗，正躺在檐下躺椅上晒着春阳闭目养神。
鸟儿立在枝头鸣唱，清风款送清香。
毋梧依心如止水，神清意明，周身融通，暗想时光就此停止，可就真如神似仙了……
听到奔跑的脚步声毋梧依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坐起身，右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下颌，笑眼瞧着来者。
疏离淡漠的秀逸面庞真心笑起来如春花照水，美得人不舍离眼。巽儿看傻了。
看到她眼里的惊艳，毋梧依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无限。
“……梧依哥哥，你，你真好看！”夸着别人，自个儿脸先羞红了。
毋梧依俯身抚摸小猪，听巽儿这么说抬头一笑道：“我一直知道。”
“……”巽儿一时怔愣，她认识的梧依哥哥面对称赞只会礼貌疏远地抿唇轻笑，不过，这样不一样的梧依哥哥明丽得晃眼，好看得不得了，看来这次出谷一定有好事发生！
“我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就在等你们。”
“你知道我们要来？”
“树上的喜鹊都知道。”他每次回谷她都会一路跑来，整座山谷都知道。
巽儿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躺椅旁，又去屋里将小猪的垫子拿出来放在身旁，安排好小猪，她又傻笑着贪看毋梧依的美颜。
“你又开了多少亩的荒？又种了些什么？”
“没开多少。”
“为何？”
“他不许了。”
“哦，心疼你早出晚归。”
巽儿摇头，认真纠正到：“梧依哥哥你误会了，他不许我开荒是因为会破坏这里的风水。”
“破坏风水！先生亲口告诉你的？”
“嗯。他还让我每日必须在戌时前回去，也跟这有关。梧依哥哥，你是不是也吃了一惊？他竟然也找人看风水！我以为他是一个勇敢无畏，敢逆天改命之人！”
毋梧依秋水瞳眸里荡漾起一抹别样光彩，他定定注视着眼前的姑娘。
“怎么了？”
“没什么。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想好好看看你。”
“我不好看。梧依哥哥好看。”
是的。她不是美人，她钻到你心眼里的不是美貌，而是傻气。傻得让你禁不住想保护住这么赤诚滚烫的一颗心。
“梧依哥哥，北汉要打过来了吗？”巽儿突然转了话题。
“又是下山去的时候听来的？”
巽儿点头。她每次下山都会看到有人家在搬离镇子。现在的镇子虽仍有不少住户，但多是上了年纪的穷苦人，无处可去，守着薄田，听天由命。其实，真若汉的军队打过来了，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不也知道这场仗迟早要来。”
“……”北汉一统数百年来的割据混战已是大势，师父说这天下一统也是好事。可是，一打仗就要死人，就要有家庭破碎，有流离失所，想到这儿即便知道这是天数，可也轻松不起来。
“南楚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吗？”
毋梧依思忖片刻，道：“有才能，可惜得不到上天的垂爱。”
“南楚亡了之后北汉还会攻打蜀地，珑地，是吧？”
“珑地已被攻陷。”
“北汉的皇帝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吗？”
“不知道。”好皇帝？什么样的皇帝算是好皇帝？毋梧依暗自问自己。可是他正在为他征战，在烽火硝烟之外的战场上征战。传说他是一个雄才伟略的皇帝，传说他一落地国师就预言他将结束三百多年来的混战，成为千古一帝。关于他的传说实在太多，汉的子民将他当神灵膜拜，汉之外饱受欺凌荼毒的百姓日夜盼着他的大军。可他终究不是神。是人便有不足。加之身处至尊之位，他稍稍一个叹息，或许就是浮尸百万。他若宽仁，强臣便会逼迫他。他若强硬，又难免会失于武断。所以，什么才是好呢？
“如何就流泪了？”
巽儿拭掉泪光，浅浅一笑，回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一路上的情形……希望这乱世早归安宁。”
小猪留在了毋梧依处，巽儿需在戌时前赶回去，也没法儿陪毋梧依做晚饭吃晚饭了。
跟男子一起吃饭巽儿也学会了安静，目不旁视，把饭吃得像读经书一般认真。
她先他一步吃完，放好碗筷，盯着桌面一动不动。男子也吃完了，放下碗筷，不过，没有像平日那样起身离去。望了一阵对面的人，有一丝气恼，但更多的是直钻入他心房的丝丝缕缕的软。这软，他曾经很排斥。
“在想什么？”
男子的话约莫飘出屋外了巽儿才恍然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抬头，恰迎上男子注视的目光。望着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眸，巽儿做出自己听差了的判断。可平日他吃完饭就去书房忙了，今日这样看着她是有话要说吗？
因为巽儿的问题常常得不到回答，久而久之巽儿在他面前养就了“你问我答”的习惯，男子不吭声，巽儿便望着桌面也不吭声。当然，这会儿是无法像方才那样胡思乱想的，因为男子“我有话要说”的意思非常明显。
“为何从不问我的名字？”
巽儿抬眼望向男子，惊讶又困惑地愣了愣，直了直身子，郑重开口道，“请问尊姓大名？”
“……”她对自己如此生疏，男子以为自己会有一丝愠怒的，可是，没有。不但没有，还有温软的东西翻涌上他心头，“拓，萧拓。无人时可唤，但不可告知旁人，毋梧依也不可。”
巽儿点头表示记住了。可是为什么这时告诉她他的名字？
“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吗？”
“每日都有事发生。”
“跟，跟攻打南楚有关？”
“何以如此想？”
“……你们……是北汉的……细作。”
男人没有否认，也不惊讶巽儿如何有了这样的想法。
“你……你与平日不同，北汉即将攻打南楚……”异常的举动总有不寻常的原因。
“你担心我会犯险？”
巽儿点头，水眸里盈满担忧。
“无关。我也不会有险。”
“真的？”
“嗯。”
“但……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嗯。”
见男子似要起身，巽儿赶紧道：“……我能，能问你些问题吗？”
男子身子回到原处。
“你姓‘萧’，是北汉的皇族吗？”
“是。”
“那你见过皇帝吗？”
“见过。”
“他，他是一个好皇帝吗？”
“不知道。日后你自己评判吧。”
她现在就忧心如焚，想吃颗定心丸，“他会爱民如子吗？”
“他想创一个河清海晏的时代，但能否‘爱民如子’不得而知。”
“我觉得他是一个好皇帝！”
男子顿了一下问道，“缘由？”
“我在汉时听到过许多赞颂他的事，师父说他是天选之人，还有……你，如果他不好，你不会助纣为虐。”
这一句打动了他的心。
“还有梧依哥哥，秦伯，云姐他们，如果你为人不正，他们不会甘愿为你驱使。”
男子刚要上扬的唇角又复归原位。
“有朝一日我和毋梧依你只能跟一个走，你跟谁？”
“如果你，你好了的话，我跟梧依哥哥。”因为他的毒不知何时会加重，发作。
“看来我那晚的话你并未放在心上。”
“……什么话？”
男子“瞪”了巽儿一阵，起身离开。
几月相处下来巽儿知道他有这种表现时就是不快。哎，他们虽然交谈不多，但相处这些时日，说的话加起来也还是有些的，除了他特意交代的，她并不能记清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望着走去书房的身影，巽儿想要不要问问是哪句，可是如果他想告诉她就不会“愤而离席”了。
算了，反正他也没有生很大的气。
就在巽儿收拾碗筷时，那句“记住，你是我的妻子”这句她以为早忘记的话突然飘了出来。巽儿想找男子确认是否是这句，但又一想，即便是这句又如何呢？她都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他的病一好，她就会离开。
巽儿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胸口，继续收拾碗筷。收拾停当后她也坐在卧房里的书案前一边认真翻阅他给她的介绍各地风物民俗的书一边等他忙完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