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谷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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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 5 冰矶子

第二日望日这天不是一个晴天,加上谷里林深枝密,更显幽冥。

巽儿坐在台阶上,读一会儿书往远处望一阵。终于等得男子回来,她放下书立刻起身,而男子仿若未看见她那般走过她身边。

“等,等一下。”巽儿的声音里透着紧张。

男子停住脚步,转身看她。往日她起床洒扫完庭院后就去毋梧依住处了,至晚方归,没有例外,今日专等在这里是想问什么?

“今天是,是望日!”

原来是因为这个!望着巽儿的眸色暗了暗,“……我尚无碍。”

“一会儿用完早饭你还要出去吗?”

“嗯。”

“……我,我同你一道吧。”

“不必。”

巽儿鼓了鼓勇气,握紧拳头提高音量道:“今日你能不能不要乱跑,万一有什么……很危险。”

“不适我会回来。”

“如果来不及如何是好?”

“我的身体我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那日你就不会……”巽儿言止于此,许多话不用说到底对方就明白,反倒说清了,伤害也造成了。

“午前不会有事。”

“……”巽儿望着走过的背影,满心担忧。

巽儿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他回来不多时早饭便送来了,两份。

早饭后他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巽儿知道拦不住便也没有多言。

晌午,当巽儿看见他时噌地站起来向外跑,但跑了几步停住了,只一瞬不转地望着他步履平稳地一步步走来。

“你一直在等我?”在很远的地方他随意往这边瞟了一眼,看见她仍是坐在清晨他回来时她坐的地方。

“嗯。”

男子望了巽儿少顷,走去房中。

他经过她身边后巽儿捂住胸口,那里扑通扑通跳得很快,继而脸颊也起热,紧接着耳朵也好热。师父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之一。她喜欢他?巽儿感受了一下师父说的“牵肠挂肚”,“面对面还相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等喜欢一个人时的描摹,自己对他……好像没有这些。哎,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可是她的病人,她不想他的病情想这些东西真是愧对医者本分。

二人坐在各自的房间,不过巽儿隔一会儿会出去一趟,因为男子不让她进他的房间,可她实在怕自己不能及时发现他的异样,因此只能借这一趟趟的来回透过唯一一片挂起的帷幕瞄一眼他的状况。

男子岂会不知,但没做理会。

未时,不适开始出现。随着太阳西坠,从丹田处涌出的被撕咬的痛楚不断加剧。当夜色笼罩山谷时,他疼得满身是汗,大颗大颗的汗滴从发丝从额上冒出,沿着脸颊滴落。因为疼痛,视线也模糊起来。男子放下书简,起身向外,挺直的背有微微颤抖。

咚咚咚的脚步急促跟上。

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道:“不想死就赶紧离开。”

巽儿快跑几步拦住他,将两只茶盅递到他面前。

暗红的液体勾动他血液沸腾。那晚饮下她血液后身体的舒适加剧了他内心的挣扎。她会是他想的那样吗?若是,上天真是待他不薄。若非……若要他变成依赖吸食人血而活的魔物,他宁愿疼痛而死!她是吗?他会有无稽之谈般的侥幸吗?

“你快,快接着吧。”端着茶盅的手又往他身前递了递,手腕处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胳膊流进她衣服里,袖子被洇红的地方在逐渐扩大。

“你快喝,屋里还有一盅。”她感受到了他渐渐的不适,不解他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还在忍耐什么。不忍他辛苦煎熬,她拿剪刀划破自己的手腕。

他接过茶盅。她小跑回房间,将手腕悬空在第四只茶盅上。纵然她有医者之心,纵然她为病患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但感受着鲜血流出,感受着生命正一点点耗尽,她的心跳得很快,鼻子一酸,眼泪也快涌上来了,纵使她不清楚眼泪是害怕还是不舍。

看到屋里的情景,他几步来到她身旁,一把握紧她手腕处的创口,冲外面喊道:“来人!”

巽儿还是头一次听到他提高音量讲话。

话音甫落,一道低沉利索的声音响起在门外,“请先生吩咐。”

“传大夫,止血。”

“是。”

“这些够吗?”

鲜血溢出他指缝,他握得很用力,她觉得他再稍稍用些力她的手腕就会断掉。她动了动,想松快松快,却被握得更紧更牢。她痛得皱了皱小脸,但也只是这样。

“这些够了吗?”她担忧他的状况,又问了一遍。

“嗯。”

看到他放在案上的空盅,她想问他是否好些了,但随即想到即便是灵丹妙药也不会这么快便作罢了。

“……你快把这些也喝下吧。”

男子沉声不语,巽儿也不再多言。在相对无言的沉默里巽儿方才的惊慌渐渐平复,也意识到自己因为担心他的状况而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此刻,觉得有些羞赧。

“你……”巽儿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自己方才的失礼,但她似乎只会问“你好些了吗”,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刚才已经告诉过自己了。巽儿清了清喉咙,将自己的问话掩饰过去。不好再盯着男子看,巽儿只好将视线放在自己手腕处,那里被他握得似要麻木,手已经因血液不畅而显出紫红,可是他握那么紧还是有血溢出,染红了他的手指。

很快另一道声音响起在门外。

“先生。”

“进来。”

进来的是送饭的老伯,只不过手里的食盒变成了肩背的药箱。

巽儿刚想和他打招呼,但在看到他面容的一刻生生打住。来者神情冷峻,目含精光,与和蔼慈祥的秦伯判若两人。

男子将她的手腕递给来人,那人按住,但显然他更忧心男子手上的血。“先生,你的手……”

“她的血。”

来人的紧绷这才放下。打开医箱,熟练专注地处理着巽儿的创口。

“……你和秦伯是孪生兄弟吗?”

医者充耳不闻。

巽儿不是一个会因别人无视而自伤的人。他的不回答并不妨碍她朝着自己的判断寻找依据。瞅了又瞅,巽儿认定眼前人和送饭的秦伯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伤口非常快地被处理包扎好。医者敏捷利索地收拾完医箱,向男子施礼,等候吩咐。

“送些进补的汤饭与她。”

“是。”

“不用进补,一碗菜粥就好。呃,老伯你是兄长还是弟弟?”

医者瞅也没瞅她一眼,背起医箱离开。巽儿对着医者的背影弱弱地说了声“秦伯慢走”。她自顾自的举动换来男子一瞥。知她不会吵闹,男子打坐调息。

屋里只剩他二人时巽儿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一瞬不转地望着闭目调息的男子,希望他的不适能快些过去。

屋中很静,巽儿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秦伯来了,对巽儿招招手。巽儿缓缓起身,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出房间。平日他们会聊上几句,今日二人都怕惊扰男子,连最小声的低语也没有。

秦伯将食盒递给巽儿,巽儿伸手接时秦伯看到她手腕处的绷带,便将食盒改放到地上,指了指巽儿的手腕。巽儿抿嘴笑着摇摇头。秦伯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赞,巽儿还颇有些不好意思。秦伯又指指食盒,用手比划了吃饭的动作,意思是要巽儿快快吃。巽儿点点头。秦伯挥手作别,巽儿目送他离开。

巽儿目送人离去是会一直“目送”到看不到离去的人。看不到秦伯的身影后,她打开食盒,捧出粥碗,坐在能看到他的最远处,边吃边关注他的状况。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眼波微动,睁开了眼睛。巽儿敛声屏气等待结果。她看他气色如常,步履平稳,心下希望他是无事了。

男子起身来到案前,望着桌上两只盛血的茶盅,沉思顷刻,抬头对她道:“无碍了”。

巽儿脸上无一处不透露着欢喜和庆幸。

“那这个……”巽儿指着桌子上的两只茶盅。

“放我房里案上。”

“我,我可以进你房间吗?”

“嗯。”男子看了一眼她的手腕,问:“疼吗?”

“不太疼,就是起初有些怕,不过现在不怕了。以后……以后应该也不怕了。”他需要的血并不多,她应该不会因此丧命。

“以后……我会自取。”

巽儿点点头表示明白。正要端起茶盅却被男子制止。

“手有伤,歇着吧。”男子端起两只茶盅走去书房,也是现在他的卧房。

第二日清晨巽儿早早起床,不为别的,就为确认男子昨晚确实并未再经历痛苦。

见男子步出房间,她笑容灿烂地从耀眼晨光里向他跑来。

“早啊!”

她的热情仅换来他的注视,但这已够巽儿鼓舞的了,他先前可是都不怎么看她呢!巽儿笑眼打量着他,并未感受到他不适的端倪。不过,他是一个极能忍耐的人,以自己的眼力未必看得出来,还是确认一下为好。

“昨天晚上,就是一整晚,都没事儿吗?”

“无事。”

那真是太好了!胸口隐隐堵着的一块儿终于消散,巽儿长出一口气,由衷感到轻松。

“没事了,你忙吧。”怀揣着高兴,巽儿往自己房间走去。

是的,她太高兴了,以致没有听到他稀有的关心。他想问她感觉如何,但开口晚了,音量也不大,只吐出一个“你”字她已走远。

望着瘦小雀跃的背影男子若有所思。世上能解他体内之毒的唯有药王谷的圣物“冰矶子”。若非它,即便他喝干一个人身上全部的血也不能那么快缓解。四十三年前,李克明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它,却仅饱看了三日便被拥有“美溢褒姒,妖右妲己”之称的柳青青骗了去,遗天下之大笑柄,李克明也因此气绝身亡。他以下的九任皇帝打着复仇的旗号悬以重赏,全天下搜捕柳青青。可任他们搜山检海,悬赏金额一增再增,这么多年来柳青青就像羽化升仙了一般,赏金猎人跑断双腿寻到的也只是关于她的传说。无不靠政变夺得皇位的他们会复什么仇,不过都是为了“冰矶子”。

她与柳青青是什么关系?与“冰矶子”又有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