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科隆
第二天，白雾九点才上班。
部门其他同事都早到了，玉塘风一见白雾，连忙起立，问她吃不吃灌汤包，白雾说了句“不吃，谢谢！”就到座位上坐了，仿佛昨晚她从来没问过玉塘风在哪听过她唱歌一样。
玉塘风恍然如梦，不敢再提。
趁着电脑开机，白雾寻思，刚才在地铁上看过手机，欧文没有回信，顺便查了下昨晚的快递，现在也还没派送，ZEK渡寒澶那里，也没有动静，密西西比最近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再等机会，其他客户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无需大动干戈，今天没什么大事，相对较闲。
可是她不喜欢闲。
她想跟渡寒澶联系一下，问他Clock的消息，可是现在时间还早，一上班就问项目进展，有催促的意思，于是暂且忍着。
电脑进入桌面，白雾先打开邮箱，再登陆QQ，想起Jet的事，便给叶零兮发QQ，问她：“昨晚和男朋友看电影开心吗？有没有再来个烛光晚餐？”
过了几分钟，叶零兮才回复：“别提了，电影看到一半他就走了，害得我一顿赶，真是浪费表情。”
白雾忙问：“怎么了？他干嘛去了？”
叶零兮道：“被他老板叫走了。哎！”
白雾不太好多问她男朋友的事，便说：“他努力工作也是为了守卫你们的爱情嘛，约会的机会多的是。那你今天怎么打算，是继续约他，还是加班呢？”
叶零兮道：“看样子是得加班，不过是做众筹项目，你的图纸你不是说下周做也可以吗？”
白雾道：“下周可以的，但是你今天要是有空，或者众筹做烦了，想换换心情，做Jet的图，我是不会介意的，嘻嘻。”
“行，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叶零兮道：“一上班梅经理和许经理就催过我了，我压力很大。”
白雾忙回复：“理解，你先忙你的。”
和叶零兮聊完，白雾又想起样机收费的问题，这个规定对以后开发客户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必须有所改变，因此打开邮箱，准备给肖祺发邮件，阐述样机收费的利弊。
刚在收件箱里写上肖祺的邮件地址，在主题栏填上“关于样机收费的提议”，再想敲下“肖总”两个字作为开头，思绪却像水渠里塞进一块大石头，瞬间被堵住了——她还是抵触与肖祺直接沟通。
白雾只好把邮件扔在一边，找点其他的事情来做。看到四五十封加粗的未读邮件，便一封一封地点开浏览、回复。
处理完几封邮件，时间已过了十点，白雾这才给渡寒澶发微信，她整理好措辞，写道：“澶哥，Clock还没有反馈吗？我有点紧张，做项目客户不跟我们沟通，是最恐怖的。您能不能帮我再问问你们销售部，还需不需要我为这个项目做点什么？”
消息发出去后几分钟，渡寒澶发来了一条语音：“你和我们做过生意，知道我们对项目的把控，专业程度绝不亚于你。客户现在没回复，有很多原因，可能在忙别的项目，也可能在比较各个供应商的Offer，也可能在和他们的高层开会，讨论什么规格最适合他们。他们的测距仪知识，都是我们传授的，他们要是有疑问，最先想到的肯定是我们，咱们再耐心等等。”
渡寒澶的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白雾略觉放心，但这么多天，ZEK发了Offer，Clock连一声气息都不吭，多少与ZEK宣称的“长期紧密的合作关系”有点不相符。
白雾放心不下，于是打字说：“是的，ZEK的同事都很专业，又有闯劲，应对Clock一定不在话下。我只是有一点点担心，这么大的客户，准针的两个主要竞争对手肯定也会钻进来搅浑水，他们的手段不像我们这么干净，我们不得不提防。”
渡寒澶发来语音说：“你放心，只要准针的产品好，价格别太贵，买手看在ZEK的面子上，也会把订单给我们。你们有个竞争对手叫豪爽对吧？他们想把报价单和样品发给我，我没要，我们一向只和最好的工厂合作，订单一下，肯定是给准针的，别担心。”
白雾写道：“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等您的好消息。”
放下手机，白雾却比先前更担心了。按渡寒澶的说法，豪爽果真在挖准针的墙角，这不但说明豪爽在为Clock项目发力，更有可能说明，豪爽正在与其他中间商深度接洽。
以豪爽不顾一切争夺订单的魄力，他们或许会向多家中间商提供多种选择，并都以超低价格吸引买手的眼球，哪怕订单不赚钱，也要给准针迎头一击。
ZEK不收他的Offer，不代表天星，昆宝等中间商不收。
想到这里，白雾越发紧张，忙朝部门问道：“Selin，Lexie，你们俩收到Clock的回复了吗？”
Selin回头道：“没有。”
白雾又问：“任何回复都没有吗？”
Selin道：“没有。”
白雾又问：“Lexie，你那也没有吗？”
Lexie没回头，一边写邮件一边说：“我这也没有。”
越是没回音，白雾越放心不下，可国际部四个中间商都停滞不前，要打听消息，除非去问内销部。可她实在不想和许进厚打交道，不用想都猜得到，如果问他，他会是怎样一副得意扬扬，顾左右而言他的嘴脸。可要是不问，白雾又实在想知道，客户那边正在发生什么样的潜流暗涌。
思之再三，白雾决定问，但不是私下问。
她在销售群里，发微信@许进厚：“许经理，Clock项目你那边有进展吗？”
销售群里有老板，许进厚不敢不回复。
过了两分钟，许进厚的文字回复发过来了：“我联系这个中间商不是很大，Clock项目主要还是靠你们国际部。买手有消息，应该会告诉你们那边的中间商，我这个只是凑数，估计没那么大面子。”
白雾一看许进厚的话，就忍不住厌烦，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回复，但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隐瞒不报，因此忍怒说：“我们这边没收到回复，所以才问你。大项目，信息要共享，免得让中间商和竞争对手钻了空子。”
许进厚回：“老板早就说过，Clock项目的消息要及时发到群里，我要是有消息，早就向老板汇报了。”
白雾虽不喜欢许进厚的口气，但得知许进厚也没消息，那大概可以说明，Clock的买手的确还没有放出消息，当下略觉宽心。
十一点多，白雾正在处理邮件，市场部经理夔青青忽然来找她，说：“雾姐，你还记得去年你们去德国参加科隆五金展，是第几次参展吗？”
白雾回道：“第六次，怎么了？”
“没事，”夔青青说：“展会代理公司给我发了一张表，上面有这个问题，我刚去你们经理办公室问他，他说他不确定，叫我来问你。”
白雾说：“你在准备今年的展会了吗？今年展会定在哪几天？”
夔青青道：“下个月5号，6号，7号，8号，四天。我看以前的报告，这个展会效果挺好的，很多大客户会去，你们五个sales应该都去过吧，德国好玩吗？”
白雾还没说话，Beth道：“哪有那么好，我们部门就只雾姐和Lexie去过，我也想去，可是轮不到我啊。”
夔青青笑道：“我也想去，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国呢。我刚才听你们经理的意思，今年参展可能会去三个人，比去年多一个名额，具体怎么分配，弛经理说还没定下来，好像还要和老板商量。”
众人听说，都各怀心事，无人接话。
沉静两秒，Iris笑道：“听说这个展会去的都是大客户，观展的不是翠蜂，Clock这种零售巨鳄，就是Beatles，Bosch这种行业领袖，参展商也是全球各个国家的工具大佬，我光听这些名字就起鸡皮疙瘩，哪敢跟他们挨太近。我就适合去广交会，高交会这种小客户比较多的展会。所以，我决定，科隆展我就不去了。”
白雾每年都去科隆参展，一连已经去了六次，她的很多客户都是来自于这个展会，对展会还蛮重视的，但因为倒时差，以及坐长途飞机，搬运展品，装修展厅等大量体力活，每次展会都特别累，所以她也是不想去的。
不过公司考虑到她的许多客户都在德国，这些客户需要她维护，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每年都派她参展。
今年略有不同，今年她反倒想去，因为她想借参展的机会，与欧文当面一晤。她知道Jet一定会参展，而且欧文一定会在展位上，若能与他对面详谈，对订单的帮助将比邮件沟通高效得多。
此时她不方便接话，只说：“Iris，你的亲和力在我们五个人里面是最好的，搞定小公司的老板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但是大客户的老板一般不会亲自出面和你谈，和你谈的一般都是产品经理或者采购经理，他们问的问题一般都比较细。你在产品和技术方面多下点功夫，对付科隆展上那些专业客户也一样可以得心应手。”
Iris笑道：“要是有什么技术能把雾姐懂的东西都复制到我的脑袋里就好了，这样别说科隆，就是拉斯维加斯我也不怕。”
说得大家都笑了。
夔青青又闲聊了几句，自回办公室去了。
夔青青刚走，玉塘风就说：“雾姐，天星的快递签收了。”
白雾立刻收拾心情，准备给宣自珍打电话，找到宣自珍的手机号，正准备拨出去，忽然想起，宣自珍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潜意识的优越感，转念一想，便去资料室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宣自珍甜美的声音传了进来：“喂，白经理，有事吗？”
白雾单刀直入，柔声道：“珍姐，我刚看到昨天给您发的快递已经签收了，所以打电话问一下您，看样品有没有拿到。”
宣自珍道：“哦，我们公司的快递都放在一楼前台，我还没去看。显示签收了那就应该已经到了，我等会去取。”
白雾道：“那我十分钟后再打给您，给您解释一下样品的所有功能，您方便吗？”
“十五分钟吧！”宣自珍道：“十五分钟后你打过来。”
挂断电话后，白雾从资料室的样品柜里取出W6，再温习一遍功能，构思好讲解次序和主次重点，并组织语言，预先演习了一遍，等到时间过去十五分钟，她再次拨打宣自珍的电话。
“喂，白经理，怎么了？”宣自珍甜美的声音再次传来。
白雾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急忙瞟一眼手表，确定的确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才说：“珍姐，您刚才要我十五分钟之后给您回电话，我一直盯着手表呢，深怕忘了，时间一到，就打过来了。样品您拿上来了吗？”
“啊！样品！”宣自珍猛然一醒，道：“哎呀，刚才一忙，给忙忘了，我还没下去。”
白雾忽然意识到，宣自珍并非一个真正的大大咧咧的人，而是对供应商的态度就是这么敷衍。这种客户开发起来最是劳累，合作以后才会有好转，内心虽有气，嘴上却连忙说：“不急不急，您先忙您手头上的事，我晚点再打过来。”
“真是不好意思了啊。”宣自珍道。
白雾听这声音没有半分歉意，怕她把样品的事又忘了，提醒道：“珍姐，午饭时间快到了。要不等下您下楼吃饭，或者散步的时候顺便把包裹带上来。包裹不大的，也很轻，您一只手拿都没问题。”
“好的，我等会去拿。”
打完电话，白雾回到座位，回了几封邮件，就到了十二点。
今天白雾事情不多，便和Selin一起去含香子吃饭，玉塘风想加入，白雾却改口说，她想和叶零兮去吃热干面，叫Selin和玉塘风一起，不用管她。
白雾约叶零兮来到面馆，热干面吃到一半，白雾又给宣自珍发微信：“珍姐，我怕您忙，忘记取快递，所以弱弱地给您发个温馨提示，您千万别说见怪。”
宣自珍没回复。
叶零兮笑道：“这什么客户啊？你跟她说话姿态都快低到尘埃里去了，你对我们可没这么好的态度。”
白雾笑道：“我对你的态度比对他们还好好嘛，哪一次不是求着你们，把嘴皮子磨破，才请得动你们做图啊。”
下午上班，白雾等到两点多，又给宣自珍打电话，这一回宣自珍终于把快递取回去了。
白雾于是去资料室，对着W6给宣自珍讲解功能，讲到不明白的地方，白雾甚至要用视频聊天的方式，实时直播操作方法，让宣自珍照着做，宣自珍才能明白。
好在白雾耐心极好，若换做别人，早吐血三升而亡了。宣自珍也颇有耐心，一直穷根问底，把W6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个通通透透。
白雾一看表，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挂断电话，白雾佩服自己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宣自珍。
回到座位，白雾习惯性地切换窗口到邮箱界面，发现又多了几封新邮件，其中一封的发件人名字分外扎眼。
屏幕上赫然写着：Owen Stwar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