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与黑
段铭梵背着聂淮生走了好一会儿,聂爸终于开车过来看到他们了。
“麻烦你了啊,铭梵,回去就收拾这小子!”聂爸下了车,接过醉得不省人事的聂淮生,把他塞进了车里。
“上车,铭梵,送你回去,不然你爸可得找我要儿子了。”聂爸看了一眼还站着的小段。
“知道咯,聂叔叔。”小段说完就坐进了副驾驶。
小段靠在座位上面,曾经的画面飞快地闪过。
*
小学三年级的段铭梵很胖,脾气温和,看起来就是又呆又好欺负的样子,他爱干净也很礼貌,女同学都喜欢围在他身边转。班上的几个爱惹事的人看着有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人,还这么受欢迎,就老是去捉弄他。
“你个哈(傻)胖子长得这么胖,以后没有幺妹儿喜欢你!”
“你长得这么肥大,我要看看你的鸟是不是也这么大!”
“你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好吃的和崭新的文具?我也要。”
“......”
伴随着这些声音,是小段他的文具和零食被偷,是他被堵在男厕所里面要被扒裤子。
那时候的小段不会还手,也不哭,也没有喊人,任由着比他矮小不少的人欺负。
“你们住手,哪有这样欺负同学的安?”说话的是和小段一个班的聂淮生,这小子从小就好管闲事,又喜欢用拳头说话,谁惹到他了,他就会还回去,大家都害怕这个“小霸王”。
聂淮生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随手拿了把厕所的扫把,就往几个小屁孩儿身上劈过去,边打边喊:
“警察叔叔,快来啊!快来啊!这里有偷东西和欺负同学的坏小孩儿啊!”
惹事的几个人,作鸟兽散,仓皇地跑掉了。
聂淮生颇有“黑帮老大”的气势,走到小段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奶凶奶凶地说:
“他们都被我吓跑了,你别怕,以后我保护你!”
“谢谢你。这个,送给你,他们都想要这个玩具……”小小段从兜里掏出了他最喜欢的最新版的奥特曼。
“哇!是迪迦奥特曼,我们都可以像他一样厉害!”小聂淮生一边举着奥特曼飞,一边围着小小段转圈圈。
小小段站起来,比聂淮生壮不少。聂淮生斜他一眼:
“虽然段铭梵你是胖娃儿,又邦(很)重,但是我还是大哥,你是小弟,晓得不嘛?”
小小段点点头,捏了捏自己身上的肉肉。从此在聂淮生的保护下,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段铭梵。而小段是养成系的,是很大的潜力股。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小段有了厌食症,怎么都不愿意进食,体重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减了下来。连聂淮生再见到他都差点没认出来,瘦下来的小小段不就是妥妥的小帅哥吗?
上了初一的小段不再爱吃膨化食品,就没有再发胖过,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想到他以前是一个小胖墩。但是因为他节食和厌食的缘故,偶尔体力撑不住,会直接昏倒在地。聂淮生吓得一激灵,哪管得了那么多,连忙帮他扛在背上,学校到家的路,聂淮生硬是把他背回家了。
摇摇晃晃中,小段被聂淮生的肩胛骨硌得难受,但他知道,聂淮生一直都在他身边。
“段铭梵,你可得撑住啊,我最喜欢你的玩具了,你要挂了,你的玩具就都是我的了……”聂淮生一路念叨,他是真怕兄弟出事。
小段不会忘记,他扶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地想。他也不觉得那是一段灰暗的经历,恰恰是因为这样,让他交到了一个这么铁的好哥们儿。
他看了一眼睡得像头猪一样的聂淮生,释怀地笑了。
兄弟呢,就是打抱不平,两肋插刀的存在啊!
*
这两天,徐凌在外婆家歇着,看看书,或者逗逗附近的野猫,悠闲快活。看着外婆提着篮子出门,他也跟着去了。
菜市场人很多,各种蔬菜都很新鲜。外婆挑选,徐凌帮着提东西。时不时有摊主问外婆:
“哎呀!梁婆婆,好久没看到你外孙来帮你买菜了安?”
“就是啊,就是啊,他放暑假了,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外婆一边捡西红柿一边说。徐凌提着菜,有人看他,就礼貌性地笑笑。
徐凌今天压着一顶黑鸭舌帽,挂着件白背心,随便套了条灰裤子,踩着人字拖就出门了。
外婆买菜买得差不多了,徐凌拿过篮子,单手拎着走。外婆在他后面时不时拍拍他的背,咧着嘴笑,牙齿都已经掉落了几颗了。
徐凌和外婆走回家的时候,路过了一家酒店,徐凌本来没在意,但是他看到了停车位上的那辆慕尚——他爸徐白的车。随即徐白扶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的下了车,徐凌就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爸的手在那个女的身上游走,那女的紧紧靠在他怀里,真是狼狈为奸!
徐白,你对着那个女的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妈?
徐凌的内心防线轰然崩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和愤慨,手中的拳头捏得越来越紧。外婆还没发现,正要随着徐凌的目光看过去,徐凌往那个位置遮了遮,说:
“外婆,我饿了,您先回去做饭吧。家里没盐了,我去买。”
等到外婆走远,徐凌抄起了垃圾桶旁边被人丢弃的钢管。
他握住钢管,毫不犹豫地对着那辆慕尚,猛然砸下去,全是挡风玻璃碎掉的声音,他捡起碎玻璃,发了疯地往车身上面划。徐白的司机正说去买包烟,听到动静回来看,
“哎呦喂!徐凌,你这是闹哪一出?”
徐凌突然狂笑起来,对着他说:
“你给那个渣人打电话,让他赶紧滚出来!”
司机手抖着赶快摸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您的车……被……被……您的儿子给划了……”
徐白正准备和女朋友上楼梯,被这一出给扰了兴致,让女朋友先上去,他沉着脸走出酒店。
徐白走近,看到徐凌眼里的猩红都快要溢了出来,他到嘴的话“徐凌,我跟你妈早就离……”还没说完,
徐凌一拳头就揍了上去,一字一句地说:
“徐白,你真是烂透了!你对不起我妈,你不配做我父亲,从此你也没有我这个儿子!”
徐白一个踉跄,司机赶紧扶住他,徐白用一只手捂住自己鼻子,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另一只手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畜牲……畜牲……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徐凌重重地摔了钢管,司机和徐白跟着“胆战心惊”。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凌想起还得买盐,他进了孙奶奶的小卖部。
“孙奶奶,买一包盐,再给我来几罐啤酒吧,谢谢了。”徐凌摘下了鸭舌帽。
“徐凌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好端端地怎么要喝酒?”孙奶奶一脸担心地看他。
“莫得事(没事),今天外婆要烧好菜,我高兴得很!喝点儿。”
方方把烟和酒装好,递给了徐凌。徐凌没再说话,走出了小卖部。
他找了个附近没人的角落,靠着梯子,易拉罐一拉,一罐酒便下了肚。
白与黑,罪恶与惩罚同在。
徐凌突然觉得很好笑,他爸妈都离婚了,而他现在才知道。他就那样躺着,天色逐渐暗了,连星星都躲了起来。
徐凌还是很清醒,想酩酊大醉一场,都不行。他很懊恼,酒精侵蚀着他的神经,胃也在灼烧,有一种亲情磨灭后的疼痛感。喝空了的瓶罐,七歪八倒地被扔在地上。
他很久没有哭一场了。
“啊!谁啊?吓我一跳。”静莱从舅舅店出来倒垃圾,差点被伸出来的腿绊倒。
“是我……”徐凌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酒气扑了静莱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