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伴驾长安（四十三至四十四岁）

翰林供奉是李白一生中做过的最具尊荣的官，所以他也会被称为“李翰林”。

子夜四时歌[1]四首 秋歌

拟南朝乐府。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2]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3]罢远征。

注释

[1]子夜四时歌：吴声歌曲名，一作“子夜吴歌”。

[2]玉关：玉门关，这里泛指边塞。

[3]良人：古代妇女对丈夫的称呼。

宫中行乐词 其一

拟南朝宫体诗。

小小[1]生金屋，盈盈在紫微[2]。

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

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注释

[1]小小：幼小时。

[2]紫微：指天子居处。

玉阶怨[1]

直接受谢朓《玉阶怨》启发，而节奏感更好。

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

却下水精帘[2]，玲珑[3]望秋月。

注释

[1]玉阶怨：乐府旧题，多用来写宫女怨情。玉阶，宫中的石阶。

[2]水精帘：用透明珠子串成的帘。

[3]玲珑：明亮的样子。

怨情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pín）[1]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注释

[1]颦：皱眉。

清平调

为满足唐玄宗赏花享乐的需要赶制出的名作。肯定是可以唱的，是按音乐填的词。

七言绝句，是比较旧的歌词形式。可以看作三首绝句组成的组诗，也可以看作分成三章的一首歌行，其实就是一首歌的三段。

叶想衣裳花想容[1]，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2]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3]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4]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注释

[1]叶想衣裳花想容：通行本作“云想衣裳花想容”。“叶想衣裳花想容”为较早版本，意谓“（牡丹花的）叶子像美人的衣裳，花像美人的容貌”。

[2]群玉：山名，传说中西王母居住的地方，山中多玉，故名。

[3]可怜：可爱。

[4]解释：消除。

清平乐令二首 其一

长短句，新的歌词形式。这个词牌今天还在用，在当时是可以唱的。

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

百草巧求花下斗，[1]只赌珠玑满斗。

日晚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

谁道腰肢窈窕，折旋[2]笑得[3]君王。

注释

[1]百草巧求花下斗：即斗草，又称“斗百草”。古人常在端午节竞采花草，比赛多寡优劣。

[2]折旋：不久便折服。

[3]笑得：逗乐。一作“消得”。

忆秦娥

也是沿用至今的词牌，不过李白写的时候可能只是歌行，还不是词。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1]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bà）陵[2]伤别。

乐游原[3]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注释

[1]秦楼：秦穆公为其女弄玉所建之楼，秦娥即弄玉。传说弄玉曾与夫婿在楼上吹箫。这里以弄玉比喻出身秦地的女主人公。

[2]灞陵：在今陕西西安，汉文帝陵寝所在地。汉代人常常送客至此，折柳赠别。

[3]乐游原：唐代游览胜地，在长安东南，是汉宣帝乐游苑的故址。

菩萨蛮

古老的词牌，沿用至今。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1]

注释

[1]长亭更短亭：古代在路边每隔十里设长亭，隔五里设短亭，供行旅停息。靠近城市的长亭常常是送别之处。

白头吟[1]二首 其一

拟南朝歌行，实则借鉴了汉乐府的叙事艺术，可能有李白陪伴在帝王身边的一些感触。

锦水[2]东北流，波荡双鸳鸯。

雄巢汉宫树，雌弄秦草芳。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3]。

此时阿娇正娇妒，独坐长门愁日暮。[4]

但愿君恩顾妾深，岂惜黄金买词赋。

相如作赋得黄金，丈夫好新多异心。

一朝将聘茂陵女，文君因赠《白头吟》。

东流不作西归水，落花辞条归故林。

兔丝[5]固无情，随风任颠倒。

谁使女萝[6]枝，而来强萦抱。

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

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

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

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7]。

注释

[1]白头吟：乐府旧题。

[2]锦水：即锦江，在今四川成都南。

[3]分张：分离。

[4]“此时”句：汉武帝陈皇后（即阿娇）失宠，退居长门宫，用黄金百斤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汉武帝见而感伤，陈皇后于是复得宠幸。

[5]兔丝：即菟丝，一种茎细如丝的寄生植物，常缠绕在其他植物上。

[6]女萝：即松萝，一种寄生在树上的植物。因为菟丝有时缠绕在女萝上，古人就常用菟丝、女萝喻指男女爱情。

[7]青陵台：战国时期宋康王贪图韩凭妻子何氏美貌而霸占了她，韩凭夫妻双双殉情。康王震怒，于是分葬二人，令其坟墓遥遥相望，结果两人坟上长出连理枝，根交于下，枝错于上，人称相思树。青陵台即宋康王强迫韩凭修筑的高台，也是何氏自杀的地方。

夜坐吟

拟南朝歌行，很像鲍照。

冬夜夜寒觉夜长，沉吟久坐坐北堂。

冰合井泉月入闺，金釭（gāng）[1]青凝[2]照悲啼。

金釭灭，啼转多。

掩妾泪，听君歌。

歌有声，妾有情。

情声合，两无违。

一语不入意，从君万曲梁尘飞[3]。

注释

[1]釭：灯盏。

[2]青凝：仿佛凝固一般的青色火焰。

[3]梁尘飞：用汉代虞公善雅歌，其音清哀，声动梁尘的典故。

塞下曲六首 其一

以五律写边塞，其实是南朝宫体诗的传统，写出来可能也是供娱乐之用。这里是浪漫主义的写法，作者不需要亲临边塞，与高适、岑参的现实主义边塞诗不同。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1]。

注释

[1]楼兰：汉代时西域国名，即鄯善国，这里指唐代西北地区侵扰边境的少数民族政权。此处用汉傅介子出使西域，斩楼兰王立功之典故。

塞下曲六首 其五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1]，战士卧龙沙[2]。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3]未入，少妇莫长嗟。

注释

[1]虎竹：铜虎符与竹使符，都是兵符。

[2]龙沙：即白龙堆，今称库姆塔格沙漠，在新疆罗布泊与甘肃敦煌玉门关之间。

[3]殊：尚，还。

塞下曲六首 其六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1]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2]。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静妖氛。

注释

[1]甘泉：秦汉时期宫殿名，故址在今陕西省淳化县西北甘泉山。

[2]李将军：指汉代名将李广。

紫骝（liú）马[1]

继承宫体诗传统的咏物诗，辞藻华丽。

紫骝行且嘶，双翻碧玉蹄[2]。

临流不肯渡，似惜锦障泥[3]。

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

挥鞭万里去，安得念春闺。

注释

[1]紫骝马：乐府旧题。紫骝，暗红色的马。

[2]碧玉蹄：形容马蹄之美。

[3]障泥：披在马鞍旁边以遮挡溅起的尘泥的用具。

关山月[1]

以格律诗的形式赋写乐府旧题。此诗受到初唐崔融《关山月》的影响。

明月出天山[2]，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3]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4]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注释

[1]关山月：乐府旧题。

[2]天山：即祁连山，在今甘肃、青海两省交界。

[3]白登：山名，在今山西大同，汉高祖刘邦曾被匈奴围困于此。

[4]由来：从来。

乌夜啼[1]

借用乐府旧题，声情流畅谐婉，感情尖新，好像一首流行歌曲，适合传唱。

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

机中织锦[2]秦川女，碧纱如烟隔窗语。

停梭怅然忆远人，独宿孤房泪如雨。

注释

[1]乌夜啼：乐府旧题。

[2]织锦：十六国时前秦的秦州刺史窦滔被流放时，妻子苏若兰思念他，于是织锦为回文诗赠之。

乌栖曲[1]

表面上是咏史，其实就是为了写宫廷生活。同样属于浪漫主义创作。

姑苏台[2]上乌栖时[3]，吴王[4]宫里醉西施。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犹衔半边日。

银箭金壶[5]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

东方渐高[6]奈乐何。

注释

[1]乌栖曲：乐府旧题。

[2]姑苏台：相传为吴王阖闾或夫差所建，故址在今江苏苏州。

[3]乌栖时：指日暮之时。

[4]吴王：指吴王夫差。

[5]银箭金壶：都是古代滴水计时的工具。

[6]东方渐高：指太阳渐渐升起。

三五七言[1]

有趣的形式，游戏性很强。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乌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注释

[1]三五七言：全篇三言、五言、七言各两句的诗体。

春思

模拟齐梁宫体三韵诗，好像一首简化了的五律。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1]。

注释

[1]罗帏：罗帐。

秋思

春阳如昨日，碧树鸣黄鹂。

芜然蕙草暮，飒尔凉风吹。

天秋木叶下，月冷莎鸡[1]悲。

坐愁群芳歇，白露凋华滋[2]。

注释

[1]莎鸡：虫名，即纺织娘，又称络纬、络丝娘。

[2]华滋：茂盛的枝叶。

秋夜独坐怀故山

在长安的孤独。因为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所以才会想家。

小隐[1]慕安石[2]，远游学子平[3]。

天书访江海，云卧起咸京。

入侍瑶池宴，出陪玉辇行。

夸胡新赋作，[4]谏猎短书成。[5]

但奉紫霄[6]顾，非邀青史名。

庄周空说剑，[7]墨翟耻论兵。[8]

拙薄遂疏绝，归闲事耦（ǒu）耕[9]。

顾无苍生望[10]，空爱紫芝荣[11]。

寥落暝霞色，微茫旧壑情。

秋山绿萝月，今夕为谁明。

注释

[1]小隐：指隐居山林。

[2]安石：谢安，字安石。

[3]子平：向长，字子平。东汉时期著名隐士，屡辞征辟，后与同好游五岳名山，不知所终。

[4]夸胡新赋作：汉成帝建成长杨宫后，令关中百姓捕兽圈养，又令胡客大校猎，扬雄于是献《长杨赋》来劝谏这种行为。夸胡，夸示胡人。

[5]谏猎短书成：用司马相如劝谏汉武帝游猎的典故。

[6]紫霄：指朝廷。

[7]庄周空说剑：《庄子》中有《说剑》篇，内容是庄子和赵文王论剑。

[8]墨翟耻论兵：用墨子不肯让自己善用兵的事情被天下所知的典故。

[9]耦耕：两人并耕，这里泛指务农。

[10]苍生望：百姓的期望。谢安隐居东山，朝廷屡次征召而不应。时人语曰：“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

[11]紫芝荣：传说秦末隐士商山四皓隐居蓝田作歌，歌有“晔晔紫芝，可以疗饥”之句。

忆东山二首 其二

人生在世，建功立业并不是第一位的。谢安可以隐居，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今携谢妓[1]，长啸绝人群。

欲报东山客[2]，开关扫白云。

注释

[1]谢妓：用谢安隐居东山时常携妓游玩的典故，这里借此比喻自己的潇洒。

[2]东山客：泛指隐士。

送贺宾客[1]归越

在长安，像贺知章一样欣赏李白的人其实不多。

镜湖[2]流水漾清波，狂客[3]归舟逸兴多。

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4]

注释

[1]贺宾客：贺知章，归乡时官至太子宾客。

[2]镜湖：即鉴湖，在今浙江绍兴。

[3]狂客：贺知章自号“四明狂客”。

[4]“山阴”句：用王羲之为道士写《黄庭经》换鹅的典故。贺知章擅长草书，因此用王羲之来比他的书法水平。

月下独酌四首 其一

奇特的修辞下面，是彻骨的孤独。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1]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2]，相期邈[3]云汉[4]。

注释

[1]将：与，共。

[2]无情游：因月和影都没有感情，所以李白称与其同游为“无情游”。

[3]邈：遥远。

[4]云汉：银河，天河。

月下独酌四首 其二

酒徒狂言。

天若不爱酒，酒星[1]不在天。

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2]。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3]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注释

[1]酒星：即酒旗星。

[2]酒泉：指酒泉郡。

[3]“已闻”句：三国时期魏国徐邈称清酒为圣人，浊酒为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