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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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报第二期:候鸟回乡月(春二月)

第二期目录

一年——分十二个月谱写的太阳诗章

候鸟迁徙还乡的万里征途

带脚圈的候鸟

林间纪事

道路泥泞时期/从雪下露出的浆果/为昆虫而生的圣诞树/葇荑花序开花/蝰蛇的日光浴/蚁冢开始蠢蠢而动/还有谁也苏醒了/在水塘里/林中清洁工/它们是春花植物吗?/白色的寒鸦/罕见的小兽

鸟邮快信

洪水/树上的兔子/小船上的松鼠/鸟类的日子也难过/意外的猎获物/最后的冰块/沿着小河、大河和湖泊/冬季鱼儿干什么

森林里的战争都市新闻

森林周/树木储蓄箱/在花园和公园里/七星子/街头的生命/城里的海鸥/飞机上会飞的乘客/蘑菇雪/咕——咕!

狩猎纪事

在马尔基佐瓦湿地猎野鸭

一年——分十二个月谱写的太阳诗章

四月——将积雪烧化!四月是睡眠月,是刮风月,是大地回暖月,可是你睁眼看,还会出现某种景象!

在这个月,从山上淌下流水,鱼儿离开了冬眠的营地。春天从积雪下解放了大地,又要去完成自己的第二件事:从冰封下解放河水。融雪的溪流悄悄地闯入河流,河水上涨,脱下了重压在身的坚冰。滚滚春水开始哗哗奔流,漫上了广袤的谷地。

吸足了春水和温暖雨水的大地披上了绿装,缀满了融雪后柔软的野草绽放的绚丽鲜花。森林依然光秃着身躯,它正在等待自己的时序,到时春天会为它操劳忙碌。但是树木的体内液汁已经开始暗自流动,嫩芽正在灌浆,地面、空中、枝头上正在开花。

候鸟迁徙还乡的万里征途

候鸟从越冬地成群结队地飞来了。它们还乡迁徙是严格按照秩序进行的,一队队行动,每一队有自己的次序。

今年候鸟飞回我们这儿走的是原先的空中路线,还是按原先的秩序,它们的祖先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以来一直是按这样的秩序迁徙的。

最先启程的是秋季最后离开我们的那些候鸟。最后启程的是秋季最先离开我们的那些候鸟。比别的鸟晚到的是最鲜亮绚丽的候鸟:它们需要等到嫩叶和嫩草长出的时候。在光禿秃的大地和树木上,它们过于显眼,现在还无法躲避我们这儿的敌害——猛兽和猛禽。

正好有一条鸟类迁徙的海上之路在我们的城市和我们的列宁格勒州上空通过。这条空中路线称为“波罗的海路线”。

万里征途的一端紧靠北冰洋,另一端隐没在鲜花盛开、阳光明媚、气候炎热的国度。无数成群的海鸟和近岸的鸟类排成无穷无尽的长长鸟阵,飞越长空,每一个鸟阵都有自己的次序,自己的队形。它们沿非洲海岸飞行,经过地中海,再沿比利牛斯半岛、比斯开湾海岸,经过一个个海峡,飞过北海和波罗的海。

它们在途中遇到许多障碍和灾难。浓雾常常像墙壁一样挡在展翅高飞的漂泊者面前。在湿气重重的黑暗中鸟类会迷路,猛的一下在看不见的尖锐山崖上撞得粉身碎骨。

海上的风暴会折断它们的羽毛,击伤翅膀,吹得它们远离海岸。

蓦然而至的寒流会使海水结冰,于是候鸟因饥饿和寒冷而死亡。

它们中数以千计的同类死于贪婪的猛禽之口:鹰、隼和鹞鹰。

大量的猛禽在这时登上这条万里海途,以便靠这丰盛而轻易可得的猎物大饱口福。

数以千百计的候鸟在猎人的枪口下落地。(在本期《森林报》我们刊载一篇有关在我们列宁格勒近郊捕猎野鸭的故事。)

然而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一群群稠密的飞行漂泊者的行程;它们穿越重重迷雾,飞越种种障碍,飞向故乡,飞向自己的巢穴。

我们这儿的候鸟并非全部都是在非洲越冬并按波罗的海航线飞行的。另有一些候鸟是从印度飞来我们这里的。扁嘴瓣蹼鹬越冬的路更远:在美洲。它们赶往我们这儿要飞越整个亚洲。从它们冬季的住处到它们在阿尔汉格尔斯克郊外的巢穴,得飞行一万五千公里。飞行时间长达两个月。

带脚圈的候鸟

假如你打死了一只脚上带金属圈的鸟,请把脚圈取下来并寄往鸟类脚圈中央管理处:莫斯科,奥尔里科夫胡同,1/11号。同时附一封信,说明你得到这只鸟的地点和时间。

如果你捕获了一只带脚圈的鸟,请记下打在圈上的字母和编号,把这只鸟放归自然,并按上述地址报告自己的发现。

如果不是你,而是你认识的猎人或捕鸟人打死或捕获了这样的鸟,告诉他应当怎么做。

鸟脚上的轻金属(铝制的)环圈是有人戴上去的。圈上的字母表示给鸟戴圈的国家和科研机构。在科学家的日志上,在与打在圈上相同的数字下记载着他给这只鸟戴圈的地点和时间。

科学家们用这样的手段了解鸟类生活中令人惊异的秘密。

人们在我们遥远的北方某地给鸟戴上了脚圈,而它却在非洲南方或印度某地,或别的什么地方落入他人之手。从那里就会寄来从它身上取下的环圈。

顺便说一下,远非所有从我们这儿飞离越冬的候鸟都是飞往南方的:有一些飞向西方,另一些飞向了东方,还有一些是到北方越冬的。这是候鸟的秘密之一,是我们由脚圈而得知的。

林间纪事

道路泥泞时期

城外的道路一片泥泞:在林中和村里的路上既行不得雪橇,又走不得马车。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来自林区的消息。

从雪下露出的浆果

在林区沼泽上,从积雪下面露出了红莓苔子的浆果。乡下的孩子们常去采摘,说经冬的浆果比新长的更甜。

为昆虫而生的圣诞树

黄花柳花儿正盛开。它那多节疤的灰绿色粗枝上挂满了轻盈亮丽的黄色小球。这时整棵树变得毛茸茸、轻飘飘,喜气洋洋。

柳树开花,这对昆虫来说可是过大节了。在盛装的灌木旁闹闹嚷嚷,一派喜气,和圣诞树上一个样。熊蜂嗡嗡叫个不停,没头没脑的苍蝇忙忙碌碌,务实的蜜蜂在雄蕊的丝状体上爬来爬去,采集花粉。

蝴蝶在翩翩起舞。看,这是翅膀有开口的黄粉蝶,那是棕红色大眼睛的荨麻蛱蝶。

这时,一只长吻蛱蝶飞下来停到毛茸茸的黄色小球上,把它藏到了自己深色的翅膀下。伸出长长的吻管,用它在雄蕊间的深处搜寻花蜜。

紧傍着这棵喜气洋洋充满节日气氛的灌木的,是另一棵树,也是黄花柳,也正开着花。然而这棵灌木上的花却完全是另一种模样:其貌不扬,像灰灰绿绿、乱蓬蓬的小疙瘩。上面也停着昆虫。然而这棵灌木的四周没有邻近那棵周围的那种蓬勃景象。可是恰恰在这棵小树上黄花柳的种子正在成熟。昆虫已经从黄色的小球上把黏稠的花粉带到灰灰绿绿的小疙瘩上。在小疙瘩里,在每一个像酒瓶似的长长的雌蕊内部将生长出种子。

H.帕甫洛娃

葇荑花序开花

沿着河流和小溪的两岸以及森林的边缘,葇荑花序开花了。它们不在刚刚解冻的地面上,而在被阳光晒暖的树枝上。

那装点着赤杨树和榛子树的一串串长长的棕色饰物,就是葇荑花序。

它们在去年就长出来了,但在冬季显得结结实实,纹丝不动。可是现在伸展开了,变得疏松而柔韧。

要是你碰一下树枝条,它们就开始摇晃,冒出烟雾般的黄色花粉。

然而除了释放花粉的葇荑花序,赤杨和榛子树相同的枝条上还开着另一种花——有雌蕊的花。赤杨树上的是一个个棕色的小包,榛子树上的是一个个粗粗的芽,从里面伸出粉红色的小须。看起来这像停在芽上的昆虫的触须,其实这是雌花的柱头。这样的柱头每一个芽上有几个:两个,三个,有时五个。

赤杨和榛树现在还没有长叶子,风儿自由自在地在光秃的枝间游荡,摇撼葇荑花序,接住撒下的花粉,把它们从一棵树送往另一棵树。粉红色小须状的柱头则接住花粉,于是鬃毛样的奇异小花便受了粉:到秋天变成了一颗颗榛子。赤杨的雌花也受粉:到秋天那里长出了裹着种子的一个个黑色小疙瘩。

H.帕甫洛娃

蝰蛇的日光浴

每天早晨有毒的蝰蛇都要爬上干燥的树墩晒太阳。它爬行起来还很吃力,因为寒冷的天气里体内的血液还非常冷。

在日光下晒暖了身子后,蝰蛇才会恢复生气,从而去捕猎鼠类和青蛙。

蚁冢开始蠢蠢而动

我们在一棵云杉树下找到了一个蚂蚁窝。起先我们以为这就是一堆垃圾和枯叶,而不是一座蚂蚁的城市,因为一只蚂蚁也没有看到。

而今堆上的积雪已经化尽,于是蚂蚁爬出来晒太阳了。经过漫长的冬眠它们变得十分虚弱,所以紧紧抱成黑黑的一团躺在蚁冢上。

我们轻轻地用一根手指触它们一下,它们只会勉强动弹一下。它们甚至无力释放有刺激性的蚁酸来击退我们。

它们开始劳作还得过几天。

还有谁也苏醒了

苏醒过来的还有蝙蝠,各种甲虫——扁平的步行虫、圆咕隆咚的黑色屎壳郎、叩头虫。

叩头虫表演自己的叩头把戏:你把它背部着地平放,它一叩头就凌空跳了起来,在空中一翻身,落下来就足部着地了。

蒲公英开始开花,白桦树也裹了一身绿色轻纱:眼看着就要长出叶子了。

下过第一场雨以后粉红色的蚯蚓就从土里爬出来,还会冒出新生的蘑菇:羊肚菌和鹿花菌。

在水塘里

水塘也出现了生机。青蛙离开了自己在淤泥中的冬眠床铺,正在产卵,并从水中跳到了岸上。

蝾螈正好相反,此刻刚从岸上回到水中。

我们列宁格勒郊外的孩子们称蝾螈为“哈里同”。它的颜色黑中带橙黄,有尾巴,样子与青蛙相比更像蜥蜴。越冬时它爬出水塘进入森林,钻到潮湿的苔藓下冬眠。

蛤蟆也苏醒了,并开始产卵。只是青蛙的卵像小泡泡,呈凝胶状一团团漂在水中,每一个小泡里有一个圆圆的黑点。而蛤蟆的卵都连在一个小带状物上,带状物粘在水下的草上。

林中清洁工

常有因突如其来的严寒而冻死的鸟类与小兽。它们被积雪覆盖了。到春天它们就露了出来,不过不会放置太久:它们被熊、狼、乌鸦、喜鹊、葬甲虫、蚂蚁和其他林中清洁工清除了。

它们是春花植物吗?

现在已经能找到许多开花的植物:三色堇、荠菜、遏蓝菜、繁缕、洋甘菊。

但是别以为所有这些草本植物都跟那雪莲一样,及时地从土里钻了出来。雪莲先把绿色的小腿稍稍站定,然后用尽自己那小小的力气往上升,这时它的花儿才露了面。

三色堇、荠菜、遏蓝菜、繁缕和洋甘菊根本没有到任何地方去躲避冬天。它们怒放着鲜花勇敢地迎接冬天。一旦它们头顶重新露出的蔚蓝天空替代了冰雪交加的寒流,它们就清醒了,它们的花朵和蓓蕾也生机盎然了。

现在在草丛里以怒放的姿态望着我们的花朵,正是我们在深秋见过的这些草本植物长在草茎上的花蕾。

可是怎么看呢,它们是春花植物吗?

H.帕甫洛娃

白色的寒鸦*

在小雅里奇基村的学校旁边有一只白色寒鸦。它就在一般的寒鸦群里飞翔。这样的白寒鸦连老人们都未曾见过。我们小学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只白色的寒鸦。

驻林区记者:小学生波里娅·西妮曾娜和盖拉·马斯洛夫编辑部解释

一般的飞禽和走兽有时会生下全白的小鸟和幼崽儿。

科学家称它们为患白化病动物。

白化病通常有全白(全身都白)和非全白(部分变白)之分。它们的机体里缺乏一种染色物质——色素。这种物质能使皮毛和羽毛具有色彩。

在家养动物中患白化病的很多,有白的兔子、白的母鸡和公鸡、白的大小老鼠。

野生动物患白化病的极少见。

患白化病的野生动物存活要困难一千倍。往往在还幼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父母杀死了。它们往往终生都受到整个种族的迫害和打杀。但是即使亲属在自己社会里接纳了这畸形儿,就如小雅里奇基村的白寒鸦那样,患白化病的动物仍然很难长久存活:它在所有动物的众目睽睽之下很显眼,首先是对凶猛的禽兽而言。

罕见的小兽

林子里啄木鸟大声叫了起来。叫声是如此之大,所以我立刻知道啄木鸟有难了。

我穿过密林,看到林间空地上有一棵枯树,树上有一个规规整整的小洞,那里是啄木鸟的窝。一只从未见过的小兽正沿树干向洞口爬去,我看不懂这是什么兽。它毛色灰灰的,尾巴不长,也不蓬松,整个耳朵又小又圆,仿佛个头极小的熊崽子。眼睛像鸟眼:大大的,鼓鼓的。

小兽爬到了洞边,开始往树洞里张望:显然它想吃一顿鸟蛋美餐了……啄木鸟马上向它扑去!小兽一下子溜到了树干后面。啄木鸟赶过去追它。小兽绕着树干做螺旋状爬行。啄木鸟也跟着绕树干转。

小兽越爬越高,再往上就没了去处:树干到头了!可啄木鸟却用喙去啄它!小兽猛然一下跳离了树干,便在空中滑翔起来!

它张开四肢,像一片秋季坠落的枫叶一样在空中飘荡。它轻轻地左右摇晃着,用尾巴把握着方向。它越过林间空地,降落到一根树枝上。

这时我才弄明白,这是飞鼠,一种会飞的松鼠!它身体的两侧有折叠的皮膜。它张开四肢,便把折叠的皮膜张开,在空中滑翔了。它是我们森林里的跳伞运动员!只可惜很少能见到它。

驻林地记者:H.斯拉特科夫

鸟邮快信

(本报驻林区记者来信)

洪水

春季给森林的居民带来许多灾难。雪很快化完了,河水泛滥,淹没了两岸。有些地方真的令人急得跺脚。四面八方关于洪水淹死动物的消息都传到了我们这儿。受灾最重的是兔子、鼹鼠、田鼠和其他住在地上与地下的小兽。河水涌进了它们的住所。小兽们被迫逃离家园。

每一只小兽都尽其所能从洪水中逃命。

小小的鼩鼱跳出洞穴,爬上了灌木丛。它蹲在上面等待着洪流退去。它的样子非常可怜,因为忍饥挨饿。

河水漫上岸时鼹鼠在自己地下的洞里差点淹死。它从地下爬了出来,潜出水面,开始泅水去寻找旱地。

鼹鼠是泅水高手。它在爬上岸之前能泅游几十米。它很得意,因为在水面没有任何一只猛禽发现它乌黑发亮的皮毛。

上岸以后它又顺利地钻进了土里。

树上的兔子

以下就是发生在兔子身上的事。

兔子住在一条大河中间的小岛上。夜间它啃食年轻山杨树的皮,白天躲在灌木丛里,以免被狐狸和人类发现。

这还是一只相当年轻、不太机灵的兔子。

它根本没有注意河水在噼里啪啦地抛卸身上的冰块。

那一天兔子放心地在自己的灌木丛下睡觉。太阳照得它暖洋洋的,这只斜眼佬没有发现河水开始迅猛上涨。直到觉得自己皮毛从下面被打湿时它才醒过来。

它猛然跳起,四周已成泽国。

发大水了。兔子只得把四脚踩在水里,急忙跑到岛中央:那里还是干的。

然而河里的水涨得很快。小岛变得越来越小。兔子在两头来回辗转。它眼看着很快整座小岛会消失在水下,但是不敢跳进寒冷汹涌的波浪:它恐怕不能游过波浪滚滚的大河。

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个白昼和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水里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岛尖。上面长着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树。吓得六神无主的兔子围着树干跑圈儿。

到第三天水已浸到树下。兔子开始往树上跳,但每一次都跌落下来,踩在水里稀里哗啦直响。

终于它成功地跳上了下面的一根粗枝条。兔子趴在上面,开始等洪水退去:河水没有再往上涨。

它倒不怕饿死:虽然老树皮很硬很苦,但仍然能聊以果腹。

更可怕的是刮风。它剧烈地摇撼着这棵树,使兔子好不容易在树枝上稳住自己。它犹如船舰上爬上桅杆的水手:它身下的树枝仿佛是摇曳的横桁,而下面是奔腾而去的既深且冷的流水。

在它下方,浩渺的河面上漂浮着树木、原木、树枝、麦秸和动物的尸体。

当另一只兔子的尸体在波浪里摇晃着,徐徐漂过可怜虫的身边时,它吓得浑身发抖。

那只死兔子的爪子搅进了枯枝里面,现在肚皮向上,伸开了四只爪子和枯枝一起在水上漂流。

兔子在树上待了三天。

终于河水退了,于是它跳到了地上。

就这样它现在还得住在河中的岛上,直到炎夏来临。夏季河水变浅,它就能到达岸上了。

小船上的松鼠

在被春汛淹没的草地上渔夫放置了捕欧鳊鱼的网兜。他划着小船徐徐穿行于从水里露头的灌木丛间。

在其中的一丛灌木上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略带棕色的蘑菇。突然蘑菇纵身一跳——直接落进了渔夫的小船。

在船上它立马变成了湿漉漉、皮毛蓬乱的一只松鼠。

渔夫把它送到了岸边。松鼠立马从船上跳了出去,跳进了森林。它怎么到水中灌木丛上的,在上面待了多久,谁也不知道。

鸟类的日子也难过

当然对飞禽来说洪水没那么可怕。可它们也受够了春汛的苦。

毛色黄黄的黄鹀在一条大水沟的岸边做了一个窝,已经把蛋生在了窝里。大水涌来的时候窝被冲走,蛋也被水带走,黄鹀只好寻找新的筑巢地点。

沙锥停在树上等着,可总等不到春汛终结的日子。沙锥是鹬的一种。它生活在林中湿地,靠自己的长喙从柔软的土里觅食。它的脚长得很适合在土上行走。有这样一双脚它在树枝上行走同样很方便,就如狗在木桩围墙上。

可它仍然停在树上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在软绵绵的湿地上迈步,用喙在土里啄出一个个小洞。它可不愿飞离亲爱的湿地!所有地方都有主了,在别的湿地,当地的沙锥可不许它落脚。

意外的猎获物

本报的驻林地记者——一位猎人——正悄悄地向待在湖上灌木丛后面的野鸭逼近。他穿着高筒胶靴蹑足而行——溢到岸上的湖水深及他的膝部。

突然他听到自己前方的灌木丛后面有噪音,拍水的声音,于是看见了浅水里正在挣扎的一样怪物,它有灰色光滑的长长脊背。他没有多加思索便对着这不明怪物接连射出了两发打野鸭的霰弹。

灌木丛后面的水跟开了似的,泛起了泡沫,然后复归宁静。猎人走上前去,看到那里有一条被他打死的一米半长的狗鱼[1]

现在狗鱼离开河流和湖泊,游到溢满汛水的岸上,在那里的草上产卵。这里的浅水比较温暖。小狗鱼从卵里孵化出来后就随退落的水进入湖泊和河流。

猎人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他不会违犯禁止猎杀春季到岸上产卵的鱼类的法规。即使是狗鱼和其他凶猛鱼类也一样不能打。

最后的冰块

横跨小河的是一条冬季的车道——农庄庄员们乘坐雪橇通行的道路。然而春天来临了。小河上的冰鼓了起来,绷裂了,一块“路面”摇摇晃晃地随着水流向下游漂去。

这是一块肮脏的冰块,满是马粪、雪橇的辙迹和马匹的蹄痕。它的中央有一颗马掌钉。

起初冰块被水流沿河床往下冲。白色的鹡鸰从两岸飞集到冰块上,它们在这里捕食苍蝇。

后来河水漫上了岸,冰块就被冲到了草地上。冰块下面是一同漂流的鱼儿,它们在水淹的草地上游荡。

有一次,冰块旁边潜出一只没有眼睛的深色小兽,爬到了冰块上面。这是一只鼹鼠。当河水淹没了草地时,它在地下无法呼吸了,所以就向上游出了水面。但这时冰块的一边被一个干燥的小丘挂住了;鼹鼠便跳上小丘,利索地钻进了土里。

然而冰块仍然被水流驱赶着一直向前、向前,直到被赶进了森林。它撞到了一个树桩,被卡住了。这时它上面聚集了整整一群饱受洪灾之苦的陆上小兽:林中的老鼠、小兔子。灾难遍及四方,它们都受到致命的威胁。小兽们由于害怕和饥饿而瑟瑟发抖,彼此紧紧地偎依在一起。

不过大水开始迅速消退,太阳照化了冰块,树桩上只剩了那颗马掌钉:小兽们跳到了地上,各奔四方去了。

沿着小河、大河和湖泊

密集的原木正沿着小河在漂流:冬季采伐的木材开始单漂流送[2]了。在小河流入大河、湖泊的地方,木材流送工人就把河口挡起来,筑上木栅。他们在木栅附近把木材编成木排,接下去流送的就是木排了。

在我们州有几百条小河从莽莽丛林里流出。许多小河都流入姆斯塔河。姆斯塔河又流入伊尔门湖。从伊尔门湖流出宽广的沃尔霍夫河,汇入拉多加湖。而从拉多加湖流出的就是涅瓦河了。

冬季人们在我们州的某一处僻远的森林里采伐木材。到春季便把木材运到小河边。于是没有生命的木材就沿着水上的小径、小路和宽广大道走上了旅途。而在木材的树干上往往停着一只木蠹蛾甲虫,它就跟着进了列宁格勒。

木材流送工什么样的事儿都有机会见到。

有一位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条林间小河的岸边,一个木桩上蹲着一只松鼠。它的两个前爪捧着一颗大大的云杉球果,正在啃着吃。

突然从林中蹿出一条汪汪叫着的大狗,向着松鼠直扑过来。旁边没有可供松鼠攀缘逃生的大树。松鼠丢下球果,把毛茸茸的尾巴向背部翘起,蹦跳着跑向小河边。猎狗紧追不舍。

这时节河里正在流送密匝匝的原木。松鼠就近跳上一根原木,又从那儿跳上第二根,再跳上第三根。

猎狗一时兴起也跟着冲了上去。可是凭又长又直的狗腿难道能在原木上跳跃?原木在水里会滚动。狗的后腿滑了下去,接着前腿也滑落了。猎狗落了水。这时水流送过来一整批原木,人们只看见那条狗。

灵活轻巧的松鼠从一根根原木上跳过去,到了对岸。

另一个木材流送工看见在一根单独漂流的粗原木上,爬上来一只个头相当于两只猫的棕红色野兽。它嘴里叼着一条大欧鳊。

野兽在原木上坐稳了,安心地吃了一顿鱼肉午餐,梳理了一会儿皮毛,打了个哈欠,就溜进了水里。

这是河里的水獭。

冬季鱼儿干什么

冬季鱼儿也睡觉了。

拟鲤鱼、圆腹雅罗鱼、红眼鱼、雅罗鱼、赤梢鱼、圆鳍雅罗鱼、梅花鲈和狗鱼都大群大群地聚集在最深的地方过冬。野鲤鱼和欧鳊鱼藏身在长满芦苇的水湾。

鱼和欧鲌鱼睡在水底沙滩的坑里。

鲫鱼钻进淤泥里过冬。

在极其寒冷的天气,在冰上没有出气孔的地方,你要把冰砍出个窟窿,因为鱼儿空气不足会闷死。

鱼类越冬苏醒以后就从藏身的坑中出来,进入产卵期:把卵撒到水里。

森林里的战争

树木的种类之间永远征战不息。我报派出特派记者前往战事现场。

我们的使者首先来到生长着年经百载、蓄着灰白大胡子的云杉巨木的国度。每一位战士都有两三个电线杆接起来那么高。

这是一个抑郁寡欢的国度。老年的云杉战士笔挺地站立着,守卫着这郁郁寡欢的静穆。它们的树干自地面到顶端都光秃一片:只在有的地方伸出几根弯曲的死枝。

离地面很高的上方,巨木们繁茂的枝叶彼此交叉在一起,用一顶密不透风的帐篷遮盖了自己的全部国土。阳光透不过这顶厚实的帐篷。它下面闷热、昏暗。潮湿的气味、腐败的气味和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任何一棵偶尔来到此地的年轻绿色植物都会枯萎凋零。只有灰色的苔藓和地衣乐意在这个阴暗的国度生长,因为它们吮吸自己主人的血液——汁水,贪婪地紧贴在在战斗中倒下的巨木身上。

我们的使者在这儿没有遇见任何一头野兽,也没有听见任何一只小鸟的啼鸣。他们只碰见一只落落寡合的雕鸮。它来到这儿是为了躲避强烈的阳光。它因为被我们的记者惊醒,竖起了全身羽毛,抖动着胡子,把钩嘴咬得可怕地咯咯作响。

在无风的日子里,笼罩着这个云杉种族之国的是一片阒然无声的静寂。而当上方有风刮过的时候,坚定挺拔的巨木也只是摇晃顶端的针叶,发出气呼呼的沙沙声。在这片古老的森林里,巨大的云杉民族比所有树木更高、更结实,数量也更多。

我们的记者走出云杉之国来到白桦和山杨种族的国度。

在这里他们受到绿叶婆娑、树干洁白的桦树和树干银白的山杨用彬彬有礼的沙沙声表示的欢迎。它们的枝叶间有许许多多鸟儿在唱歌。透过树梢的枝叶射进一缕缕阳光,连那里的空气也是五彩缤纷的:有时在空中闪过太阳的光影,一条条金色的小蛇、一个个小小的圆环、一个个半圆的月亮、一颗颗星星,在光滑平整的树干上闪动。地面上密密地生长着低矮的草本族群,看得出它们在主人绿色的凉棚下觉得就跟在家里一样。老鼠、刺猬和兔子就在我们使者的脚边跳出来。当上方有风儿吹过的时候,这个快乐的国度里就有经久不息的喧哗声。不过即使在无风的时候这儿也从来没有绝对安静过:无论白昼还是黑夜,瑟瑟抖动的山杨树叶从来没有停止过沙沙作响、絮絮叨叨和窃窃私语。

这个国度的边界是一条河,河对面就是一片荒漠:一片巨大的采伐迹地[3],那里冬季曾是林木采运地。荒漠的后面又是如一堵黑墙一样耸立着的云杉巨木。

我们编辑部得知,森林里的积雪刚刚消失,这片荒漠便不再是不毛之地,而成了战场。

极度的拥挤主宰着各种树木生长的地方。只要附近刚有新露出的空地,每一个品种的树木就急急忙忙地尽快将它占领。

下面就是我们的使者越过界河并在采伐迹地住进帐篷以后所见证的情况。

有一天,在阳光和煦的早晨,传来了仿佛在远处响起的噼里啪啦的枪声。我们的记者连忙往那儿赶。

原来云杉已经开始了进攻:它们派出了自己的空军去占领解放的土地。

太阳晒热了云杉一个个巨大的球果——于是爆裂开始了。每一次爆裂都发出仿佛来自小小的玩具手枪的射击声。球果裹得紧紧的鳞状外壳一下子都张开了。球果开放了,于是仿佛从隐秘的藏兵洞里出来似的,小小的种子滑翔兵从里面飞了出去。风儿将它们一把接住,旋转着时低时高地在空中带走了。

每一棵云杉有几百个球果。每一个球果里隐藏着上百个种子滑翔兵。它们中有许多在空中飞行,然后降落到采伐迹地上。

但是云杉的种子比较重,而且只靠一只翅膀滑翔。微弱的小风不可能把它们带得很远,还没飞到巨大采伐迹地的一半它们便落到了地上。但是经过几天以后,刮起强劲大风的时候,云杉的小滑翔兵们终于得逞,占领全部解放了的土地。

凛冽的朝寒依然会时时来袭。它们用严寒对柔弱的种子发出致命的威胁。但是下起了温暖的春雨,土地变软了,而且将小小的乔迁者拥进了自己的怀抱。

就在云杉的族群占领采伐迹地的时候,河对岸的山杨开花了。在毛茸茸的葇荑花序里种子刚刚开始成熟。

过了一个月。夏季临近了。

云杉种族所生活的郁郁寡欢之地开始了愉快的节日。它们的枝头点起了红色的蜡烛——长出了年轻的球果。云杉用金黄色的葇荑花序把自己装点起来,将它们一个个矗立在枝头深绿色的针叶丛中。云杉正在开花:它们在静静地为来年储备种子。

它们如今落在采伐迹地土里的种子吸足了温暖的春水。这些种子正在向变成树苗来到世上的期限逼近。

可是白桦还没有开花。

我们的记者相信新土地已经被云杉彻底占领,别的树木种族来晚了。

战争看来不会发生了。

编辑部希望得到来自自己使者的详细新闻,刊载到下一期的《森林报》上。

都市新闻

森林周

雪早已融尽。大地也解了冻。城里和州里开始了森林周。春季种植树木和灌木的日子变成了植树节。

在学校实验园地,在花园和公园,在屋边和路上,孩子们在到处翻土,为植树准备地方。

涅瓦区少年自然界研究者的活动站准备了几万枝果树的嫁接枝。

苗圃分出两万棵云杉、白杨、枫树的树苗给斯大林区的学校。

塔斯社列宁格勒讯

树木储蓄箱

广袤的田野一览无余。为了防止风灾的侵害需要造起多少防风林!我们学校的孩子们知道国家大事——种植防风林带。所以六年级甲班的教室里出现了一只大箱子——树木储蓄箱。箱子里投入枫树籽、白桦树葇荑花序、结实的栗壳色橡子……孩子们把种子装在桶里带来。比如维佳·托尔加乔夫光榛子就收集了十公斤。到秋天森林储蓄箱就要满得不能再满了。我们将上缴收集的所有种子,为新苗圃的开辟打基础。

丽娜·波丽亚诺娃

在花园和公园里

透明的绿色轻烟犹如呼出的轻盈热气包裹着树木。当树叶刚开始展开,它就消散了。

大而美丽的长吻蛱蝶出现了。它全身都呈柔滑的咖啡色,带有蓝色的花斑,翅膀末端的颜色变浅、变白。

又飞来一只有趣的蝴蝶。它像荨麻蛱蝶,但比它小,色彩没那么鲜艳,咖啡色没那么深。翅膀破碎得很厉害,仿佛边缘被撕破了似的。

你把它抓来仔细观察一番。它翅膀的下缘有个白色的字母c。可以认为有人故意用白色小字母给这些蝴蝶做了标记。

这些蝴蝶的学名便是“白色c[4]”。

不久还有粉蝶出现:甘蓝菜粉蝶、白菜粉蝶。

七星子

有一种奇怪的鱼常会在我们全国的小溪和河流里碰到,从列宁格勒到萨哈林岛[5]。这种鱼狭狭长长的,乍一看去你会把它当成蛇。它身体两侧没有鳍,只在背部靠尾巴的地方才有。它游动时像蛇一样蜿蜒前进。它的表面松软,没有鳞,通常长鱼嘴的地方是一个漏斗形的圆孔——吸盘。看着这个吸盘你会认为这根本不是鱼,而是一条巨型蚂蟥。

乡下把它叫作“七星子”,因为它身体两侧在眼睛下面有七个小呼吸孔。

七星子的幼苗虫是一种沙栖昆虫,像泥鳅,孩子们常捉来用作大钓钩上的鱼饵——钓凶猛的大鱼。

往往有这种情形:七星子吸附在大鱼的身上,跟随着在河里漫游,而那条大鱼怎么也摆脱不了它。

渔民们还说,七星子似乎还吸附在水下的石块上。它吸住了,就一个劲儿地扭动身子,又抖又扯。石块就挪了地儿:力气好大的鱼啊。七星子在水底有石块的坑里产卵。

按学名这种稀奇古怪的鱼蚂蟥应称为“七鳃河鳗”。

它看上去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如果在油里稍稍煎一下,搁点儿醋——叫你吃了还想吃!

街头的生命

在城郊,每到夜晚蝙蝠就开始飞了。它们不顾行人的来来往往,只在空中追捕蚊子和苍蝇。

燕子飞来了。我们这里有三种燕子:家燕——有一个开叉的长尾巴,喉部有一个棕红斑记;白腰毛脚燕——尾巴短短的,喉部呈白色;灰沙燕——灰里带红,胸部白色。

家燕在城郊的木头建筑上做窝,白腰毛脚燕把窝直接筑在砖石房屋上,灰沙燕则在悬崖上的洞穴里生儿育女。

雨燕不会很快跟随这三种燕子出现。它们和这些燕子很容易区别:它们在屋顶上方带着刺耳尖叫穿空而过。它们看起来全身一片黑。它们的翅膀不像这三种燕子呈尖角形,而呈半圆的镰刀形。

叮人的蚊子出现了。

城里的海鸥

一旦涅瓦河解冻,它上空就出现了海鸥。它们根本不害怕轮舱和喧嚣的城市,人们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心安理得地从水里拖出鱼来。

海鸥飞累了的时候,就直接停在房子的铁皮屋顶上休息。

飞机上会飞的乘客

光凭均匀的嗡嗡声就可猜到飞机上有会飞的小乘客。在两百个舒适的小房间——胶合版的盒子里,住有高加索的蜜蜂。飞机把八百个蜜蜂家庭从库班运往列宁格勒。

H.伊凡钦科

摘自一位少年自然界研究者的日记

蘑菇雪

五月二十日。在阳光灿烂的早晨,东方的天空一派蔚蓝的情况下,骤然下起了雪。亮晶晶的萤火虫——雪花在空中轻盈而徐缓地纷纷飘落。

你别害怕,以为冬天来了——现在你见到的雪长不了!它就如夏季的蘑菇雨:太阳正透过它露出笑脸,而且它下面的蘑菇只会长得更快。雪花一落地就化了。

让我到城外森林里去瞧瞧:说不定那儿会有我的乐子呢。

说不定在正在融化的雪下我能找到可口的早春第一批蘑菇——羊肚菌和鹿花菌,它们有咖啡色布满皱纹的小脑袋。

驻林地记者:维丽卡

咕——咕!

五月五日早晨在近郊公园里响起了第一声“咕——咕!”

可一个星期以后,在和煦宁静的黄昏,突然有人在灌木丛里吹起了口哨,那么悦耳动听。起先声音轻轻的,过会儿响了些,再过会儿响遍了四方,仿佛珠落玉盘似的,纵情地千啼百啭起来。

现在已经十分清楚,这是夜莺在歌唱。

狩猎纪事

在马尔基佐瓦湿地猎野鸭

在集市上

这几天列宁格勒的集市上在出售各式品种的野鸭。能碰见全身一片黑的野鸭,也有很像家鸭的,有个头儿很大的,也有极小的。有的长着尖得像锥子一样的长尾巴,有的长着铲子样扁扁的宽嘴巴,还有一些嘴很窄。

如果野禽被稀里糊涂的主妇买走,就糟糕了:买了带回家里,把野鸭子拿来做菜,却谁也不会去吃它,因为它散发出鱼腥味。这说明她从集市买回了一只以鱼为食的潜鸭,或秋沙鸭,或者压根儿连鸭子也不是,而是潜水。

可有经验的主妇一下子就能把潜鸭和好的鸭子区分开来——只要瞧瞧后面一个最小的脚趾就行了。

潜鸭的这个脚趾上有一个大大的皮质突出物,而河里那些“高尚的”鸭子脚上的突出物很小。

在马尔基佐瓦湿地

春季许多不同品种的野鸭出现在集市上。这时还有更多的各种野鸭出现在马尔基佐瓦湿地。

马尔基佐瓦湿地,自古以来是对芬兰湾位于涅瓦河河口与科特林岛之间的那部分水域的称呼,喀琅施塔得[6]要塞就在那个岛上。这里是列宁格勒的猎人们打猎的好去处。

您走到斯摩棱卡河边。在河岸上,斯摩棱斯克公墓旁边,您会发现一些形状奇特或者与河水同色的小船。船底完全是平的,船头和船尾向上翘着,整个船身不大,却特别宽。

这是猎人的小舟。

也许在傍晚你能侥幸见到猎人。他把自己的小船推进河里,把猎枪和其他用品放进里面,就顺流漂浮,只靠尾舵划水。

二十分钟以后猎人已在马尔基佐瓦湿地了。

涅瓦河早就解冻了,可是海湾内还有大冰块。小船急速地沿着灰暗的波浪向冰块靠近。

现在小船终于到了冰块旁边。猎人把船靠了上去,就上了冰块。他把白色长袍套在毛皮外套的外面,然后从船里拖出一只引诱野鸭的母鸭,把它用绳子拴着放进水里,绳子一头固定在冰上。鸭子马上嘎嘎叫了起来。

猎人坐进小船,把它驶离了冰块。

出卖同类的鸭子和穿白长袍的隐身人

不用等多久。

这时远处有一只鸭子钻出了水面。这是只野公鸭。它听到了母鸭的召唤,就向它飞去。

没等它到母鸭身边停下来,枪声响了,又响了一声枪——公鸭跌落水中。

引诱公鸭的母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职责:它叫了又叫,就跟有人雇它似的。

公野鸭听到它呼唤的叫声从四面八方纷纷飞来。

它们只看到母鸭,却没有发现白色小舟和白色冰块旁边穿着白长袍的猎人。

猎人开了一枪又一枪。不同品种的公鸭跌进了他的小舟。

一群接一群的野鸭在万里海途上纷纷落地。太阳已沉入海中。城市的轮廓已然消失,在那个方向亮起了万家灯火。

再也开不了枪了:一片黑暗。

猎人把引诱的母鸭放进小舟,将船锚铁爪紧紧扎在冰块上,使小舟更紧密地贴住冰块的边缘(以免波浪撞破了船身)。

该作过夜的打算了。

起风了。乌云笼罩了天空。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水面上的屋子

猎人在小船的两舷固定两个弧形的木架子,打开帐篷,套在木架上绷紧了。这时他点燃了煤油炉,从海里舀上一壶水(马尔基佐瓦湿地的水来自涅瓦河,是淡的),搁到炉子上烧开。

雨水鼓点似的打在帐篷上。

然而对猎人来说这雨点算得了什么:帐篷是不透水的。里面又干燥又亮堂又暖和:烧着煤油汽炉跟生了炉子一样。

猎人一面喝着热茶,一面吃着点心,也给自己的母鸭助手喂食。他抽起了烟。

春季的黑夜过得很快。天上又现出白晃晃的光带。这光带在变大变宽。乌云消失了。风停了。雨也止了。

猎人从帐篷里向外张望着。

远方隐现出黑魆魆的海岸。然而既望不见城市,也望不见城里的灯火:一夜间,风把浮冰远远地吹到了开阔的海面。

糟糕:到城市得划上很久很久了。还好夜里风没有吹来另一块浮冰,否则挤在两大块浮冰间的小船会被搓成碎片,猎人也会被挤成肉饼。

赶紧动手!

猎天鹅

又开始响起嘎嘎的叫声,引诱公野鸭的母鸭正在水面上卖力地叫喊。但是现在它身边在波浪间摇晃的是一只白天鹅。它不会叫,因为它是个标本。

野鸭大量飞来,猎人举枪射击。

突然,一种犹如远方号角的声音从上空的某个方向传到了他的耳际:

“克噜——噜,克噜——噜,噜,噜!……”

野鸭霍霍地扇动着翅膀,纷纷降落到母鸭的身边——那是整整的一群野鸭。但是猎人连看也不看一眼。

他利索地给猎枪换了弹药。他把双手按一种特殊的方式拢在一起,凑到嘴边,向手里吹气,发出了引诱的声音:

“克噜——噜,克噜——噜,噜,噜,噜!……”

在高高的天空,紧靠着云层的下方,有三个深色的点点正在变大,越变越大。号角般的鸣声听起来也越清晰、嘹亮、震耳。

猎人已不再和它们呼应,因为在近处装不出与天鹅叫声相似的声音。

现在可以看见:三只白天鹅难得地扇动几下翅膀,正徐徐地向浮冰降落。在阳光下它们的翅膀闪耀着银色光辉。

它们越飞越低,飞成一个个大圆圈。它们从高空发现了浮冰旁的天鹅,以为是它在向它们发出呼唤。它们正向它飞来:它也许是没有了力气或者受了伤,所以掉了队。

它们飞了一圈又一圈……

猎人屏息凝神地坐着,只转动着眼睛——他在注视巨大的白鸟伸直了长长的脖子,时而向他靠近,时而离他远去。

杀戮

又飞了一圈,现在天鹅已在很低的空中盘旋,距白色小舟已很近。

砰!——前面那只天鹅长长的脖子像鞭子一样垂了下来。

砰!——第二只天鹅在空中翻了个身,沉甸甸地落到了浮冰上。

第三只天鹅向上飞去,迅速在远处消失了。

猎人交上了难得的好运。

现在得赶快回家。

然而要回城还没那么简单。

马尔基佐瓦湿地正在聚集着浓雾。十步之内什么也看不见。

从城里隐隐传来工厂的汽笛声。那声音时而在这边,时而在那边,你无法弄清楚该往哪儿走。

细小的冰块撞击着小船的两舷,发出清脆的玻璃声。

船头下面传来沙沙声,那是冰凌(薄薄的碎冰)擦过的声音。

一路上要是撞上巨大的浮冰怎么办呢?

到时小船会翻个底朝天,一个跟头沉入水底!

第二天

在安德烈耶夫集市上,一群人在好奇地观看两只雪白的大鸟。这两只鸟挂在猎人的肩头,嘴巴几乎触到了地面。

孩子们围住猎人,问个没完没了:

“叔叔,您是在哪儿打到这两只鸟的?难道咱们这儿常有这样的鸟?”

“它们正往北方飞呢——要在那儿做窝。”

“嗬,那窝大概很大吧?”

不过主妇们感兴趣的是另外的事。

“您说这鸟能吃吗?它没鱼腥味吗?”

猎人在回答他们的问题,可是在他的耳际还在回响着活的天鹅的号角声、野鸭翅膀疾飞的呼啸声和冰凌对小舟清脆的冲击声……

上面讲的都是关于旧时的故事。

天鹅依旧在春季飞越列宁格勒上空,依旧从天际传来嘹亮的号角声。然而天鹅比以往少了,大大地减少了。猎人们的日子很不好过:每个人都想打到如此巨大华美的鸟儿。花了很大力气也只能打到很少的几只。

现在我们这儿严格禁止猎杀天鹅。谁打死了天鹅,就要被处以数目不小的罚款。

不过在马尔基佐瓦湿地,人们仍在猎杀野鸭,因为数量很多。


[1] 生长在淡水中的食肉鱼,它是渔业捕捞对象,肉味鲜美。

[2] “单漂流送”是流送木材的一个专门用语,指将采伐下来的原木散放在小河或支流里顺水流送到某处,以便在那里编成木筏集中运送。

[3] “采伐迹地”是一个林业术语,指森林被采伐后的遗址。

[4] 这是拉丁文字母,不是英文字母,虽然形状相同,如用汉字注音,当读近似“采”的音。

[5] 列宁格勒在芬兰湾,在西端,萨哈林岛即库页岛,在东端,这样说代表了自西向东的全部国土。

[6] 现彼得堡州港口城市,位于芬兰湾的科特林岛,东距彼得堡二十九公里,1703年彼得一世在此建海防要塞,18世纪20年代起为波罗的海舰队基地。现已开放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