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侮辱
吉普车沿山路而行，路很崎岖。朝夏没有说话，格洛克也没有。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呢？”
“找我姐。”
他笑了一声，“你姐怎么会在这里。”话刚脱口，他忽然想到了普拉达娜那天撕心裂肺喊出口的名字——朝阳。
“你叫朝夏？”
“嗯，你不是知道吗？干嘛还要问。”
格洛克低声咒骂一句，“我靠！”
这么巧合的事居然也有？
几声喇叭鸣响后，车子停在墙高门宽、几人持枪对立的大门外。
站岗的人开门放行，迎面是一组青砖黛瓦的旧时江南建筑，大门是一道漂亮的竹篱笆。
朝夏当然也看见了有人佩枪，变得有些紧张，格洛克空出手握住她，“不要紧，这里不会有枪战，放心。”
朝夏立刻抽出手，“你是这家的人？许士潜的弟弟？”
格洛克总是觉得她太聪明，直觉太准，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不应该这样聪明，太聪明的人便太敏感，多思亦多愁。
“你是朝阳的妹妹？”
“是。她在这里吗？”
“也许在吧。”
“你也不确定？”
格洛克摇头，“我正好回家有事，替你去看看。”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我相信里面的气氛会很诡异，我们这一家，和普通人家很不一样。”
“我知道。”
“你就在这里下车等我，我过一会儿回来的。如果她在，我告诉你一声，不在，我也告诉你一声。”
朝夏点点头。
格洛克下车叫过来两个浇花的女孩，叫她们跟着她，免得迷路。
他自己则又上了车，车子缓缓开过大片空地，往旁边一拐，径直往后面驶去。
穿过一条狭长的林荫道，车里的人已看得见两座楼，待绕过一座郁郁青青的假山，他抬头看见了其中一座楼中望远镜架起。
也许，父亲知道他会回来，即使他没有通知他，也下令不让他参与。
有人恭候在此。
“请走这边。”
格洛克印象很模糊，他只来过这里三次，都是多年前了，第一次来，是父亲抱着他来的，那时候他只有两三岁。
门上悬挂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用以驱邪避灾。
因为没有想过格洛克也会来，几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朝阳，见他一来，满脸慌张，他现在有些头疼，事情很多，像是杂乱的线团，现在好了，又多了一道线，更是解不开了。
虽然他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子，可从小他们对他就有一种紧迫感，这来源于父亲对他独一无二的宠溺，他和普拉达娜是家里唯一可以使用父亲姓氏的孩子。
普拉达娜意味浪漫的梧桐，格洛克则是杀人的手枪。
当他开口就要补上丢了货的缺口，这种感觉又被放大、加强很多。
许士潜因昨晚朝阳对他的挑衅一夜没睡好，他知道区区一个朝阳掀不起浪来，但还是不放心，不受摆布的棋子，就应该从棋盘上清除，她只是说服老爷子的一个顺从假象。
朝阳避开格洛克的目光，他的眼中没有愧疚，倒有一种奇怪的盘算。
朝阳侧头和许士潜互看一眼。她现在很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开始有些明白许士潜的打算，他在这世上只爱两种人。
一种是男人，还有一种是普拉达娜。
可惜的是无论哪一种，他父亲都不会允许。
哪一种都是辱没家门，她只是他暂歇的踏板，让他能在感情中有个盾牌，向外掩饰的遮羞布。
格洛克坐定，见朝阳也在，似乎并没有意外，向她眨了眨眼，“三嫂也在。”
屋子里因他的到来霎时间变得似融化的金属一样焦热，许士潜怕他开口就把普拉达娜动刀的事抖落出来，先接了话，“什么时候来的安江？”
格洛克不理他，招招手，“金叔，我渴了，替我拿杯水。”
老大笑不出来了，就算是老头儿再宠他，他也绝不敢支使金管家，一个人的性情是不会变化如此快的。
金管家没有当一回事，下人要倒，却被他拒绝，端了以后恭恭敬敬递给了格洛克。
“四姐，身体最近怎么样？”他问周颜。
阿颜说还不错，“你不是在中国吗，怎么忽然来了？”
“想我亲爱的哥哥们了，能不回来一趟吗？”
老二笑着打趣，“格洛克现在翅膀硬了，连金叔都敢使唤了？金叔在咱们家干了几十年，你这简直是‘侮辱’他老人家啊……”
“侮辱？”格洛克冷哼一声，“什么叫侮辱？我告诉你。”他收起了笑，“有人在新加坡开车撞我，警察什么证据都查不到，这叫侮辱，有人炸死了我养母的儿子，她整夜落泪，拼了几天都没能拼出她儿子完整的尸体，这叫侮辱，有人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捅我好几刀，把我的脑袋往水里按，这叫侮辱，有人叫了十来个人轮流值班把我困在医院，害的我没能见我养母最后一面，这叫侮辱——”
“别说了！”老大提高声音制止了他。
他一向在意兄弟姐妹之间的和睦，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
格洛克一把将玻璃杯甩出去，砸在墙壁上，玻璃四飞，老大伸开手挡在周颜身前。
“你疯了，格洛克？”老大叫道。
许士潜和老二宋孜不说话，普拉达娜和周颜心里也有点数了。
他狰狞道，“你们尊重过我吗？！我是疯了，他妈的，我不是什么小玩意任由人摆布，哥哥姐姐们以为我不反抗就是害怕？我告诉你们，我以后再也不会忍了！绝不！”
金管家见状正要说话劝架，小孩子们耍脾气闹不和而已。
老大却说，“请金叔先去坐坐，我们兄弟几个有话说，等把话说清楚，金叔再把父亲要传达的命令告诉我们。”
金管家听罢只好留下华家的儿女混战。
他走了以后老大才开始说话，“都是谁做的？”
没一人承认。
“新加坡的事，谁做的？主动承认，不然你们知道我查出来会怎么样。”
许士潜摊摊手，“不是我。”
“你做了什么？”老大问他。
“他养母的儿子，那件事，是我手底下的人不小心做的。”
宋孜慢吞吞开口，“新加坡……是我女朋友没有看路，不当心撞到了他。”
“动刀子是谁？”
普拉达娜说是她。
“原因呢？”
朝阳正要开口，岂料普拉达娜再次接下，“看他不顺眼，就做了。”
老大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手劲不小，打得她耳边蝉鸣四起，还要再打，朝阳立刻挡住了，“不是她，是我。”
老大从没拿她当一回事，入不得眼的小姑娘，没想到竟是她，“原因呢？”
朝阳犹豫片刻，还是说不出口。
格洛克替她说了，“三哥让朝阳来陪我，小雅趁机捅了我几刀。”
同样的，他听到这里也给了许士潜一巴掌。
许士潜，这样高傲的人，受了这一巴掌，脸上居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知是不是他隐藏情绪的本领太好了。
老大气得浑身颤抖，“你们忘了爸是怎么说的，不许你们对自家人动手，你们把他的话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