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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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对抗

摄影课断断续续上了几次,说好是家庭教师,可每次都是朝阳去找普拉达娜。

她心里头怀疑普拉达娜和许士潜的关系,可怎么看,许士潜都理直气壮,光明磊落得朝阳都不好意思怀疑他们两个。

可要是许士潜真的说他和普拉达娜在一起过,朝阳也并不觉意外,实在是普拉达娜太过美丽,朝阳想象不到真的会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她就好像是带着毒刺的花,明明美得太过危险,却还是能招惹来蜂蝶。

要是许士潜真的爱她,那朝阳该怎么办?

从头到尾,许士潜都像不很需要她的样子,只有她在贴着他,她看不见他的情绪有太大起伏,只有在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处,他大汗淋漓的时候,朝阳才觉得他像是她的丈夫,真正能掌握她生死的丈夫。

有了许士潜,她前二十年吃的苦,仿佛都不算什么了。

许士潜的那套房子,卫生间比朝阳以前的卧室还要大,大厅上的水晶灯,每一颗都干干净净,金银色的光芒总会迷了她的眼。

母亲的赌债还上了,再也没有人会向他们的大门上泼漆。

朝阳上一次回去,妈妈看着她的手包,细细辨了牌子,将那手包夺过来说,她正好缺一个。

朝夏的手臂又青了,她把她拉到房间里,问她是不是妈妈又喝醉了掐她,朝夏只说是自己走路撞着了。

朝阳想把她接过去和自己住,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要是没有朝夏,有一天,她喝死了,也没人会知道这件事。况且朝炎刚从医院出来,虽然手术后恢复不错,可终究还是需要有人照顾。

朝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的日子就必须过得这么悲催,是上天故意惩罚一样。

小学的时候朝阳还算是有父亲,后来那男人跟一个卖云吞的女人走了,那个女人脸上有颗很大的痣,朝阳还记得是在左半边脸上。他和妈妈总是吵架,后来渐渐开始动手,他们两个半斤八两,一个嗜酒,一个好赌,朝阳都觉得好笑,真的就是王八瞅绿豆,看上眼了,他们两个般配得叫人拍手称好。

他们经常动手打架,朝夏比朝阳小两岁,胆子很小,每次他们打架她都会钻到被窝里躲着不出声,朝炎年纪最小,可当爸爸的拳头落在妈妈身上的时候,总是他第一个冲出去抱着爸爸的腿哭,一边替妈妈求饶。在气头上,他总是一脚踹飞朝炎,朝阳很庆幸,这小孩子居然还能活下来。朝夏唯一上前拉架的那回,妈妈举着烟灰缸要砸爸爸,最后却砸在了朝夏的额头上,正正好在额头中央砸了个凹槽,朝夏当时额头上的血顺着眉毛往下流,眼睛里都沾了血,两个眼睛通红一片,从那以后,朝夏还说要去拉架,说一次,朝阳就抽她一回。

朝炎问朝阳,姐,爸爸不会把妈妈打死吧。

朝阳说不用担心,好人死得才快,坏人不会。

她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闹出人命,不然谁来养他们几个,要是去了孤儿院,朝夏和朝炎被人领走,她又该怎么办,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敢和两个小孩子说。

可妈妈也不是好惹的,从她的嘴里,朝阳真正领悟了中国民间争吵方言的精髓,集各类脏话为一体的人形吐字机器。

最厉害的时候,家里的窗户没有一扇是完好的,每一处都支离破碎,更不用说碗筷,一开打就见血,朝阳小时候也不明白,夫妻怎么就能这么仇视对方,不共戴天似的。

后来他走了,她也没有再找他,只记得以前每次他夺门而出,妈妈都会说,你敢走就别回来了。

最后一次,他果然没再回来。

小学毕业的时候,有个朋友要去外地上初中,初一回来和原来的朋友看电影,她正好碰见了朝阳。

她说,她好像在Z市的汽车南站看见了朝阳的爸爸。

还把随手拍下来的照片传给了朝阳。

朝阳当然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爸爸,他举着一篮子玉米、面包、茶叶蛋之类的食物等候在长途大巴车旁,站在他身边的,有一个女人,那女人脸上有颗痣。爸爸在家里,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他好像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朝阳觉得,似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朝阳笑着说,这不是我爸,你看啊,以前我弟弟贪玩,拿着西瓜刀切酒瓶子口,结果刀崩了,我爸离得近,当时眉尾就出血了,后来留个疤,这个人肯定不是,虽然长得像,可他脸上没有疤。

同学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古怪,把照片随后删了,再也没说过这事。

初中那会儿,朝阳妈和一个不知来路的酒鬼搭上了,三天两头跑出去喝酒,镇上的路不是柏油路,都是泥路,下了雨,到处都是厚泥巴,她喝得醉醺醺回家,结果摔倒在路上,到处都是泥水,她磕在泥巴里,又醉得不省人事,险些被泥巴闷死,要不是邻居在路上认出了她,朝阳那一天就没有妈妈了。

朝阳上了高中,妈妈开始有钱了,不用再去上班,她的“男朋友”三天两头换,朝阳不想细究这钱是怎么来的,但她不是傻子。

可越是这样,朝阳就越是有负罪感,这负罪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朝阳越来越漂亮,而妈妈却肉眼可见地衰老了。

朝阳妈带男朋友回家,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人渣,她都能搜罗来。

朝阳上高中以后就住了学校,她不想耽误学习,朝夏和朝炎也大了一点,可以照顾自己了。

朝夏的话越来越少,就算是朝阳一周回去一次,只有半天的见面时间,朝夏也不愿意黏着她了,朝阳发觉她想要隐瞒什么,可她到底问不出来。

直到有一次,朝阳在卫生间洗澡,那门下面一双偷窥的眼睛暴露了朝夏想要遮掩的真相,门把手转了半圈,发觉里面反锁后,那个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晚上在一起吃饭,那男人把生活费交给妈妈,故意当真朝阳的面说,“天热了,卫生间太小,洗澡别关门,要是中暑了就糟了。”

朝夏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朝阳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握住了朝夏的拇指,让她安心,这是属于她们从小到大的私密动作。

“以为你自己多美呢?还反锁门?”妈妈这样说。

朝阳扒了两口饭,抬头说,“那是不能和你比,你敢只穿着胸衣在家里走来走去,有时候还敢不穿,谁能比过你?”

一只筷子登时飞来,砸了朝阳的脸,没等朝阳反应过来,妈妈已经把一碗饭倒在了她头上。

朝炎急忙劝止,让朝阳别说了。

妈妈一口一个贱货,说得朝阳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贱货。

朝阳很了解她,惹了她第一下,要是后面再对战,她只会更兴奋,不如及时消战,以冷漠对抗她的暴躁。

结果这一次,她居然气得把自己的衣服都扒光了,朝夏坐不住了,跑着去把窗帘都拉上了,生怕旁人看见这家的窘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