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狼崽子
沐云卿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所幸也不去过多思虑了。
转头看向红骨,问道:“我让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红骨闻言,将手中昏迷过去的某人扔到了地上,拍拍手,轻松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
抬眼对上沐云卿那双翦水眸,瞬间就气势弱了下来,“好好好,有我红骨出马,一定办成。”
“就是因为是让你办的第一件事,我才如此的不放心。”
沐云卿淡淡开口,转身回到上首,坐下来,看向地上昏着的那个男人,眼里泛起寒意,冷笑着问吴管事,“这人,你可眼熟?”
吴晓漓回过神来,愣着看向那人,然后突然惊叫一声,再次瘫坐在地。
从她的反应来看,众人已经明白过来,只怕这人,确实是那个叫“林陶”的男人,也是吴晓漓的相好不错了。
“贱人。”那个拄着拐的男人骂道。
方才这二人互相指责的时候,在场众人有眼睛有耳朵,也都是看见,听明白了。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别人口中,疼爱女儿,懦弱无能,那个曾经老实巴交的汉子,刘昀。
刘昀骂完吴管事,又拄着双拐,一瘸一拐走上前来,就要跪倒在沐云卿面前。
红骨收到沐云卿的眼神,一把子拉住了他,“唉呀,这是干什么,折了咱们三小姐的寿不是。”
“刘叔不方便,就不要跪我了,站着说话吧。”
女子嗓音冷着,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但也让这个命苦的汉子,心里感受到了温暖,和善意。
“哎!好,谢谢三小姐,谢谢……”刘昀心里受了感触,颤着声音道。
接过来红骨递给自己的拐杖,平复了心绪后,这才重新开口道:“三小姐替我报了仇,您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
“您有什么吩咐,支应一声,我刘昀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闻言,沐云卿点点头,“刘叔是个实在的,那我便不来那些虚的,眼下确有一番事务,需要您助我一臂之力,不晓得刘叔意下如何?”
“但凭三小姐差遣,小的必然不负您所托。”刘昀抱拳行礼道。
“好,那这第一件事,就劳烦刘叔,将这些年来,她吴晓漓掌管庄子上所有事物的账目,一一核对。”
“若有对不上,说不清原委来由的,直接禀报官府。”
“是!”刘昀心中一惊,倒是立即明白过来,这眼前的年轻女子,是要趁着此次机会,直接将吴晓漓这些年来的一切,都毁了呀!
在场的那些人,也都纷纷回过味来,更是惶恐了,震惊于这位庶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刘昀带着沐云卿的命令,去找那些吴晓漓平日里,手下的那些心腹们了。
而这一动作,更是让那些本就不屑于搭理吴晓漓,或者有些还想着再观望一下,更甚者还想着要去讨好的,都歇了心思,也十分庆幸,自己没能登上她吴晓漓这支木筏子,不然迟早得翻船。
“这女娃子,好生机灵,有慧根,也有手段,十分厉害呐……”老者抚摸着白胡须,笑眯眯赞赏道。
“先生觉得,这位三小姐,如何?”站在旁边的严掌柜问道。
“自然是“麒麟岂是池中物”,小严呐,咱们平江府,后继有人喽!”老者笑着回答道。
“是嘛。”那严掌柜也笑了,看向那个上首位置的女子,眼里有了光。
这第一件事交给刘昀去办,沐云卿是很放心的,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虽然心里实在,倒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分清事情的轻重,也该明白“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
若要论起来,这庄子,本就是沐云卿生母的陪嫁,新妇进门,银白之物可以充公,这陪嫁,地契田产,各种铺子,可不得留着些,好日后给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女儿嘛。
所以,如今她沐云卿及笄也过了,该是靠着自己了,生母早亡,父亲不疼,祖母不爱的,再不跟那些个豺狼虎豹斗上一斗,只怕是到最后,一根毛都不剩了,只能去喝西北风。
“阿澜,过来。”沐云卿笑着,跟小丫鬟招了招手,让她带着姜棠走到自己身边来。
小丫头一蹦一跳,兴高采烈的,走到吴管事那儿的时候,还冷哼了一声。
不轻不重的,反观姜棠这个腹黑的小子,直接暗自一脚,狠狠地踩在了林陶的胳膊上。
“啊!”昏迷在地上的男人,总算是因为疼痛而清醒了过来,“小子,我打死你!”
“你要打死谁呀,林副管事。”沐云卿起身走到他面前,冷笑着道。
贼眉鼠眼的男人看向她,女子年轻貌美,自然是极好的,可如果不是那双泛着森凉杀意的双眸,他想:自己是有那个胆子,敢直接背着吴晓漓那个女人,去招惹她的。
“不敢,不敢,三小姐听岔了,是小的,小的打死自己,小的才是那该死之人。”他觍着脸,谄媚的说道。
“那你确实该死了。”红骨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说说吧,你是如何同吴晓漓一道,将巧怜瞒天过海生下来,然后让刘昀心甘情愿,毫无怀疑,掏心掏肺,对她好的。”
林陶面上的神情,有那么一刻,是僵硬的,凝重的,是那么的不自然,处处都是别扭。
将伪善的面具重新戴上,假笑着,起身,弹了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行礼,开口道:“三小姐说的是什么,小人不是很懂。”
“是不懂,还是不想承认?”女子声音轻轻的,淡淡的,“林副管事不必再瞒着我了,吴管事方才,已然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寻个丫鬟,问上一问,便可全都知晓了。”
“噔噔噔”男人往后连退数步,这才堪堪站住了身形,他咬牙切齿,仇视着那边的吴晓漓,恨声道:“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陶爷,您要救救我呀,我不想死,求您救救我,陶爷……”突然,先前被沐云卿还来不及处置的丫鬟,竟然直接跑到了林陶的面前,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喊道。
“你先起来!”林陶脸上冷汗直流,阴沉着面色怒声道。
“不,我不起来,求您救救我,陶爷,我不想死啊,您一定要救救我!”
那丫鬟闻言,非但不松手,还抓得更是紧了些,嘴里口无遮拦的说道:“陶爷,我都跟过您了呀,您说好的要等以后,带我去享荣华富贵,您不能说了不算呀……”
“贱婢,你快闭嘴,你是想要害死我吗?!”林陶更是惊了,挣扎着,使了大力气扒拉开身上的那个丫鬟。
“小蹄子,枉我信你,平日里没少给你好处。”
谁也想不到,疯魔了的吴晓漓还能再次清醒过来,听见了那丫鬟的话,直接上手拽过来她,二人就在地上撕打了起来。
“啧啧啧,真是一出好戏呀!”红骨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感叹道。
“可不是,狗咬狗。”沐云卿挑眉,冷眼道。
“三小姐,我们有话对您说。”那些看了今日一出好戏的掌柜们,上前一步,派出代表来请沐云卿。
“几位稍候片刻。”沐云卿点点头,看向红骨。
红骨会意,便立刻大步走到那三个人一边,强硬的拽出来林陶,扔到沐云卿脚边,“说,你在哪里被人抓到的。”
林陶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颤抖着身子,牙齿也打着颤,说出来的话不太连贯,“百,百花,花楼……”
“百花楼?”沐云卿闻言,若有所思。
那“百花楼”,若是没记错的话,便是她今日出去的时候,撞见姜棠那个小鬼,从那里的后门溜了出去。
也正因为如此,这才使得自己也跟了过去,然后……这才遇到了那个人,有了一段孽缘。
现在看来,不排除这林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才需要去那种烟花之地。
撞进女子冰冷的眼神中,林陶心中一“咯噔”,不敢再耍滑头,直接就将自己去那里的打算,做了什么事,又是如何被人逮到,然后打晕了,送到沐云卿手里来的,一五一十,全部都给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吴晓漓!”听了他的话,当事人沐云卿没有多大火气,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气得不行。
阿澜叉着腰,眉头皱的紧紧的,撸起袖子就走到吴晓漓那边,想要揍她一顿。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脾气还很倔嘛。”红骨笑着,拦住了她。
“你拦我做什么?我要去给小姐报仇!”
红骨笑着,挑眉看向沐云卿,她还需要别人为她报仇吗?
依她看来,这女子心中有计较,自有筹谋,无需其他的旁人替她做决定才是。
“你还真是个愣的,动动脑子想一想,你家小姐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看向阿澜,她再次开口道。
若是以前,那当然需要别人帮忙,可要是换了现在的小姐,就连阿澜心里,说实话,也是有些不太敢确定了……
“可是,她竟然想对小姐……那种事,不是要了姑娘家的命吗?”在阿澜眼里,没有什么,是比关于自家小姐还要大的事,就算有,那也还是有关,她家姑娘的事。
那种事……
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小丫鬟身边的那个孩子,小少年突然一改往日里的温和,好似露出了爪牙的狼崽子,扑到林陶身上,一口咬在了他的左手上。
“啊”的一声惊叫,让众人都回过神来,在林陶急的想要摔出去姜棠的身子时,红骨突然快速抱着小少年后退,然后同时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论起狠,现在沐云卿身边的几人,就没有谁狠的过红骨,如今看来,也只有姜棠这小子,往后可以和她同日而语。
“想要让人毁我清白,坏我清誉?”沐云卿笑着,语气森冷,眼底泛着寒芒,“这事儿,胡管家,您怎么看呐?”
“三小姐……老朽年岁大了,这些腌臜事,您看着处理便好。”胡管家真想给这位三小姐跪上一跪了,这都叫什么破事儿呀?
府上那位主母,也太能招事了吧!
沐云卿点点头,也不管那林陶,痛的是个什么死去活来的样子,直接就吩咐阿澜道:“你带着他,去等官府的人来,官差一到,就领着他们去找刘叔。”
这个“他”,红骨知道,是姜棠这小子。
阿澜点点头,“走吧,小崽子。”
姜棠抿着唇看了一眼沐云卿,这才跟着阿澜走了出去。
“你看着他们。”女子冷声道。
“明白。”红骨点头应下,她就说,沐云卿此人虽然不算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也算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从她让自己去找这些掌柜的来,到刘昀的“死而复生”,亲自出来揭穿刁奴恶仆的真面目,然后又撕下府里那位主母的伪善面孔,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最好的证明吗?证实了那个女子,她确实是一个,不好惹的存在。
那吴、林二人勾搭在一块不算,还要找人去毁了这姑娘家最为重要的清白,那不是往铁板上踹,是惹了不该得罪的活阎王呐!
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在她沐云卿这里,便没有这么个例子。
她前世,宫中有一个婢子,因相貌生的极好,就被别的太监给盯上了。
屡次不得手,虽然那姑娘是个哑女,却极为乐观活泼,后来跟另一个小太监好上了,二人成了对食,那些个太监欺负他,便想要将她推出去。
那姑娘失了节,没寻死,也没再跟着那个心上人,反倒是暗自筹谋,最终将几个太监都毒死了,之后自己也想要上吊寻死。
幸亏被沐云卿发现了,救下来这个姑娘,成了她手里的一枚暗棋。
就在当年宫变之时,那哑女拼死送了消息给她的人,最终还了这份救命的恩情,解脱了去。
所以啊,失了名节,又算得了什么呢?
死了一了百了,解脱了,但伤害了你的人,却还是在永远快活着。
不如像那姑娘一般,亲手了结仇恨,更要来的快意些。
阿珍,你说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