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去留
在离开的路上，那些原本零零散散瘫倒在地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别墅，仿佛成了废弃的空楼，死寂而空旷。
“叮铃铃铃——”
在路过大门口的警卫室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在这样安静的院内，显得异常的刺耳！
“谁的电话？”玄夜看着那扇虚掩的门，只觉来得太巧。
“我去接。”冰哲云说完，便绕过玄夜走入了警卫室。
未多时，他又走了出来，对玄夜说道:“夜儿，是找你的。”
果然！
接起电话，那头不出所料地传来麒翔然的声音:“昭小姐，你应该也知道了，小影去了NH国，我不会阻止你去找他，只要你能找到。”
“我不会去找他。”玄夜难得平静地说道。
“你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
“嘟嘟嘟……”
还没等玄夜开口，那头便挂断了电话。
玄夜垂着眼帘，与平时的反应大相径庭，不知道的以为是她痛彻心扉，从此改淑女路线，待看她额头那发丝下爆突的青筋，还有握着话筒的微颤的手，便能知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说了不找就不找！”玄夜用力挂上了电话，但不解气地又抓起电话，摔在了地上——（我踩我踩我踩踩踩）该死的！当没听见！挂她电话！
“走吧，我们先回去。”冰哲云怕她踩崴了脚，赶紧将她拉走。
冰哲云叫来一辆附近的出租车，让车开往昭宅。
但玄夜却拉住他，又对司机道：“去白云高中。”
“不累么？”
“我还有事需要去做。”
冰哲云凝视了她几秒，对司机点了点头，车便开始朝着白云高中驶去（其实方向是一样的，只是目的地不一样）。
“先睡一会儿，到了再叫你。”冰哲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并按住不让她挣扎，“不要动，就这样靠着睡吧。”
玄夜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只看他已经合上双目假寐，也就不再挣扎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立即有一股倦意袭来，她也开始合上了双目……
到白云时，天色已经大亮，当车缓缓停下时，玄夜也睁开了眼，而冰哲云早已醒来，正看着窗外过往的路人。
感觉到她的动静，他回头看她，微微一笑：“睡得好吗？”随之也转过身来。
她睡得不错，至少没有中途醒来过，而从他微微僵硬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好眠，想必是怕吵醒她，一路都没有怎么动过，那肩膀，甚至是大半个身子，恐怕已经麻痹了吧。
“嗯。”玄夜点了点头，心中感激，却未表现出来，只是说道：“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先进去了。”
“不急。”冰哲云按住她，让司机再等上一会儿，又对她说道：“你在车里等等我，三分钟。”不容她反对，开了车门便往商店街跑去。
等了一分多钟，玄夜叹了口气，打开了车门。
“小姐，不再等等吗？”司机看出二人并非情侣，而是男方单恋，一路上男生因身体麻痹僵硬而不断抽气，却怕惊醒她而不敢动弹半分，他都看在眼中，也不禁开口叫住她。
玄夜顿了一下，仍是推开了车门。刚抬头，一个油纸袋伸到了眼前。
“先吃些早餐吧。”冰哲云带着的微微喘息说道，怕她拒绝，又道：“要不带上。”
“嗯，谢谢。”她接过油纸袋，明显能感觉到他手上微微的颤抖——想必麻痹感还未全部退去。
冰哲云吸了一口气，神色瞬间恢复了正常，再也看不出任何不适的迹象。他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放学我再来接你。”
“不……”
玄夜想要回绝，冰哲云却快速钻回了车里，并让司机开车离开——竟是让人说不的机会都不给！
玄夜愣了几秒，直到出租车离开视线，才转身向校门走去。
清晨的校园很清爽宁静，当然，如果忽略掉身边一圈人的话——
“夜少，听说你们正在进行秘密训练，是真的吗？”男生A兴奋地问道。
“没有。”玄夜毫不迟疑地否认。
“昨天我有看见喔！他们绕着校园在做速跑训练！”男生B得意地说道。
“真的啊？好可惜啊！早知道就不逃课啦！”男生C哀嚎道。
“有没有拍照？”男生A问道。
“没有来得及拍啊！那速度实在太快了！你知道的，夜少的速度……”
“那倒是！说起夜少竞跑的速度……”
“……”
趁着他们聊得火热之际，玄夜脱出了包围圈，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在校园某一处草坪上，一块半人大的大石后，一个人正拿着油纸袋，呆呆看着里面的吃食——
这人正是溜走的昭玄夜。
只见油纸袋内，几块酥油饼正静静躺着，等待主人垂涎。
这是她喜爱的小吃，他一直都记得。玄夜感动，却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袋口一封，她起身向教学楼走去。
刚走到教室，玄夜停下了推门的动作，侧目一望——角落里的人影听到脚步声动了动，抬着惺忪的睡眼，向玄夜望来，晃了晃神，立即跳了起来。
“老大！”那人叫了一声，快速朝她奔来。
看清来人，玄夜略显惊讶：“浦胜？你在这里做什么？”
“老大！找到蔺影了吗？”浦胜问道。
“找到了。”玄夜说道，面上看不出悲喜。
“那太好了！我得告诉他们，他们都在医院等着我给他们消息呢！”浦胜开心道。
“他们两个怎么样了？”玄夜问道。
“死不了！本来他们昏睡不醒我们都吓坏了，结果后面听两个人竟然打起呼噜来了！”浦胜想到越宇和沐沅前呼后应的呼噜声，捧腹大笑了一阵，又道：“我们不敢通知他们家里，就都在医院守着病床，我们联系不上老大你，所以我到学校等着，奇浩去了老大你家，大家都在等着消息。”
“带我去医院。”玄夜说道。
“有弟兄们在，老大你就不要担心了，何况医院的病房就那么大点地方，我们这一群人连走廊都堵满了，老大你去也没地方落脚，就不要去了——话说奇浩有东西要交给你，他还在你家等着呢。”
玄夜沉吟了一会，决定先回昭宅。临走前，把手中的油纸袋送给了浦胜：“给你当早餐。”
“老大我吃过早了啊！”浦胜无辜地说道。偷偷瞄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他不喜欢……
“……”玄夜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浦胜也识相地闭了嘴——大夏天的，真是比冷库还凉快！
昭宅。
玄夜刚进家门，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伯母，您看看这款护肤乳，这是人气第一的牌子，不仅可以美白，还可以防皱防斑，而且适用于任何肤质——还有这款，这款是当下人气最旺的洁面乳……”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祁茗晨！
“你怎么会在这里！”玄夜头疼道。
“我最近接了一通广告代言，有整套的护肤品喔，你要不要？”他拿着两款护肤品贴在脸颊两侧，献宝地说道。
“……”玄夜无语。
见玄夜不理自己，他干脆直接把东西往她怀中塞去：“女孩子要好好护肤，这样才能美美的呀！这个是洗面奶，很好用的！这个是化妆水，不用乳液也很保湿，这个是乳液，用了可以更水嫩，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玄夜满头黑线地看着怀中堆成小山的化妆品，忍住要丟出窗外的冲动，咬牙切齿道：“谢谢！”
把瓶瓶罐罐放在桌上，她走到昭母面前，带着歉意道：“我回来了。”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蔺影的事情。
“回来就好，肯定累坏了吧，先去睡一觉吧。”昭母有些心疼地抚了抚玄夜略带苍白的面颊，也没有多问什么。
估计冰哲云也已经事先知会过了，玄夜便打算过后再和昭母说明。只是祁茗晨……
“小夜夜先去睡觉吧，我晚点再来看你喔！伯母再见，我晚点再过来喔！”祁茗晨也适时告辞，又和昭母客套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昭宅。
见他如此玄夜脸上的黑线消退了一些，只是总觉得忘了什么，但她脑中一片朦胧，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好先上楼，才刚沾上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昭母把一部手机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看着床上的玄夜睡得深沉，不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眉额，顺势轻抚着她的头，只见她先是皱了皱眉头，尔后又放松下来，似乎睡得更沉了些。
“唉……”昭母轻叹了一声，脸上满是无奈又有几分宠溺。对儿女们的事情，她总是不多过问，若是他们需要她，她必定会倾力相助，但若是不需要，那肯定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理由，做父母的，只要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伸出双手，其他时候，即使是碰了壁，走了弯道，都是他们成长所必经的历程——这是错的吗？
昭母轻轻摇了摇头。退出了房间。
夜色渐深，月光从窗口映入时，玄夜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黑眸在月色中显得有几许朦胧。
“是睡了多久……”她自言自语，从床上轻轻坐起。头并不疼痛，却有些晕眩，看来是饿得没了体力。
她又撑着床头柜站起身，手却不经意碰到了什么，于是便顺手拿了起来。
“这是……”蔺影的手机？
她的心不由地一紧，忽然想起浦胜说过奇浩到她家找过她——是为了给她送这个么？这是他捡到的么？
对蔺影，她说是不去找，但是又怎么会不在乎，只是——他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轻易离开！怎么能？！
这让她的在乎，情何以堪？！
她不由握紧了手机，也不经意地打开了手机的电源，直到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才回过神。
屏幕上，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在一张洁白的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人儿，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像包裹了一层霓裳，更显得圣洁而美好，让人分不清她是不是真实存在。
“这是……”她么？
这个场景，应该是很早前她和蒋齐一行比赛时，被裹胸裹得差点窒息，然后昏迷不醒被送到医务院的时候——他是在她昏睡时拍下的照片么？而且一直作为手机屏幕到现在？之前有借过他的手机，只不过是最普通的系统图片罢了，那又是什么时候换了的？
突然想见到他，有好多话想问他，想问他，在他心里，她是什么？在他心里，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他还会不会回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厨房里，昭母正哼着小曲儿切着菜，时不时转身去搅拌一下锅里的粥，还未做出已经是香气四溢。
“妈，我想去NH国。”
身后突然冒出玄夜的声音，让昭母吓了一跳。
昭母心有余悸，手抚了抚胸口问道：“小夜，你要去NH国做什么？”
“我要去找蔺影。”玄夜看着昭母，目光中带着坚定。她想了一整夜，也紧绷了一整夜，在说出口的这一刻也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她其实是害怕的，她害怕找不到蔺影，又或是，即便找到了，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蔺影。但是现在，即便是害怕，她也想亲眼见到他，亲耳听到他说——他还是不是属于她？
昭母从未见过这样的玄夜，在她印象中，小夜一直是围绕着玄君转，眼里心里就从未容纳过其他人，即便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又有求必应的冰哲云，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多重了几分罢了。
能够让小夜如此在乎的人，她又怎么会坐视不管，只不过……
“小夜，妈妈没有办法。”昭母眼中满是歉意与对玄夜的心疼，那孩子的事情，她比玄夜更清楚，虽说是借住在他们家，虽然昭父深受上司的信任并被委以重任，但这些都不能够与那孩子的家世相提并论。毕竟在他们那样的家世，都是非常重视门当户对的。小小的昭家，也不过是比一般家庭多了几分体面，比不得这样坐拥了几世繁华的大家族。
她只想要她的小夜能够简简单单地幸福生活。富贵险中求，不是人人都担得起，她不希望小夜为求富贵而饱经风霜。
“我已经决定好了。”玄夜看出昭母的为难与犹豫，但她不是来征求意见的，她做出的决定，即使是碰了南墙，也是要撞破才罢休的，“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阻止我。”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夜……”昭母望着玄夜的背影，欲言又止。
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剧烈的沸腾声——原来是她煮的粥快要溢出来了，但是她没有立刻关火，只是盯着那断续溢出的粥汤撩起一阵阵的火花，似那不顾一切去扑火的飞蛾，在她心中激起点点涟漪——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曾经不顾一切嫁给穷小子的富家女……
似是做下了决定，昭母熄了炉上的火，转身上了楼。
房内，玄夜正收拾着行李箱，突然传来敲门声，她顿了顿，喊道：“进来。”
不出所料是昭母。她以为妈妈是来阻止自己的，便说道：“我已经决定好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去面对，去接受，在那之前，请让我去试一试。”在昭家，想要做什么之前，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并有自己承担后果的勇气，都会得到支持，所以她也并不担心昭母会反对。
“妈妈不是来阻止你的，只是想告诉你，尽管妈妈不能帮你什么，但起码可以为你挡挡风雨。”昭母递来一张卡，这是昭母一直持有却从未用过的卡，她曾在昭母的藏盒里见过。
“这个是……”玄夜迟疑地接过卡。虽然见过，但这个卡的来历，她却是不知道的。
“这是救急的卡，遇到紧急的情况，可以用它，如果是一般情况的话——”昭母说着，又递来一张卡，“用这张。”后面这张卡她知道，是昭家多年的积蓄。
玄夜接过卡，感觉像拿着千斤重物——这是，把家里的钱都给了她啊！
同时，她也感受到了里面包含的昭母满满的爱。她不禁开始犹豫，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家，却看不到家里的担忧，是否太过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