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要有光:地球另一端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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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等待消息的人,已经不在了

人家说考古,一定要去三个地方。希腊,突尼斯,危地马拉。我的考古,虽然是假模假式的,但希腊之后,马上去了突尼斯。在这里,我认识了美国女人多萝西。她外派来这里工作6年了,又总爱往外跑,对突尼斯很熟。在那个网络还不发达的时代,我总是请教她哪里有值得看的。

这天,我又去她家找她时,她兴奋地跟我说“先把你那些古代的事放在一边,听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我上周经历的。”

“1943年7月5日,数千只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突然出现在辽阔的地中海上。舰队之上,成群的飞机掠过蓝湛天空。盟国发动的西西里战役拉开了帷幕……

蓝箭头、红箭头、白飞机、黄飞机以及白色的小线条,马赛克制成的巨大地图,将60多年前的那一切勾画出来。

这地图在墙上,这墙围着盟军二战阵亡士兵在北非的纪念馆。”

“纪念馆在哪里?”我插嘴。

“离我这里很近。我回头带你去。你先听我讲完这个故事。”

我说好好。

“地图之后,几百米长的墙上,密密麻麻地刻着阵亡士兵的名字。我和多萝西漫步在这墙下的烁石小路上。71岁的伊妮德是我的老友,从美国来突尼斯度假。”

“‘我还有一个哥哥,死于二战。’”伊妮德突然说。

‘这么多年,没听你说过。’我微微吃惊。

‘虽然他是我的亲哥哥,但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赴战场那年,我只有7岁多。’望着修剪整齐的树丛后,那青草地上一排排洁白的十字架,伊妮德说,‘我父母尚在时,还会常常提到他,为他祈祷。他们去世后,虽然我心里还是有这么个哥哥,但是,我不对任何人说起他。我怕伤害我嫂子。’

‘伤害到你嫂子?’我有些惊疑。

伊妮德向左,望了眼烈士墙:‘他们的名字,该是和英武、荣誉连在一起的。但是,也不尽然。’又说了些感慨的话,伊妮德这才终于把心中尘封的故事讲给我。

“伊妮德的哥哥亚历克是镇上的帅小伙,深得姑娘们青睐。一次郊游中,一直深爱他的布兰奇委身于他。亚历克一时被布兰奇的美貌迷惑,却并不爱她。但布兰奇怀孕了。未婚先孕却又无人嫁,在当时的美国,也是死路一条。”

21岁的亚历克被迫娶了19岁的布兰奇。婚后琐碎的生活使布兰奇的美貌蒙灰,她邋遢、粗俗。亚历克无法忍受,几次逃跑,但布兰奇总会把他找回来。他没有太大的勇气,他都是逃到不太远的临镇。他最好的机会终于来了。美国参战了,亚历克应征入伍。布兰奇把孩子塞给婆婆,也准备参军,但是她没有被选上,在玛丽亚广场,她哭泣着看着心爱的人和镇上的小伙子们一起离开。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在漫长的等待里,她的心情是我们能想像到的。

她等来了战争胜利的消息。

美军在二战中死了40万,她知道。她也知道镇上的某某,某某都回来了。可是,她等的人,始终没有踪影。没有接到阵亡通知的她不由得想到了这点:他残废了,没有了自理能力。他太过要强,因而不能依附于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一不能靠荣誉过活,二不能满足微薄的救济金所支撑的简单生活。他受不了时,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她想。

一年又一年,她的等待一次次落空,终于不再有希望。她终于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他活着,毫发未损,却离开了她,和另一个女人开始了新生活。抑或独自一人?战争已经结束,生活回到了常轨,回到了他想逃离她的从前。

婆婆都来劝她改嫁时,她还是那么毅然地摇头。

“她相信他还活在世上。她要等着与他重逢的那天。他可能会携妻带女,而她,要独自把他们的孩子抚养成人。她想她要亲眼看到从他脸上流下的悔恨泪水。她为这不能实现的相逢等了40年。”多萝西说,“现在我就带你去这纪念馆?”

我说:“那再好不过。”

“我们中国有句话叫:痴情女子负心郎。”我说,此刻,我和多萝西漫步在烈士墙下的烁石小路上,“国民党从中国大陆撤退时,中国很多家庭被拆散了。半个世纪,不能相见。等到终于能相见的时候,大多男人,已在台湾重建家庭,娶妻生子。而多数女人,还在漫漫的等待里孤身一人。”

多萝西叹了口气,然后说:“伊妮德讲完那个故事,我们差不多已走到了那烈士墙的尽头。亚历克,亚历克,我想,我在字母Y下开始寻找这个名字。我的眼光停住了。我看到了亚历克的名字。如果我只知道伊妮德有个叫亚历克的哥哥,不知道这个故事,我会脱口喊:‘你哥哥在这。’现在,我不敢贸然了。我问:‘你哥哥是哪年出生的?’我估计那可能是亚历克,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伊妮德的出生地在上面,那也该是亚历克的。我的心狂跳起来。我不知道这对于伊妮德来说,是个什么样的消息。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致忘记了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回过劲来,发现她不在身边。刚才走在我右边的她,此刻瘫靠在身后的树上。‘我们可能找到了你哥哥。’我说:‘你看不清吧。我念给你。’伊妮德已经泣不成声,半晌,她说:‘我看到了。那正是,正是我哥哥。’然后,她走上前走,轻轻抚摸那墙上的名字。一个老人的悲怅,一个青年的无衷。虽然知道那是她的亲哥哥,但我眼前,还是母亲寻儿或祖母寻孙的感觉。是呵,那逝去的,已留在了时光之河中。生死两茫茫之间,只剩下这苍老的手指所抚摸的大理石上那冰凉的名字。”

“‘我想不到你会外派到突尼斯,更想不到我会来看你。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在这里,这么远的地方,找到了我的哥哥。写信、打电话、前去,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我们各方寻找了20年,早不报希望了。而那时,布兰奇还在等待。’伊妮德告诉我。”

“我们中国有句话叫苍天不负有心人。”我说,“虽然亚历克已不在了,但这样的结果,没准布兰奇更能接受吧。”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多萝西说:“可是,伊妮德告诉我,布兰奇,早已经不在了。她永远不知道这个她终生等待的结局。”

在恨爱交织的等待里,她也想过亚历克的各种可能吧:他得没得到过勋章?他至少作战勇敢吧?他会不会空有英俊外表?

而他,也许在战火里,明白了什么是爱。它更多的不是怦然心跳,而是被思念和等待的温暖。尤其在孤寂寒冷的异乡。也许胜利已在望之际,他想着重逢的情景时,一颗炮弹,抑或一颗小小的子弹,打中了他。

永远留在了年轻岁月的亚历克,会是怎样的士兵?会不会是遭巴顿将军修理的“炮弹休克症”患者?或是战争逼出来的“忧郁型精神病中等程度”?原来我们不提这些。我们只提,只崇尚英武的为自由、民主而战的斗士。是的,那么多人,从战争中脱颖而出,闪耀在历史的天空下。

艾森豪威尔、巴顿、马歇尔……为了人类共同的利益,能舍的都要舍,能做的都要做。邱吉尔都表示“尽管我极其讨厌达尔朗,但如果我能见到他,使他把他那支舰队带到盟军圈子里,我很高兴在地上爬一英里。”海军上将达尔朗时任法军总司令,当时正在北非看望病危的爱子。

为使法国在盟军登陆北非时不抵抗,艾森豪威尔的助手克拉克也曾秘密前来北非会晤法国代表。他在途中学会如何由鱼雷发射管爬出潜艇。他们秘密会谈时,警察闯了进来。他们躲进酒窖。空气太稀薄了,一名英国突击队军官突然咳嗽起来。危机中,克拉克递给他一块口香糖止咳。“怎么一点味没有,你能再给我一块吗?”嚼了一会儿后,那军官说。克拉克低语道,“这口香糖,我已经嚼2个小时啦。”归途中,克拉克等又遇风暴。他的衣服裤子,永远留在了北非。

还有那么出名的巴顿,那么想和隆美尔交手的巴顿。虽然能很好地指挥一个军,他却不能指挥好自己。他打士兵,往士兵的掩体里撒尿以示羞辱。

有的法国人如此墙头草。魏刚这么向美驻法属阿尔及利亚总领事墨菲表示:“如果你只带1个师来,我便向你开火。如果你带20个师来,那我就要拥抱你了!”

而纷飞战火中,艾森豪威尔也不忘和他的女司机谱写恋曲……

英雄的神话和传说,逸闻和趣事,在历史里熠熠闪光,为我们铭记。而那些和亚历克一样的士兵,不管他们有怎么鲜活的个性、生活,如今都只是这墙上密麻麻的名字之一,这青青草地上整齐的十字架之一。那年轻的,活跃的,有知觉的,温暖的,带着自己的故事,安息在这片异乡的土地。

1945年8月15日,盟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用五只笔签完字,把第五只小红笔送给麦克阿瑟夫人。随后,美、中、英等国代表依次签字。史册载上了这一笔:日本战败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二战终于结束了,士兵们终于可以回家了。而这世上,有多少个男人,再回不去他们女人的身边,哪怕是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第二天,我把伊妮德终于在这里找到哥哥的事,告诉给大使。你猜大使说什么?”多萝西看了眼我,“大使说‘不可能。我们美国政府,是负责任的,会把每个士兵的下落都通知他家人。’”

“他们的工作会做得那么没有纰漏?美军牺牲的最少,可那也是40万人呐。我相信伊妮德的故事。”我说。

“我也相信。”多萝西说。

“还有一种可能。”我说:“布兰奇太爱自己的丈夫了,不能接受他已经不在的现实。她自己撕掉了死亡通知书。”

我们头上,是和平时期的阳光。它安宁地照着北非的橄榄树、蓝桉树。

这不为历史记载的故事。这民间故事。这死去的人带走或带不走的故事。还有好多吧?它们安息在十字架下,温暖在亲人的记忆里……

这些列的思路大概是这样的:

我在xx地方,遇到了一个xx样的人,在和ta的接触或者一起旅行中,得知了一个怎样的故事,结尾如果能有一个对人生或生活态度的提炼就更完美了。

我建议我们先选几篇放在你的公号上面,同时你也发布在你所有的写稿平台上,看看反响。《在全世界的边缘呼唤爱》里那个运动健将的故事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亩田那个故事,适当修改修改也可以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