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斗转星移
他目视花草枯萎，再生繁茂。
生命的毁灭与重生并未持续太久，中子星碎片逐渐释放的无与伦比的重力迫使凌原身下的大地四分五裂，往内凹陷。
大地坍塌，岩浆流溢，眨眼凝固。
涛涛海水倒灌进分崩离析的大陆，新的大陆正在汪洋大海的另一处赫然拔起。
沧海桑田，岁序更新，日征月迈，斗转星移。
时间不可遏止地向前奔流，千万年岁月不过转眼之间。
他的肉体被时间无情地摧残，历尽沧桑。
风雨冲刷，火烤电击。
往日不起眼，没有威胁的攻击，在时间日积月累的加持下，变得无可抵挡。
纵然当身体被磨损到伤痕累累之时，万眼的低语会从伤口中涌出，贪婪掠夺周遭的生命，用被掠夺的时间来修复创伤。
但中子星碎片的重力把凌原一点点拖进星球深处，带到没有可以掠夺生命的地幔世界。
万眼的低语被高温岩浆不断熔化，直到无法再生。
他失去了完整的肉体，失去了六感，失去了思考。
无论多么强大的存在，都难逃时间的消磨。
凌原不知道到自己停止思考了多久，肉体才再一次脱离黑暗，睁眼面对日月兴替。
万眼的低语在无垠的大海中吞噬生命，换来勉强呈现出人形的残躯。
他的残躯被奔腾的浪花冲上沙滩，侧躺在明媚的光芒下。
位于他胸口的中子星碎片消失不见，留下的乃是一个通透的圆形伤口。
不久之后，他的残躯在快速向沙滩前的平原挪动。
凌原回过神来，才发现拽动他身体的乃是无数根植物的藤条。
藤条的一端捆绑着野兽的骨头，勾状的骨头卡进模糊的血肉之中。
藤条的另一端，乃是上半身拥有六只胳膊，下半身如蛇一般，身高不过三十厘米的小型生物。
这颗行星上竟然诞生了智慧生物。
被加速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让一颗原始星球拥有足够的机遇进化出会使用工具的生物？
智慧生物将剩余的他拉拽到它们的居住地。
中子星碎片是不是穿透他的身体，掉出他的身躯，永远沉沦在星球的内部，伴随时间的流逝，逼近行星的核心？
而本来被困在地幔的他，因为行星的山海更替，世界巨变，意外离开地底，被卷入海水，冲上沙滩，回归光明。
智慧生物将凌原的残体视为奇异的神灵之物，它们围绕凌原修建起宏伟的祭坛，每日恭恭敬敬地顶礼膜拜，奉为至上的珍宝。
贫瘠的群落快速变成繁荣昌盛的村子。
工具的创造，文字的诞生，技术的进步。
智慧生物中的一部分决定不安分守己，勇敢无畏地向未知的世界派遣出伟大的远征队伍。
一只只远征队伍带着开拓的理想与美好的期望，在族人充满期待的目送下，踏上九死一生的荆棘之路，从此了无音讯，一去不返。
但突如其来的冰河时代让行星的气候断崖下跌，终结了繁荣与开拓的高歌。
寒冷降低农业的收成，迫使动物迁徙到远方，惨淡的饥荒随之而至。
被寒冷与饥饿煎熬的智慧生物，濒临灭亡的危机。
它们为了个体的生存与族的延续，被迫违逆祖辈的规矩，以祭坛上的不明血肉为食物，焚烧脂肪取暖，试图熬过这望不到尽头的严寒。
起初，它们发现血肉可以缓慢再生，无比激动地将再生的奇迹视为神灵的庇佑。
但随着被攫取的血肉越来越多，本来陷入沉睡的万眼低语被再度唤醒。
智慧生物为了生存，愚昧无知地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最终成为了万眼低语的盘中餐。
这个盘踞在海边的村落被血潮一扫而空，只有极少智慧生物侥幸存活，逃离万眼的低语。
这些存活的智慧生物迫不得已离开冰河世界，一路向南，寻找新的居住地。
其中的一部分偶然遇到先前的远征队伍，这批队伍在温暖的赤道修建起崭新的城市。
温暖的气候带来适宜发展的祥和环境，得以让这座城市在冰河世纪保持着发展态势。
尽管智慧生物逃脱了寒冷与饥荒，却无法忘记来自北方的神灵降罚。
从万眼低语的屠杀中幸存的智慧生物，将它们所经历的可怕遭遇添油加醋讲述给同族们。
从那一天起，智慧生物的文明中流传起北方极寒之地的血肉怪物的传说。
它们坚信这是亵渎神灵的惩罚，而神灵的怒火会一路南下，迟早有一天会将它们全部吞噬。
它们的猜忌与怀疑是正确的。
被唤醒的万眼低语，承载着正在痊愈的凌原，无拘无束地在极寒世界蔓延，掠夺所及之物的时间。
所向披靡的血潮选择南下，但被智慧生物修建的城墙拦截。
高耸的城墙蜿蜒万米，始于崎岖的群山，爬行过一望无边的平原，终于波涛滚滚的大海。
起初，智慧生物只能使用燃烧的火箭点燃血潮，且战且退，但收效甚微，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面对灭族的危险，智慧生物集齐全种族的力量与智慧，大力发展科技。
火药的诞生，炼制金属的技术蓬勃发展，以火药为基础的枪械取代原始的冷兵器，很快成为这群智慧生物的常备武器。
它们勇敢无畏地用枪械抵御来势汹汹的血潮，前赴后继，以死殉道。
前线猛烈交火，后方建立起新的高墙。
一道道防线被攻克，一座座壁垒拔地而起，一代代人的热血抛洒在没有退路的战场。
智慧生物终究无法抵挡血色物质的猛烈攻势，它们被迫选择离开这片被掠夺干净的大陆，扬帆远航，经历暴风骤雨，大海动荡，历经千辛万苦，抵达另一片大陆，扎根安家。
百万年岁月如白驹过隙，当对于凌原的思维而言，不过仅仅只是短短的一分钟。
一分钟，他意识到一个种族的兴起与衰败，见证它们永不放弃的精神与锲而不舍的勇气。
失去控制的万眼低语将一整块大陆收入囊中，把所有所能触及到的生命彻彻底底的榨干。
血潮带着深不见底的欲望，淌入海洋，把贪婪的触手延伸向大海对岸的另一片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