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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切留意孩子的自尊

一个常见的问题是:“‘自尊’这个概念有用吗?”

我不知道这个概念在心理学研究中有没有用,但在心理学应用(我的工作领域)中,对于父母和青少年来说,这个概念确实是有用的。在下面的内容中,我们要探讨的是“自尊”的一种操作性定义,并举一些能体现“自尊”力量的例子,最后还会给父母一些提醒。

我把“自尊”(self-esteem)定义为由两个词合成的一个词。把这两个词分开来看,合成词的含义就变得清晰明了。“自”(self)是一个描述性的概念:通过哪些具体特征来确定“我”是谁?“尊”(esteem)是一个评价性的概念:用什么标准来评价“我”这个人的价值?

自尊与一个人如何描述和评价他对自我的定义有关。

在青春期,自尊创造了一种非常强大的思维模式,它不仅可以过滤生活经验(“我如何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还可以激发行为(“我想为自己做什么”)。作为过滤器,当受到不公平对待时,低自尊或消极自尊就会跳出来担责(“我活该受到不好的对待”);而作为激励因素,它会限制一个人想要达到的目标(“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过得去就行了”)。作为过滤器,高自尊或积极自尊会拒绝不公平对待(“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而作为激励因素,它可以提出有助于实现个人梦想的目标(“我值得尽我所能!”)。

我认为,说到对青少年自尊发展的影响,父母大有用武之地——他们可以鼓励青少年更全面地定义自己,更温和地评价自己。

在支撑自尊的两大支柱(指“自”和“尊”)中,如果只有一个得到了有意义的发展,那么它的定义就过于狭隘了,这可能会让人付出沉重的代价。如果一个年轻运动员对自己的定义完全取决于在赛场上的表现,那么当严重的伤病结束了他原本前途无量的运动生涯时,他就会失去自我。处于这个阶段的青少年没有其他自尊支柱可以依靠,因此他们会体会到无法承受的失落。你也可以想想那些具有完美主义倾向的青少年,他们不能容忍丝毫错误,当错误无法避免地发生时,他们会大发雷霆。如果你问青少年为什么要用这么痛苦的方式对待自己,他们就会把自我惩罚描述为一种必须要做的事情。

“谁让我把事情搞砸了呢,这是自作自受。希望这个教训能让我下次表现得好一点。”

但我认为,自责只会浪费精力、伤害感情,让自己更难恢复元气。对自己的定义最好能广泛一点,对自己的评价最好能温和一点。

当然,自尊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会随着人生的起落而起伏,尤其是在青春期这段充满变化的岁月里。在青春期结束的时候,青少年需要完成两个目标:获得恰当的身份认同;获得功能上的独立。对他们来说,在这段青春旅程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必须面对人生的各种变化、对自尊的种种挑战。青少年必须不断重新定义自我,不断重新评估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作为。青少年极易因为误解、犯错或不当行为而气馁,缩回到一个更狭隘的自我定义中自暴自弃。此时,应该做的是尽力去滋养自尊,而不是削弱自尊。

父母应该对青少年的自尊状态保持密切的关注。它的基础是否足够广泛?是否肯定多于批判?陷入狭隘的自我定义及有害的自我评价可能很危险。最糟的是,当有抑郁、成瘾、自残倾向或受到伤害时,青少年可能会贬低自己,认为自己一无是处。为了提高孩子的自尊,父母可以这样说:“去找一些你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做,就算诸事不顺或暂时失利,也不要自暴自弃。”

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当青少年必须在每个阶段重新定义自己(“我在做什么?”)并重新评价自己(“我做得怎么样?”)时,他们的自尊会遇到哪些常见的挑战。

在青春期早期(9~13岁)与童年告别时,青少年必须放弃“父母的心肝宝贝”这一定义和价值,开始在一个家庭圈子以外的更大世界中体验生活,尝试着表现得更成熟。在这个阶段,父母必须对这种巨大的失落保持体谅与理解,对孩子离开舒适、安全的童年世界并踏上令人生畏的成长旅程这一充满勇气的行为表示赞赏。

父母可以这样说:“你在一天天长大,但长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会想念美好的童年时光,就算心里打鼓,也要表现得像模像样。这些都是正常的。”通过理解孩子的失落,尊重他们面临的挑战,父母可以帮助孩子在这样脆弱的时刻培养出积极的自尊。

在青春期中期(13~15岁)建立属于自己的朋友圈时,青少年不得不在社交中与更多的不友好行为做斗争,因为缺乏安全感,同龄人之间会争夺地位和归属感,有时候会对同伴不善,特别是在学校里。在这个阶段,父母必须郑重地告诉孩子,他们知道青少年面临的社交环境会比以往更艰难,如果遭受任何社交暴力(取笑、排斥、霸凌、造谣、围攻),希望孩子能够如实告知他们。他们希望能够给自己的孩子一些情感上的支持,或者提供一些有用的指导建议。父母可能会说:“如果你被嘲笑或辱骂,不要认为这是你的问题,这真的是因为对方是个不在乎别人感受或想要欺负别人的人。”父母应帮助孩子认识到,在与朋友的交往中可能会遇到很多复杂的情况,这样孩子就不会把别人的不善归咎于自己,这有助于提升他们的自尊。

在青春期末期(15~18岁),青少年开始表现得像个大人了,他们把约会、开车、聚会和物质(如酒精、大麻或香烟等)使用视为走向成年的必经之路。这些活动往往伴随着危险,却让青少年难以抵挡其诱惑,当冒险为之并造成伤害时,可能会给青少年造成严重的损失。在这个阶段,父母必须尽最大努力如实地告诉孩子,生活中有哪些选择会让人失控,这样青少年就能从父母的知识和经验中吸取教训。父母可以这样对十几岁的孩子说:“随着你一天天长大,你会对一些更成人化的事情跃跃欲试,但生活也会因此增加更多风险。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定不要冲动行事,要保持头脑清醒,在行动之前多花一点时间思考。使用物质不仅会影响你的情绪,还会损害你的判断力。”实事求是地和孩子讨论谨慎行事的重要性,这样父母就可以帮助孩子做好面对那些更危险时刻的准备,提升他们的自尊。

在“试独立期”(18~23岁)更想依靠自己时,青少年会发现,他们还没有做好自力更生、当家做主的充分准备,所以会出现行差踏错、违背承诺、缺乏自律、迷失方向的现象,有时还会失足。在这个阶段,父母必须做好随时提供帮助的准备,不是以管理者的身份前来干预或救援,而是作为成年导师,在青少年寻求帮助时分享自己更长的人生阅历中积累的经验。

父母可以这样说:“我们并非无所不知,但在你打算做事的时候,我们会很乐意成为你的智囊团,分享我们一路走来得之不易的一些经验教训。”十几岁及刚成年的这段时间,正是青少年被各种要求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阶段,作为成年人,父母的经验与教训是宝贵的资源,他们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提供给子女,这同样可以提升孩子的自尊。

在每一个充满挑战的阶段,青少年都易于气馁,易于进行狭隘的自我定义(缩小)和消极的自我评价(惩罚),这使得他们更难维持积极的自我认知和良好的适应力。

父母还需提防的是,他们自己也有可能掉进“自尊”的陷阱。养育子女是一项高投入的活动,在孩子的成长岁月里,父母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资源和关心。这往往意味着自我牺牲,即为了心爱的孩子把自己的需求和欲望放在一边。父母付出了这么多,必然会期望得到回报。例如,世俗的看法是,孩子成功与否能很好地反映出父母的教养水平,父母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父母可能会把个人自尊与孩子的行为和表现联系起来。有的父母可能会说:“为人父母是我自我定义中的一部分;孩子的成长状况是我自我评价中的一部分。”在某些极度渴望成功、社会竞争激烈的育儿亚文化中,父母经常会被问到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的孩子表现如何?”“与谁相比?”他们可能会如此焦急地反问。

如果父母把自尊压在青春期孩子的肩上,简直就是在为难自己。有的父母会说:“我对自己的感觉取决于,和同龄人相比,我的孩子表现如何。”请尽量不要让社会竞争给你的教养方式带来不好的影响。另外,最好不要让青少年感到身负重任或必须“好好表现”来支撑父母脆弱的自尊——“我一定不能让父母失望!”

请理解这种父母立场的脆弱。如果把为人父母的身份看得太重,忽视了其他个人定义,就会出现自我忽视的问题。“养育子女就是我的一切,有时我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

如果相信“父母=孩子”这个等式,父母的自我评价就会出问题。这个等式可以解释为,孩子的表现是衡量父母表现的一种方式。家长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的孩子表现如何,可以说明我作为家长的表现如何。”

当孩子表现好的时候,父母最好不要说“我们为你的表现感到自豪”。与其用这种方式来暗示对自己的祝贺,还不如简单地说一句:“好样的!”

当然,与小孩子不同的是,青少年对维护父母自尊这件事不那么配合。一般来说,当孩子还处于仰望父母的年纪时,他们会真心实意地表达对父母的钦佩和欣赏,让父母的自尊得到极大满足;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不那么上心的青少年更倾向于看轻父母的表现,用挑剔和抱怨来打击父母的自尊。

“我从十几岁的孩子嘴里听不到几句好话。大部分情况下,我的付出都被视为理所当然,所以我想也只能认命了。”对此,我的回答通常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想让孩子感激你的辛苦养育,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这样要求。”

为了保持健康的自尊,父母需要更广泛地定义自己,更温和地评价自己。用这两种方式来善待自己,父母不仅能在青春期这段对孩子来说不可避免的困难时期更好地支持他们成长,还为孩子树立了榜样,让他们知道如何维护积极的自尊。父母甚至可以直接告诉孩子如何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努力比结果更重要,因为前者可控,而后者通常不可控。所以,即使我不能总是得偿所愿,也会因自己的坚持而心安理得。”

最后要强调的是,父母的赞同和反对实在太具影响力(即使是对那些宣称“我不管你怎么想”的青少年而言),所以,任何来自成年人的批评都必须谨慎。破坏性的批评往往具有攻击性(“那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并对青少年的自尊造成伤害;建设性的批评则有助于提高自尊(“这可能是一种更有效的方法”)。智慧的父母会观察到两者的不同。父母最好说“我很在意你的某个方面”,而不是问“你这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