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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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一,死亡非终结

所以总结来说,是秦明医生自身心理的愧疚,导致他做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林临手持着电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医生隔着玻璃看林临,眼神中毫无波澜。

“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我做不到自首,毕竟我儿子,他还小,又没有自理能力,如果我不在了,他怎么办?他会被送进福利院还是什么地方?总之以他这样子,都是会受到欺负的。我小时候,见了太多了……”

“林临,我很抱歉对你做了这样的事,让你受了很多不该你承受的痛苦和矛盾障碍,但我还是希望,如果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我儿子么?他对你……很亲近的……如果他们把他送到福利院了,如果我还能出来……在我出来之前,你能多去看看他么?”

林临手持着话筒,没摇头也没点头,他突然想到了有一次他深夜跑到秦医生的家里,秦医生给他做得那顿饭。

一份清炒上海青,一份炝炒豆腐,一碗米饭,还有一碗菜心吊的汤,汤里有一个鸡蛋,蛋黄没有煮透,是他最喜欢的六分熟。

林临放下了话筒,没再看秦医生,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自然也看不见背后隔着一扇玻璃的秦医生突然情绪失控,扭曲的脸上狰狞可怖大声呐喊,呐喊的什么他也听不见,也看不见秦医生被监狱的看守人扭送离开。

阳光打在林临身上,他感到一阵冷冽的寒意。

十一月的天气还不至于冷到让人哆嗦,但林临已经感觉到了无法言说的冰寒尖刀一般刺进了骨头里。

他驱车离开,连着蓝牙的车载音响里放着一首老歌,林临跟随着节奏轻轻地打着节拍,手指跳动在方向盘上,灵动愉悦。

突然,一阵铃声想起,林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通了通话。

何安琪娇滴滴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来,带着略有些变质的音调说:“林小哥哥,事情办完了么?”

林临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对面何安琪娇俏地笑了几声,愉快地道:“今天晚上我订了西悦,要不要赏脸来共赴晚餐呀?”

西悦?

林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声音也愉快起来,“行啊,几点?”

“七点,西悦三楼,309。”

“行,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何安琪挂了电话,对身边的男人抛了个媚眼笑道:“OK,一切顺利。”

男人揽过她柔若无骨的腰肢,狠狠地亲了一口,低沉的声音传进何安琪的耳中:“这么一来,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何安琪却摇了摇头,“还不行,秦明只是判了刑,却不是死刑,他不死,一切都还不算定数。”

卢中天把她扑在沙发上,皱着眉问:“那怎么办?我早说做掉他,你又不让,现在他进了监狱,那里面我又没人,他被判七八年,难道我们要等他七八年么?”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沙发上,姿势不雅的女人轻喘了声,脸色妩媚又冰冷,看上去怪异而扭曲,“我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他害死我姐姐,把她藏在阴暗中让她就那样孤独地腐烂,让他轻易死了,怎么对得起我姐姐呢?”

“我得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我姐姐的愧疚和恐惧中,让他永远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活着,得让他自杀,那才行!”

卢中天动着的身体僵了一下,瞬间就没了情欲,草草地完事起身,冷嘲了一声说:“怪不得都说黑蟒口中舌,黄蜂尾上针。两般犹未可,最毒妇人心。”

女人光着躺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卢中天:“你怕了?”

“我怕什么?”卢中天穿上衣服,“我为了钱,你为了报仇,这种事儿……”他看了女人的身体一眼,带着嘲弄的神色。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两厢情愿,事后我拿钱走人,你可以继续追求你的林哥哥。”他坐在沙发边上,伸手挑着何安琪的下巴,“不过你也是真的心狠,你以前不是还怀过秦明的孩子么?对他这么狠,真的都是为了你姐姐报仇?”

“关你屁事!”

何安琪拍开了他的手坐起来,伸手摸到一根烟点上,“咱俩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破事。玩就跟老娘这样的玩,别碰小女孩,否则小心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卢中天哼笑一声,突然又来了兴致。他就喜欢何安琪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这种女人清冷高傲,但越是这样的,越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林临把车停好向电梯走去,地下二层电梯前的楼道里这几天声控灯似乎有些问题,经常自行一明一暗,大概是线路接触不良,物业修了两回都没好。

他抽着烟,看着电梯从22到21,16到15,一层一层地下降。

作为一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人,早在林临那天深夜跑到秦医生的家里时,他就对秦医生产生了一些怀疑。最初的怀疑并不是梦境,毕竟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催眠可以导致这种后果。最初的怀疑,来自于那天晚上和秦医生的谈话,谈话的内容涉及到秦医生的妻子时,他总会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那种好像想说什么又不能说,即愧疚又想掩藏,恐惧中带着不甘的样子,在林临眼中实在是太明显了。

林临甚至怀疑他是装出这种神情的,但一个人,如果不是专业学过表演,大概是不会做出这种欲盖弥彰的神色和眼神,即使是专业的演员,你也很难要求到这种程度。

后来他又间接或者直接的和秦医生聊起他的妻子,他已经能很好的掩饰,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林临仍然能观察到他的不自然。

一个心理医生,如果能察觉到自己的心理波动并且有意识的掩盖,那大概率是不会让别人察觉到什么的。林临只有一两次能明显看到秦医生的情绪表露,都是在他儿子的面前。

很显然,他愧对自己的儿子,他很爱自己的孩子,才更加愧疚让他失去了母亲。

并且将他的母亲残忍的扔在阴暗的角落中,任其腐烂。

林临开了瓶酒,他向来不喝啤酒,家里的啤酒都是为了给几个朋友准备的,但他今天突然想喝一口冰凉的啤酒。

想到了晚上的约会,林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最初他以为是先找何安琪了解情况的,但后来事情的发展都让人意外,何安琪显然是利用了他把真相揭开,利用他把秦医生给送进了监狱里。

但人跟人之间,什么时候不是互利行为呢?

你觉得你利用了我对你有利,但我同样觉得这样对我有利。

冰冷的啤酒顺着口腔咽喉到胃里,在暖和的房间中,看着凋零的冬天。

秦医生通过催眠告诉他的事情,被他加工之后写成了小说。那些明晰的事情就明晰的写,不明晰的事情或者无法明晰写出的事情,就朦胧的带过。但林临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溺水案,不禁有些失神。

那件事之后,秦医生跟他说了一些当时很难以理解的话,到现在都让他有些迷惑,但如果将这件事和何安琪联系上呢?

何安琪身边一定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在帮她做事,否则以她自己来说,不可能那么快的收集证据,并且在那次的绑架中,她身边确实有出现过一个叫做卢中天男人,那个男人当时还对他说过,让他有自知之明,别多管闲事。

当时林临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在那时那个男人开的车的后备箱里,是有一个人的。

林临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但那声音被何安琪掩盖过去了。

在监狱探视的时候,秦医生跟他说了三次让他不要相信何安琪,并且作为他妻子的妹妹,在秦家这边没有亲人的情况下,把他儿子给何安琪收养似乎也是可以的,但秦明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并且对何安琪表示出了极大的戒备心里。宁愿将一个脑瘫的儿子送到福利院,都不愿让他的小姨收养。

秦明是知道什么么?

林临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又想到有次在诊疗的时候,秦医生说过很奇怪的话,他说:“亲人和亲人之间,其实比和同事朋友更难相处,因为同事得罪了给你小鞋穿你可以换份工作。朋友之间有了嫌隙无法弥补那就不用弥补,换个朋友就是。但亲人之间呢?你只能不断地忍让忍让,尤其是这些亲人,你还承过他们的情,欠过他们的债,有了这些前因,那后果有多难说,谁身在其中谁才能了解。”

当时林临问他,怎么,秦医生好像是身在其中的人啊?

秦医生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但林临知道,秦医生跟随他母亲改嫁过来,老家那边早就断了联系几十年了,继父这边根本没有什么亲戚需要走动交往的,那他的亲戚只有妻子那边的。

他没有跟人提过他的岳父岳母,听说已经移居国外跟他大舅子一起生活,而何安琪和他的妻子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林临灌下最后一口啤酒,随手将易拉罐捏扁扔到了垃圾桶中,想了想又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旧箱子里。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做好垃圾分类,因为每次想到那些梦境,他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林临心跳突然加速了一下,有点不敢回应。

“有人么?快递!”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林临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杯弓蛇影,说了一句稍等就要去开门。

但他想开门的一瞬间突然滞住,他近日一直在跟踪秦明的案件,根本就没有网购东西,哪里来的快递?

门外的快递员却好像等的不耐烦了,又开始敲击门,发出了“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

林临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放下快递吧,我现在有事不方便,等下我再拿。”

声音停止了,林临等了一会儿,才从猫眼里往外看,他很怕看到什么电影中的场景——比如突然出现一张脸,或者同样一只眼睛从外向内窥视——但什么都没用,走廊里没有人,静悄悄的。

林临感觉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他重新走到门边准备开门,但在这时,突然又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那声音不像在敲门,反而像是在砸门,似乎与这门有着势不两立的仇恨一般,疯狂地敲打着,发出了“咚咚咚——咚咚咚——”声音,并且似乎主人不开门的话,会一直这么敲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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