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姬鲲青田送密信 李四盐场杀二檩
姬辰宇正在为筹银之事忧烦不堪。当初,自己让付舜升做出截留各级衙门月例、延长盐工工时、加大贩运私盐队伍等举措,一个月下来,勉强凑出来黄金二千两。姬辰宇无奈,亲自写给纪纲一封“自讨函”随同黄金一起让陆炎带兵押送到顺天府,交给纪纲。姬辰宇在盘算,如不出意外,陆炎应该早已返回青田复命了,怎的此时还未到来?又过了五日,姬辰宇听手下兵丁禀报,陆炎领一老者前来,让姬辰宇出门迎接。
姬辰宇心中诧异,随兵丁走到衙门门前。姬辰宇来到门前一看,自己父亲姬鲲与陆炎一起站在门口。姬鲲看着犯愣的姬辰宇笑道:“辰宇,我儿,怎的不认识老夫?”姬辰宇连忙上前,行了大礼:“父亲大人,儿辰宇给您见礼。”姬鲲一笑:“哈哈,儿呀,快快起来,还不请老夫去你衙门坐坐?”姬辰宇上前搀扶姬鲲说道:“父亲,快快请进。”
三人走进屋内,姬鲲坐了上座,姬辰宇让陆炎坐在右侧,自己坐左侧相陪。姬鲲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交给姬辰宇:“这是纪纲大人,让为父给你带来的书信,你看看。”姬辰宇双手接过信笺,信件是纪纲亲笔所写,内容就是收到黄金二千两,现如今燕山的兵马数量剧增,吃喝用度消耗极大,还望你多多酬些黄金送来。大国师姬鲲,夜观天象发现江浙一带有芒星闪耀,似有王霸之人欲兴风作浪,故此请令尊前来青田查访。你要全力配合,争取查到此人,与我等同举大事。
姬辰宇看完书信,贴身收起。因陆炎是自己人,并不避讳,问姬鲲道:“父亲,纪大人来信写道,江浙一带有王霸之气,可是真的?”姬鲲捋了捋须髯:“此事不假。此芒星早在万岁刚刚登机之时,就已然显现,但近数个月来,其光芒愈盛,纪大人听为父提醒之后,特意请为父来此调查。对方若是友,就助我等共图大业;若是敌,就趁他羽翼未丰,绞杀掉。以为父看来,此气映现之人,更可能是前朝‘余孽’。果真如此,反倒真能为我们所用啊。”
姬辰宇拱手道:“纪大人英明,父亲大人睿智。此时的‘余孽’倒真是我等同盟之人。”姬鲲点头一笑,接着说道:“还有,你上次差人来信,告知已然确定那个玄瑛道士就是前朝刘家走掉的余孽。刘家与我姬家算是世仇,上次陆炎被他轻易发现且打伤,足见其本事远超你我。故此,为父将你先祖传下来的活宝贝‘天鼓蛙精’也遣到此地,待其助为父取到刘家宝贝之后,再设法斩草除根!”姬辰宇听父亲提到过,先祖在世时曾收服一只“天鼓蛙精”,后来随自己父亲姬鲲到了燕地。自己当初对这些道术之类无半点兴趣,故此并未留意。如今听到姬鲲说将这个活宝也带来了,仍是不以为然。姬鲲知道自己儿子不喜道术,心中暗想:过几日,让你见识了为父与“天鼓蛙精”的手段,保管让你心服口服。
陆炎起身说道:“姬大人,小人临行之时,纪大人又反复叮嘱小人,说万岁爷身边一众谄媚之徒,总是在万岁爷身边说纪大人有谋反之心,纪大人已在家宅及锦衣卫衙门发现好几批可疑之人,待要捉拿时,这些人无一不服毒自尽。因此,纪大人特命小人密告您‘目前务必多多催促筹银到位,最迟三个月,就要举大事’。”姬鲲听陆炎说完,急忙补充道:“陆炎说得不错,纪纲大人手下的应天府衙陈通判,以归乡探母为由,已然将为父与他上次在‘明日擂台’物色好的金钊、冷雄、薛梦龙等几位豪杰,秘密集结到了燕山。为父这次来江浙,第三件事,就是找到你师叔‘混元道人’崔道成,请他出山,为纪大人效命。”
姬辰宇一听,摇了摇头道:“父亲,师叔武功确实天下少有,但从儿奉父亲之命,请他到‘玛瑙山房’帮着调查葛云峰之后,他就对儿似乎疏远了些,儿着手下锦衣卫寻访,回报说,传闻他在杭州附近,但未见到本人。”姬鲲哈哈一笑,说道:“你那师叔心高气傲,定是你怠慢了他,所以不甚搭理你。为父这次来,保管他会主动现身。”姬辰宇也是一笑:“那就请父亲大人亲自出马。”
付舜升偶然得知姬鲲来到青田,知道这是自己“立功赎罪”的好机会,急忙带着舜升,命家人抬着一顶大轿来到外卫所衙门求见姬辰宇。姬辰宇听说付舜升兄弟俩前来,立刻让二人进来。付舜升兄弟进门之后,连忙向姬辰宇行礼。当他看到正座做着一老者之后,心知此人定是姬鲲,他急忙带着付禹升对姬鲲行跪拜大礼:“姬国师,小人付舜升、付禹升,给姬国师见礼。”姬辰宇对姬鲲说道:“父亲,此人就是付舜升,后边就是他兄弟付禹升。就是他兄弟募到黄金二千两交给的纪大人。”“嗯。”姬鲲说道:“二位起来说话吧。”“谢国师。”二人急忙起身答话。“二位,为筹钱之事很是辛苦,但眼下纪纲大人又派老夫传命,盐帮今后每月要筹黄金三千两。当然了,除了江浙盐帮,我大明所有盐帮、茶叶、绸缎,以及大一些的买卖铺户都已经增加金税,希望二位还要多多辛苦,路上若有阻拦,就是和锦衣卫过不去,和朝廷过不去!”
付舜升听到姬鲲将黄金提到每月三千两,真是叫苦不迭。只得硬着头皮应允。姬辰宇问道:“舜升,你到我这里,可还有事?”付舜升急忙拱手说道:“小人闻听姬国师到此,特在‘天客楼’安排一桌酒饭,又将敝宅腾出上好客房,用上好沉香熏了半日,请姬国师饭罢,就在敝宅安歇,请姬国师与姬大人应允。”姬辰宇笑道:“好啊,难得舜升有此心。也是,姬国师住在此处也不甚方便,你既安排,只有客随主便。”付舜升笑着说道:“此时已然不早,小人安排一顶大轿过来。若然大人没有公务要办,不如就请姬国师上轿,去‘天客楼’为姬国师接风,边吃边聊如何?”姬辰宇笑着点点头。饭罢,姬鲲就住到了付舜升府宅。
姬鲲住到付舜升府上之后,付舜升特地用重金请来“天客楼”的大厨为姬鲲安排饭菜,并将以前付龙涧遗留的古玩,挑好的拿出几样送给姬鲲。另外,付舜升知道姬鲲喜好听些闲闻轶事,就让付禹升给姬鲲讲些盐帮趣闻、江湖恩怨以及他参加打擂见闻一一端出来讲述。把姬鲲哄得天天眉开眼笑。没几天,姬鲲倒是喜欢付禹升的憨直之态。因此,每日外出寻访崔道成,定然带上付禹升同行。
付舜升做了盐帮帮主之后,前有自己培养的一众党羽,后有姬辰宇做靠山,所以他一改以往嘴脸,对内疯狂压榨盐工,对外丝毫不给各级衙门脸面。不过一个月,将盐帮弄得怨声载道,各级衙门官员也对付舜升心存不满。因有姬辰宇撑腰,所以谁都不能奈何他。他手下那二十三个分舵舵主则以他为楷模,对盐帮弟子无论何等职务,一律采取欺压、克扣野蛮方式,稍有不从,不是以“帮规”处置,就是直接让官府处理。官府本就对盐帮有怒气,盐帮子弟到了他们手里,其下场可想而知。尽管这些舵主压榨出来大量钱财,却各自私下截留很多,用来置办地产、吃喝、耍钱或者包妓,这也是付舜升禹姬辰宇为何费尽周折也才凑齐两千两黄金的原因。
舵主李四被眉儿逼得没有办法,一个月未露面的他,突然想去盐场散散心。正好遇到把头张三带着手下两个打手杜重六与牛二,三人在盐场办公房喝酒、吃肉。三人一见舵主李四走进来,急忙起身让座。张三因为与李四交好,又仗着些酒劲儿故意说道:“李爷,李舵主。您老今日如何有空到我们这里来?是不是让眉儿姑娘不小心踹下床,您老特地到此,让弟兄们给您揉揉筋骨啊?”舵主李四踹了张三一脚,说道:“你个狗杀才,李爷正在心烦,赶紧端酒来!”
张三嘿嘿一笑,急忙起身倒了一杯酒端给张三:“李爷,李舵主。您一准有事,可是徐帮主赔给您的三千两白银花完了?”李四将酒一口倒进嘴里,叹了口气:“哪里来的三千银子?付帮主说徐广杰请来的那个什么道士,还讹了他二百余两黄金。李爷一个铜钱没见着,还枉费了许多银两,将自家打破的家当,重新添置。那个眉儿非但不体谅李爷难处,反说她为那次诬告徐帮主,白白撕破了自己面皮,不仅要好吃好喝养她,还要拿出一百两银子给她养伤,否则就要去衙门告发我等诬陷徐帮主之事。老爷我要不是舍不得,早把她灭了口!”张三听罢又是一阵冷笑:“你李爷有现成的银子不去拿,反倒在此哭穷!”
李四一听,急忙问道:“哦?难不成你老弟有何高论?”张三说道:“现成一个取银子的好地方,就不知道你李爷敢不敢?”李四拍拍胸脯道:“告诉你,只要有银子拿,李爷我怕哪个?就是杀几个人,我也下得去手!”张三一笑,又给李四倒上一碗酒:“好,如此说,就算你李爷一位。实不相瞒,我三人正在琢磨,邓二檩这次带走的盐垛比以往多了一半。这几日估摸就会回来。我们三人商量如何在半路上截了他们银两。舵主若愿意一同干,小的们情愿拿出一半银子孝敬你。”
李四听他们说完,又将酒一饮而尽:“蒙弟兄们看得起,只是二檩原是付帮主带的人,若杀了他,付帮主如何饶得我们?况且二檩手下走盐的也有三、四十人,我们就这几人如何得手?”张三说道:“李舵主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邓二檩是付帮主带的人不假,但自徐帮主入狱后,他当众说过多少怀疑你诬陷帮主的话,你可知晓?再者,二檩交账一向老实,无论回来早晚,都是他一人将换回来的银子交到此间来,由我过数之后,再给他写个凭证,办妥后才回自家。我和弟兄们已然商量好,等他这次交账时,若是回来早,只说有事,让他晚间来交割,若是回来晚,就直接勒死他,然后来个毁尸灭迹。但凭谁问,只推不知。就是姬大人来查,也无可奈何!”李四闻听张三的计策,禁不住喜笑颜开,直夸张三机智。四人决定依计而行,只等邓二檩回来。
第三日申时,杜重六探听到邓二檩一行回来,连忙给李四与张三送信,二人接到消息匆匆离开盐场。二檩听杜重六说张三要戌时才来盐场,张三见盐场无人做主,只得先将银两推回自己家中,不敢移动半步。
等到酉时三刻,邓二檩两口推车,将银子刚推出门,恰遇到杜重六路过,此人让二檩媳妇留家,自己帮二檩推车赶奔盐场。
二人到了盐场附近,杜重六一见四处无人,假意对邓二檩说歇息歇息。
歇了一会儿,邓二檩刚要招呼杜重六推车,忽觉脖颈被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不一时,邓二檩被活活勒死。随后出来李四等三人,将邓二檩装入麻袋之内,又放入一些石块扎紧袋口。藏好银两后,将二檩尸身搭在车上。拉到悬崖之处,连车带人一并推了下去。
四人返回头,又找出银两,李四分得白银三百余两,余下三人每人分银一百余两。分罢银子,四人各自逃离现场。
李四背着银子回到自己门口,他使劲敲了敲大门,一个矮胖男人打开门,此人是李四表弟,特被李四叫来看门。李四气喘吁吁吩咐道:“快,帮老爷把银子背到我房里去,可累死我了。”那男人闻听,立刻托起银子跟在李四身后。
李四还没进屋,屋内眉儿听到脚步声,急忙将身子倚在门上,口中说道:“李爷,您回来了?答应给奴家的银子呢?今天奴家可不上你当了,不给银子奴家就不给你开门。”李四让家人放下银子,去前院歇息。自己低声下气说道:“眉儿,你看这是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说着话,他从袋子内掏出一锭银子,让眉儿透过门缝儿看看。眉儿闻听银子二字,立刻转身李四趁机一下挤进来,一把搂住眉儿说道:“心肝儿,你看看这是什么?”眉儿接过银子一看,立刻换了一个媚脸笑道:“奴家就说嘛,凭你李爷堂堂舵主,还没有银子?”李四又将门口袋子拿进来,往床上一倒:“李爷这些银子可够赎你了?”眉儿眼见如此多的银两高兴答道:“李爷,李爷。奴家这辈子跟定你了。明日你就替奴家赎身,再买几样首饰,几件衣裳。奴家就安安稳稳地做个舵主夫人!”
眉儿无意中翻看了装银两的袋子,不禁觉得奇怪:“咦?这些银袋子怎么得都是盐帮的?莫非李爷你拿了盐帮的银子?那付舜升心狠手辣,如何饶得过你?”李四见眉儿说一席话来,急忙捂住她口,凶狠说道:“悄声些。所幸告诉你,李爷杀了邓二檩,把银子抢回来的。你若想做李爷夫人,就不要声张,否则李爷就要你命!”眉儿吓得急忙点头,然后又换上媚脸笑着推开李四的手:“哟,我说爷。你我是夫妻,你怎舍得杀我灭口?若杀了眉儿,谁伺候你歇息呢?”李四一听眉儿如此说,一脸淫笑说道:“哈哈,夫人且将这些袋子找个地方藏好,然后伺候为夫睡觉。”眉儿拾起袋子笑着答道:“尊令。”出门而去。眉儿进来之后二人上床鬼混,不提。
再说邓二檩老婆,等到丑时仍不见二檩转回。待到寅时,她实在坐不住了,摸着黑来到盐场。盐场漆黑一片,根本没有一人。二檩老婆就坐在盐场办公房外,直等到卯时,盐场盐工上班,二檩老婆急忙挨个询问有否见到二檩,众人都说未见。众人听二檩失踪,大家纷纷四处寻找,哪里找得到!挨到辰时,把头张三装模作样来到盐场,见众人没有干活,恶狠狠说道:“你们这些狗杀才,如何还不干活?难道不怕送去官府?”众人见张三来了,纷纷走上盐场。
邓二檩老婆见张三来了,连忙上前行礼说道:“张把头,我家邓二檩昨夜给您送来银子,还是您手下杜重六帮忙推着来的,您可曾知道他去了哪里,怎的现在还没回家?”张三故作惊讶说道:“什么?二檩回来了?没见到啊?昨日舵主安排我去给帮主送信,和帮主家人一起喝酒后,因为天色已晚,就挤在那里睡到天明刚回,如何见到二檩兄弟?”二檩媳妇一听,一拍大腿哭道:“这个天杀的邓二檩,他去哪里了?怎的一个大活人就无影无踪了?”
张三说道:“你刚下说二檩推着银子出来的?莫不是他见财起意,推银子跑了?真若如此,可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说完之后,他又站起腰身大声对众人喊道:“邓二檩昨夜见财起意,将银子拐跑了,我等都是盐帮弟兄,此事与二檩媳妇无关。若是官府查问下来,我等俱要为二檩媳妇做个见证。大家听到没有!”盐工们闻听此言,立刻有人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但因惧怕张三、李四,也就不敢质疑,只得连连叹气称是。
二檩媳妇闻听张三此言,发疯般喊道:“张三,你血口喷人,我家邓二檩对盐帮忠心耿耿,从他手里过了多少银子,一个铜钱都不曾私自扣下。倒是你,克扣工钱,欺压盐帮兄弟。分明是你,见财起意,害了我家二檩,夺了他银子。你说是也不是?!”张三气急败坏说道:“真心好心当做驴肝肺,邓二檩携银出逃,我好意让兄弟们替你开脱,你反倒诬陷我?这婆娘真是可恶!你说我害了二檩,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和二檩串通起来贼喊捉贼,拐走盐帮银两,你也有份!”
二檩媳妇一夜未睡,又水米未进,盛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地。张三一见暗暗高兴,他此时还假模假式地叫来两个手下,让二人将二檩媳妇抬回家中。二檩媳妇被抬回自己家中之后,缓醒过来就疯了。此时,她只记得盐帮在城内,起身之后,就一路疯癫往城内走去,饿了就胡乱捡些东西充饥,困了就随地一倒而睡。一路喊着:邓二檩、盐。向城内走来。见到与邓二檩身量仿佛之人,就走过去喊邓二檩。知道内情者,见到二檩媳妇如此惨状,禁不住暗暗叹息。
邓二檩失踪之后,付舜升一猜就知道是李四所为,但自己用人之际,再加上李四是自己心腹。就以邓二檩见财起意,然后盗银逃走为据,请县衙草草结案。
邓二檩没了,付舜升为惩罚李四,就让李四兼做了‘坨地头’,同时派去账房,李四每笔银子核对之后,都立刻送到付宅封存。李四做了“坨地头”后被累的苦不堪言,心中暗暗后悔害死了邓二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