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来世我还要做你的徒弟
可是如今心乱如麻的贾谊，根本就没有耐心等待。
那些人迟迟不归，贾谊越发焦急。
跌下马的那一刻，梁王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花谢花开，月圆月缺。
生命有开始，就有终结。
夕阳的余晖落在梁王身上，像是在宣告他的生命即将结束。
生死有命，梁王如今想保住性命除非是神仙降临。
神仙，是否存在尚未可知。
就算是真的有，又到何处去寻呢？
最让贾谊气愤的一件事情应该就是那一次和汉文帝彻夜长谈鬼神之事了。
梁王知道那是贾谊最为愤懑的一件事，所以一直以来，他从不询问贾谊鬼神之事。
但是今天，梁王想问一问。
“师父，您说，人真的有来世吗？”
若是平常，贾谊一定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
但是今天不一样。
梁王是反常的，贾谊也是反常的。
“当然有了。”
“师父，若有来世，弟子不想生于帝王家，想做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做师父的徒弟。”
“好，师父答应你，来世，我们师徒一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那些人迟迟未归，贾谊不想再继续等待了。
与其等待，不如自己去带着梁王先进长安。
贾谊背着梁王这一路腿没停过，嘴里也没停过，这应该是他话最多的一天，贾谊不住地在与梁王说话。
至于说了什么，贾谊后来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不能让梁王睡过去。
因为这一睡，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贾谊背着梁王在前面跑，他的马拉着梁王的东西跟在后面。
十里路的距离贾谊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终于将梁王带到皇宫了。
梁王给汉文帝带的谷种也被带到皇宫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梁王朝见的日子，也都知道他会回来，可是没有人想到他是这样回来的。
汉文帝见到梁王的时候，这个远道而来的人已经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
梁王伤得太重，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三十四岁的汉文帝又要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了。
跪在人群之中的贾谊，现在满心的自责，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梁王，也怪自己不该教他骑马。
如果当初没有教他骑马，没有让他一个人骑马在前面跑，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不可能重新来过。
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也来不及了。
汉文帝现在看着贾谊的目光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碎尸万段。
贾谊不能死，贾璠还那么小。
梁王不舍得让那个一直唤他揖哥哥的人没有父亲。
现在能让汉文帝放过贾谊的人只有梁王一个了。
“父皇，父皇息怒，请不要怪罪贾太傅，他对儿臣很好。生死有命，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是儿臣福薄，儿臣不孝，不能为父皇尽孝了。”
汉文帝心如刀绞，眼中泛着晶莹的泪光，他强忍着悲伤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这是自己的孩子弥留之际的愿望，汉文帝若是不答应，于心何忍呢？
“揖儿，父皇答应你。”
“谢父皇，君无戏言，您不能再责难贾太傅了。父皇，儿臣不想再离开父皇了，求父皇开恩，让儿臣留在长安。儿臣只有这两个愿望，请父皇成全。”
梁王拼力抓住汉文帝的手，“父皇，儿臣走后，您要保重身体，不要为儿臣难过，儿臣离开父皇，就可以见到母亲了，这对儿臣来说，也，也不，失，失为，一件好事。”
“揖儿，揖儿。”无论汉文帝如何呼唤，他怀中的人都不会再醒来了。
梁王紧闭双目，与世长辞的时候。
贾谊心碎欲裂，他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王身上，也没人会顾得上贾谊。
如果不是薄太后听闻噩耗前来见自己孙儿最后一面，贾谊今天就算是被人给杀了都没人知道。
贾谊是忧伤过度，加上劳累的缘故，一是急火攻心才会如此。
发生这种事情，谁心里是好过的呢？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性命。
谁听了这样的事，心中不会觉得惋惜呢？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么能不伤心呢？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梁王给汉文帝带的谷种还在，个个饱满的种子生机勃勃。
可是梁王却再也不会有半点生机了。
回天乏术，除非有神明相助才能起死回生。
但哪里有从天而降的神明相助啊？
拥有一切的君王又如何，在面对死亡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人世。
今天伤心的人不只是汉文帝一个。
被送出皇宫的贾谊现在就是想再见梁王一面都难了。
此时此刻邓通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既为了汉文帝的丧子之痛而感到难过，又为了贾谊的失察之过感到喜悦。
只要贾谊倒霉，邓通就觉得高兴。
今日之事，邓通可以完全确定贾谊在汉文帝这里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梁王已逝，想要对付贾谊，再容易不过。
现在不该再叫梁王了，梁王已经有了谥号怀，该尊他为梁怀王了。
梁怀王生前虽只是一个诸侯王，但是葬礼规格是按照半副天子礼仪办的，诸侯王之中能有这份荣耀，也是万中无一了。
逝者已逝，只能在死后多给他一份哀荣。
汉文帝虽然没有下令不许贾谊出席梁怀王的葬礼，但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不然身着缟素的贾谊也不会被人拦下。
邓通打着汉文帝的旗号做事，谁会不给面子？
幸亏是碰见张苍，贾谊才有了送梁怀王最后一程的机会。
贾谊不能近前，只能是远远望一眼。
梁怀王的棺椁被送到城外的陵寝安葬，从此之后，他就要长眠于地下，再也不能和贾谊一起踏足梁国的土地，也不能再询问贾谊治国之道了。
意外总是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没有人会预想到梁王的生命这样短暂，也没想到他会离开的这么突然。
前一天那个唤着贾谊师父的孩子还在和他说想去贾府过除夕。
可是，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那个喜欢和贾璠一起玩的揖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远在梁国的贾璠还不知道他的揖哥哥已经离开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