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变化
平兰睁眼看到帝洵坐在床边，两人对视。她回避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别处，久久无法回神。
帝洵摆了摆袖子，从床上站起来：“若是你在如此胡闹，独自跑到乱渊，我便会替你先杀了狱倾。”
平兰脑子嗡嗡的响，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着了仇人，却是一副狼狈模样，连他半根毫毛都没碰到，只能看仇敌嚣张。
帝洵回头看了一眼平兰，目光放柔了几分，转过身出了门，将门轻轻带上，转身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青煜，平静的面庞带着沉沉的绝望。
“杀死白术公主的朱雀，已在乱渊大泽灰飞烟灭，少君节哀。”
青煜攥紧了拳头，帝洵敏锐的洞察力感觉到了青煜心底那份隐忍。
良久，青煜的拳头放松了一二，跪下来道：“帝洵上神，我紫炎宫愿以整个妖族为力，协同天界，宣战魔族！”
“开战则是生灵涂炭，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战，岂能因一个公主，让数万生灵，葬身火海。”
帝洵的这几个字，对于青煜来说，却是字字诛心。看着帝洵这般高高在上的神明，青煜低下头，跪着行了一个稽首大礼：“青煜谨遵上神教诲。”
这时，平兰开门出来，她看着地上的青煜，走过来蹲下，扶起青煜：“我知你报仇心切，但……现在不是时候。”
青煜抬起头，那双眼中充满幽怨与憔悴，他退后一步，恭敬地行完礼便转身离去。留平兰的手愣在原地。
帝洵走到平兰身边，握住她空中悬在原地的手，放下来：“你这几日好好休息。”
“我们是不是没有多少胜算。”
帝洵笑道，安慰道：“不会，只是打起来，必是损失惨重，也会牵连人间百年焦土。”
“帝洵，我身上是不是被下了什么禁制？”平兰问道。
帝洵明白，平兰在看到阳灵神时，想要使用弑神之力，便会收到来自天机的警告。阴武天神，天下没有敌手，除了阳灵天神。
帝洵只见瞒不住了，便告诉了平兰：“是，先神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天劫。”
难怪。纵使她拼了命杀了狱倾，最终也会遭到反噬，被天诛灭。更何况她现在没有把握能够杀了狱倾。
帝洵希望平兰听到这些，她能放弃杀阳灵神。可平兰却是连死也不怕，誓死为止廪复仇：“不管如何，师父的恩情我无以为报，纵使搭上这条性命，也是理所当然。”
“你就没有为我考虑过吗？”帝洵拉着平兰，忍不住质问道。
平兰眼角流落一滴泪，缓缓拉下帝洵的手，走到一旁：“抱歉帝洵。”
真的抱歉，帝洵。
师仇与苍生乃是大义，大义当前，平兰不能只周全自己。
帝洵轻笑，他心中清楚，没有办法劝平兰放下，他更没有办法劝自己放下。
狱倾既然已经觉醒，而且是以阳灵天神的身份，让苍梧宫的三位尊神都陷入沉思，每个人都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宫中，不肯出门。因为他们怕，他们忍不住飞到无极宫，和狱倾算旧账。
亦奺得知了那小白龙陨落，狱倾竟是阳灵神，也就是平兰的仇敌，心中一片哗然，这一切来的那么快。她在昆仑山寻找本末的身影，怕本末有什么想不开。
终于，在昆仑山下的山泉边看见了本末。他死气沉沉地坐在岸边，手中握着一片白色龙鳞。
“本末。”亦奺过去，看着他的模样，沉沉叹了口气，便想着安慰他几句：“生死有命，天道无情，不必执拗，节哀。”
本末看向亦奺，良久，问道：“像你这样，活了几十万载，生死于你而言，早已看穿，可白术她不过几万岁，她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哪怕是让我替她去死！”
“倘若你心里真过不去，我这便去无极宫，杀了那个当家的。”亦奺冷着个脸，她浑身缓缓变化，眉毛变粗，眼睛变细长，鼻梁变坚毅，慢慢呈现出一个男子硬汉的模样。
本末回过神，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变了脸色，摇摇头，冷静道：“不必了，如今，我要做的，就是排除一切能威胁到平兰的。”
亦奺听到这句话，收起了变化之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这个本末同原来相比，变了，但又说不上来何处变了。
帝洵回到上罗殿，看到越湘已然坐在树下等他。显然越湘已经等得快抓狂。
越湘看到帝洵回来了，赶忙上前询问苍梧宫的情况。因为狱倾降世，这天宫也紧张起来，他也抽不开身，去苍梧宫。
帝洵坐下来：“放心，他们三个都在自己的宫里闭关了，没有再闯乱渊。”
越湘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看着帝洵一副落寞的模样，还真是少见，便调侃道：“怎么感觉，你今天丧气了不少，往日的威风去哪了？”
帝洵想到平兰那双充满报仇之心的眼睛，便久久不能平静，对于平兰来说，报仇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细细回想，两万多年前，他在阳翎殿中，也看到过止廪和平兰师徒二人的关系，很是亲近，甚至有些超出师徒之间的感情。
“止廪他，是不是……”帝洵还没有问出口，越湘打断他：“对了，我已经找到了破解诸天之劫的方法。”
帝洵听此，却没有半分愉悦之情。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品遍人间七苦，先神留下过一首藏头诗，是留给平兰最后的机会，破解来看，便是坠入轮回，八十一次。”越湘道。
“我知道，但我不想她受此煎熬。”
“帝洵，她身为天神，或许，这就是她本该承受的命运，这也是她唯一重生的机会。”越湘无奈地饮了一口杯中美酒，望着青空白云，桃花似的眸子，染了半分醉意：“而凡人的命运，更是你我这等神明，所无法插手的。”
“我不会让她受此煎熬。”
“帝洵你清醒一点，这是唯一，唯一还算得上周全你们的办法！”
越湘是实在劝不动帝洵。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帝洵和平兰，一个是他的从小的知己好友，一个是他视为血亲的妹妹，他谁也不想失去。
上清天的清风吹过，带走枝头上的枫叶，卷起丝丝忧愁，轻抚过长发，衣袖。帝洵端起桌上的一杯仙酒，一饮而尽，酒杯落地，尔后，人也倒地。
越湘看着栽倒在桌上的帝洵，愣了许久，他没想到帝洵今天竟然真的喝酒了。平日里他滴酒不沾，就是因为这“惊人”的酒量，稳稳的一杯倒。
“梓，梓落。”越湘连忙扶着帝洵喊着梓落。
两人照顾帝洵躺回床上，梓落松了大口气，问到：“陛下，今日你怎么真给我家上神灌进去酒了？”
“他自己喝的。”越湘道。看今日帝洵回来的神情，想必心底也是有不痛快的事，这一杯烈酒下肚，当即就倒下了。
而醉过去的帝洵，喃喃细语，还在说些什么，越湘凑近耳朵听了半天，帝洵喃喃细语：“平兰……”
越湘叹了口气，给帝洵盖好了被子。
朱雀之死，对于凌月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已有了狱倾的支持，她更是无所顾忌的修炼魔气，功力与日俱增。但是茗月，从头到尾都不支持凌月走这条不归路。
凌月仔细琢磨之后，茗月好歹也是这九重天拥有无限尊荣的天后，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主，没有天后的权势，也没有上神的地位，她什么也不是！于是，一个邪恶的种子在她心底种下，愈埋愈深。
本末回到阳翎殿，看到坐在院中修行的平兰。
冬至已到，天气变冷了不少。昆仑山今日，不知哪一家的仙君已布下雨雪。天空渐渐飘落下来纯白的雪花，和梨花融为一体，整个院子纯白一丝不染。
本末拿出披风给平兰披上。平兰睁开眼，看到是本末，她眉宇间舒展。她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过本末，她心底清楚，白术的死对本末的打击一定很大。
平兰起身，看着本末，像从前那样摸了摸他头：“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为师很是担心。”
本末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轻笑：“不必为我担心，如今这四海已鲜有能伤到我的人了。”
只是这个瞬间，平兰觉得有些反常。
平兰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着本末：“为师知你，现在一定复仇心切，所以修炼，更加不可一日懈怠，这离开的几个月，你可有长进？”
“师父交代的，我都记在心里。只是平兰，你如此为天下人着想，可天下人却因为你的身份排挤你唾弃你，为了苍生，真的值得你付出生命吗？”
“本末，为师平时怎么教你的？苍生自有苍生的道理，而我们，出生本就不平凡，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何必去在意他人的看法？”
“这样对你不公平！”
“天意自有衡量，公道自在人心，本末，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可你也说过，若天道不公，我等皆要荡平！”
平兰觉得，今日的本末似乎不太对劲：“本末，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同为师讲话？”
本末缓了缓神色，慢慢靠**兰，将她拥入怀中，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她：“我只想师父安好。”对于天下而言，他只想保住平兰。
“平兰。”门口传来染钧的喊声。
本末松开平兰，给她带上了斗篷的帽子，退后一步。
平兰观察着本末的变化，，觉得本末心中定是藏了什么心事，想是也在为她打抱不平。
看着染钧进来，她便先将此事放到了一边，看向染钧：“怎么了？”
“我近日派仙兵巡逻，却在昆山周围发现许多，被吸干仙力精元的尸体，上面还留下了原先十恶地的阴寒之气。”染钧道。
“你是说，此事和亦奺有关？”
本末站在一旁，心里琢磨。吸干仙力还说得过去，精元的话，此人一定是在修魔，又将此事嫁祸给九翼天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