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有一点。”秋想了想，“文樱并没有生活来源，她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别的亲人，全靠奖学金和打工支撑生活，尽管如此她的成绩非常好，每次都是第一名。”

蕾拉想起文樱的样子，她确实一看就是性情好成绩优的类型：“然后？”

“她很努力。”秋说，“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很努力地在经营现在的生活，但她抛弃了这一切。理由呢？”

蕾拉明白秋想说的话。文樱为了突然出现的莉娜轻易抛弃了多年的努力，如果人真的是她杀的，她相当于毁了自己的人生。她很想问问两人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文樱不知所踪，莉娜也在演出后的当天晚上从剧团消失，赶来的人只看到一件挂在墙上的演出服，鲜妍的红色，正是蝴蝶夫人的嫁衣。

“去公寓看看？”蕾拉提议。

“算了吧，我可不想跟警察打交道。”秋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蕾拉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了公寓门口。秋个子高瘦，倒也不算重，不过蕾拉总觉得在拖着一具大型垃圾。“喂，不准装死。”

“啊～我死了。”

“你不介意吗？”蕾拉蹲下身戳着他的眉心，“文樱取消委托明显是不想把我们卷入，她肯定遇到了什么，又无法向外界求助——”

“那就如她所愿啊。”秋说，“老妈，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你又何必巴巴地缠上去，说不定人家还不稀罕。”

蕾拉气得直踹他：“你怎么这么差劲！”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一个包砸在了秋的脸上，蕾拉怒气冲冲地走过去询问守在公寓前的刑警，对方摇了摇头，蕾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危险。秋默默别过脸，他伸直了四肢躺在水泥地上，天空蓝得正好，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文樱时她身后的蓝天。

何必呢。他想，不过是除了委托之外毫无联系的陌生人。秋把手机拿出来，翻到昨晚的短信。

“虽然时间很短，很高兴认识你们。”

秋把手指插进刘海间，那种若无若无的烦躁又来了。他切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麻烦死了。”他小声抱怨道。

文樱居住的公寓是附近的居民区，秋绕到小区背后，一个白领打扮的男人正站在围墙后往里看，秋本来不想找麻烦，男人却一眼看到了他。他拍拍手，朝秋走过来，秋注意到他怀里抱着一个牛皮纸包：“你也是来找文樱小姐的吗？”

“也？”

“前些日子我们做一个民俗学的专题调查时，文樱小姐的导师给我们推荐了她。她似乎对这方面的习俗很感兴趣，我受她所托查了不少。”男人耸耸肩，指着公寓外拉起的黄色警戒线，“结果你也看到，我正为怎么交给她发愁呢。你是她的朋友？”

“不是。”秋不太擅长应付这类自说自话的人，他盯着男人伸出的手，对方朝他友好地笑笑，“我叫瑞恩，是个记者。”

“瑞恩先生也是来找人的？”蕾拉惊奇地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啊，抱歉，我以为文樱不太像会和您这类——这类开朗的人打交道。”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我话太多了吗？抱歉。”瑞恩爽朗地笑了，他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眼角带着细微的纹路，显然是常笑之人。蕾拉又要了一杯冰咖啡：“您这么年轻就当上记者了，真了不起。”

“谬赞了，我现在也只在一家小报社打打下手。”瑞恩用勺子搅着杯中的方糖，“文樱小姐虽然话不多，但做事非常认真，我实在难以想象她会跟杀人事件扯上关系。”

“说是专题，是什么专题啊？”蕾拉来了兴趣，瑞恩把牛皮纸包在桌上解开，为首的是一张报纸，蕾拉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标题：论人祭与宗教信仰的关联。她粗略地翻了翻：“人祭？”

“对。”瑞恩放下杯子，“直到今天某些原始村落里依然留着人祭的习俗。”他从资料中抽出一张影印的照片，蕾拉正想接过，一只手却从她身后把照片拿了起来。秋问道：“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蕾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卫生间。”秋咳嗽了一声，目光四处游移。“总、总之，”他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叠成小块的纸展开，正是他前日收到的信。瑞恩把信纸叠在蝴蝶的照片上，借着阳光，朱笔勾勒的花纹和蝴蝶的照片完全重合在一起。他收回手：“这是一种宗教符号，普遍存在于食人蝶聚居的村落附近，他们把食人蝶当作神来崇拜，还为此修建了神社和祠堂。”他抬起头笑了笑，“是不是很像一种邪教？”

“有点。”蕾拉中肯地评价，“把这种东西当作神来崇拜，他们不怕惹祸上身？”

“食人蝶需要新鲜的血液和肉食，他们从外面买来孩子当作蝶群的饲料。”

蕾拉手中的杯子晃了晃，一点咖啡溅上了她的手指。她难以置信地问：“饲料？”

“饲料最早来自村里，但蝶群的需求量极大，村庄又渐渐没落，就开始从外面买孩子。他们选中的通常是七八岁的孤儿，以女孩居多。就像养蚕一样只供给叶片和水，不过蚕吐出的是丝，他们提供的是血和肉。”

蕾拉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方才喝下的咖啡在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呢？现在这种人祭——”

“不在了。”瑞恩轻轻摇晃着杯子，冰块碰撞着杯壁，声音剔透。“记载中最后一个村庄十年前毁于地震。”

蕾拉松了口气：“您刚才提到把蝴蝶当作神来崇拜的，是怎样一种宗教？”

瑞恩想了想，蘸着柠檬水在桌上画了一个象征女性的符号：“和许多宗教一样，它存在一位女性的神祗。这与蝶群的社会结构有关，它们像蚂蚁和蜜蜂一样以蝶后为中心运转。”

“蝶后？”这次开口的是秋，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莉娜那身绯红的嫁衣。瑞恩说：“对，蝶后。它每十年孵化一次，每次都要选中新的祭品。而且——”他顿了顿，“传说蝶后能够实现人的愿望。所以当它破茧时，人们会举行盛大的祭典，选出作为祭品的少女，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