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傻子

傻子，我们村有两个傻子。一个近乎于清醒的傻子，一个近乎于智障的傻子。

而在人们眼中，他们确是一样的傻子。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傻子。

两个傻子算是一家人。想想一家出了两个傻子，这个家庭是多么的不幸。

暂且把这两个傻子称为大傻子和小傻子吧。

他们俩的关系是叔叔和侄子的关系。

大傻子现在将近三十岁了，小傻子也十多岁了。

大傻子就是前面我说的近乎于清醒的傻子。小傻子就是那个近乎于智障的傻子。

大傻子刚出生时并不傻。他和其他同龄小孩儿一样正常。可是在在九年之后，这个正常的小孩儿遭遇了人生的不幸。

在他九岁那年，他因发烧引发了脑炎。因没有及时治疗，他丧失了说话的功能，相貌也发生了变化，双手也不能依然伸直了。

因为这些变化，他不能上学了。以前和他一起玩的同龄小孩儿也因为它的怪异和不会说话而渐渐远离了他。

好像得了病之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但好在他的父母没有抛弃他。

他还有一个正常的哥哥与姐姐，我不知道他们与年幼的弟弟是怎么相处的。

可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智力还是正常的。说真的，智力像正常人一样。

但他却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傻子。

从此，他就成了孤单的一个人。从他九岁那年开始。还是个孩子，不能上学，不能说话，不能与小孩儿一起玩耍。

有时，还会遭到别人无情的嘲讽。

可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身边的一切变化。他也能分辨出每一个表情里隐藏的善意与恶意。

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神明说要剥夺一个人的权利，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常常在想，神明不会怜悯吗？

从九岁开始，现在他快三十岁了。你们能想象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

我想他一定很孤独吧。在那怪异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天真善良的灵魂。

他快三十岁了，同龄人都已结婚生子。他还是孤独一个人。

他只是每天放着他的羊，看着它的羊吃草。是的，他养了一群羊。不放羊的时候，他就呆呆地站在一个地方，长久地站立。

现在，每次我假回家，都看见他呆呆地站在他家的门前。脸上挂着呆呆的微笑。

现在，他以前那些同龄人的孩子都很怕他，因为它相貌越来越怪异扭曲了。

他清醒地看着一切发生，但只有接受。他有未来吗？

这就是大傻子的故事。

下面来讲一下小傻子的故事。

小傻子的痴傻是先天性的。可以说是个先天性的智障。

小傻子是大傻子哥哥的儿子。

小傻子到了该说话的年龄还不会说话，到了该走路的年龄还不会走路。

后来，小傻子也没能开口说话。

更大一点的时候，人们渐渐明白，小傻子是个先天性智障。

小傻子生活不能自理，吃饭穿衣全靠他奶奶照顾。

小傻子的父母也因他脑子有问题而对他不怎么过问。一直是孩子的奶奶照顾。

小傻子的父母带他们那个正常的孩子去逛街，从不带他去。

小傻子每天都喜欢到处乱跑，他奶奶常常到了吃饭的时间找不到他。

小傻子不听话的时候，他奶奶也会打他，他就会哇哇大哭。哭声很怪异难听，而且是长久地哭泣。

现在，小傻子也十多岁了。他现在依然喜欢到处乱跑。有时跑到别人家把别人家的大门钥匙拿走，有时又拿走别人家的什么东西。经常弄得别人家生气，他奶奶就出面赔不是。于是每当他再进入别人家时，主人就会把他赶出去。

现在，每当有人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都会表现出攻击性。他会拿石子或什么东西投掷别人。村里人看见他就会绕远一点儿。

前段时间，小傻子好像还学会了唱歌，整天唱着咿咿呀呀别人听不懂的话。

我听从他嘴里说的正常的话就是一个字“猪”，他奶奶家养猪，或许是他奶奶教给他的吧，他那时整天就在说，“猪”，“猪”，并且把声音拉的老长，让村里人疑心他突然间学会了说话。

上一年，他奶奶还到庙里烧香祈福，希望神明能让小傻子学会说话。但他终究是不会说话。

这就是小傻子的故事。

大傻子将近三十岁了，小傻子也十多岁了。他们现在被当做吓小孩子的对象。

大人们常常对小孩子说，“再不听话把你送傻子那里去”，小孩子就只好乖乖听话了。

我在想，是大傻子更幸福，还是小傻子更幸福呢？

大傻子是清醒的，小傻子则什么也不知道。

我想是小傻子更幸福吧。

世人只笑他们傻，只觉得他们可怜。

我却不认为他们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