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养老院
这时门外的现场勘验组成员,都已经穿上勘验服进入了案发房间。两名已经被骂惨的辖区民警,被要求离开现场。
他们机械地走下楼,看着楼门口分局的警员正在疏散人群。
没有人再理会他们,那个老民警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推开人群,独自走了。
只留下年轻民警,眼神涣散地抬眼望着二楼,直到过来一个警员请他离开现场,他才挪步走向警灯闪烁的现场外围,与围观的群众摩擦着身体。
此时的他看不清前路,就像失去了视觉,又失去了听觉。
他是今年刚从林都市警官学院毕业的学员,刚来到小湾派出所实习,今天晚上是第一次出警。
他很早就听说过安平队长的名字,因为在整个林都市乃至外省警界,都流传着安平的名号,外面传颂他伸张正义、锄强扶弱、不畏强权、身手敏捷、嫉恶如仇。
据说安平在云南边境当过几年卧底,身上有十几处刀伤和枪伤,凭借着智勇果敢,打击掉了一个横行东南亚,和中国南方多省的特大贩毒团伙。
几年前安平以英雄的殊荣,就任了林都市林中区公安分局的刑侦支队支队长之职,小民警一直把安平做为心目中的偶像。
他不知道今天自己的一身警服,为什么会被自己的偶像给扒了,自己保护现场都是按照学校老师讲的内容操作的,快速出警、隔离现场、通知现场勘查人员、小心戒备等待支援。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民警的背影越走越远。
其实,以上的这些小民警都没有做错,只是他有一点是在学校的课本上没有学到的,那就是生命永远高于一切。
多年以后,这个小民警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职业信条——生命高于一切。
案发现场内的法医和勘验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勘验工作。
安平和一名分局的警员,来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这里已经坐着一位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
男子看见有警察进来,赶紧起身过来冲他们不住地点头问好,并向走在前面的安平伸出双手。
安平从警一生,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是什么样的人。他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和对方的手握了一下。
对方又赶紧递了烟过来,安平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是大重九,他竖起手掌示意不要,旁边的警员也一样的动作。中年油腻男人尴尬的收了回来。
没等安平发问,中年油腻男人先自我介绍道:“你好警官,我叫周东,是这家敬老院的老板。发生了这样的事,是我们的安全措施没有做好,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又不停地朝着两人鞠躬。
“是你最先报警的?我们是林中区公安分局的,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安平看着他问道。
“是的,是我报案的。您问,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的询问。”周东用力的点着头。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那名警员在一边做笔录。
安平正对着周东坐,他开始询问道:“死者的身份,你清楚吗?”
周东不等安平问完就急于回答道:“知道,他叫老六,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喊他老六,他是我这里的护工。”
安平继续问:“除了你其他的人也都叫他老六吗,他没有身份证?”
周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是前年来的我这里工作,当时我提过给他登记职工信息,可是他说他身份证丢了,我问他大名,他说就叫他老六。”
安平表情严肃地说:“用工必须要清楚对方的身份,况且你不了解清楚对方的身份就录用他,怎么给他交纳社保?”
周东十分紧张地搓着手说:“这个,我以前也不知道法律有这个规定,知道的话,我也不能用他呀!”
安平又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这里?”
周东想了一会儿说:“前年的六月份他过来的。”
“他的家庭住址是哪里?”
“他没有家,平时就在这里的宿舍住,就是他吊死的那间屋子。”
“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来自哪里?”
“没有,我问过,他不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被吊在他自己宿舍的窗户外面的。”
“大概就是在晚上9点多吧,当时我也没看表。”
“你是怎么发现他被吊在他自己宿舍的窗户外面的。”
“当时我从外面进来,进楼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就感觉不对,本来还没看清是什么,后来走进了上面好像站着个人。
我就用手机照了一下,当时还给我吓一跳。
我看那窗户是老六那屋的,还以为是他喝多了站在那往窗户外面撒尿呢,这事儿以前我也看见过,不过以前他都是站在窗户里面往外尿,这次我还以为他是喝大了,还翻出窗户来尿了。
给我气的就骂了他一顿,我骂他,他也不说话,我更来气,骂了一会儿我才发现不对,他哪是站着呀,他的脚都明显没有沾着地啊。
当时就给我吓坏了,我就又大着胆子喊了他几声,他还是不回我,我一想坏了,就赶紧大声喊人。楼里的人听见我的喊声,都出来了,后来我们就报警了。”
“你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有挣扎的痕迹吗?”
“看不清楚,反正我喊他,他是没回我。”
他这话说的安平挺无语的,人家都用绳子勒着脖子呢,还咋回你。
安平继续又问:“警察到来之前有没有人进入过他的屋子?”
周东一摆手说:“那谁敢啊,窗户外面还飘着个人呢!”
“你平时住在公司里吗?”
“不住,我都回家。”
“那你今天晚上为什么回来公司?”
“我回来取点东西。”
“取什么东西?”
“药,我有糖尿病,家里的药胰岛素用完了,我回来公司拿点儿。”
“被害人平时有没有与谁结怨?”
“他能与谁结怨,平时除了下楼去买点酒,就没看他出去过,我们这儿除了我就是一群老人,没人和他结怨。”
“被害人的性格怎么样?”
“他不爱说话,为人有点木讷。爱喝酒,喝完酒就爱骂脏话、动手摔东西。”
“你们这儿都是伺候老人的活儿,他喝大酒,你还敢用他?”
“刚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啊!后来我其实也打算把他辞了,但是现在招人不好招,他要的工资也不高,我一个月给他1500就行,这个价格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来。
我们院里现在老人不是很多,只有十几个人,院里收入就少一点,所以给护工开的工资就要低一点,没人愿意来这干活,就他愿意,所以看他便宜的份儿上,我就一直留着他了。”
“你和他有没有发生过冲突?”
一听安平这么问,周东吓得赶紧摇头说:“没有,我就是有的时候劝他不要喝那么多酒。他总是答应的挺好,但是回头就照喝不误。”
“他平时对你们院里的老人怎么样?”
“应该还行吧,因为我平时不怎么来公司,十几个老人都是他照顾的,也没听说出过什么事儿。”
“他身上能有多少钱?房间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他能有啥钱,他一个月就1500的工资,都买酒喝了,这个月还没发工资呢,现在他身上最多500块钱。”
“那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他比乞丐还穷呢,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发给他的那套工作服!”
“他有没有成家或者与哪个女人有来往?”
“哪个女的愿意和这种人接触,要啥没啥,我要是不用他,他都得去要饭。”
结束第一次询问以后,安平留了周东的联系方式。接着又对这栋楼里的最先发现尸体的几个住户一次进行了询问。
根据楼里居民的反映,这个老六对人极为冷漠,平时见面也从不和任何人打招呼,永远是沉着一张脸。
而且老六很少出门,每次出门都是手里拎着酒瓶子,低着头猛走,就像后面有人追他一样。
据敬老院里的老人们说,这个被害人老六是平时照顾他们的护工,说是护工,其实就是这些老人集体的保姆。
但是这个保姆脾气很不好,总是喝完酒训骂他们这些老人。
老人中有一些是身体行动不方便的,不能自己吃饭也不能自己下床方便,这些人在老六的照顾下,经常是吃不饱或者整天憋着不能上厕所,很多老人平时都不敢喝水,怕会上厕所。
老人们平时也不敢乱动,一旦随便下地弄乱弄脏了哪里,老六都会让他们自己收拾,一些做不动活儿的还要被老六抽大嘴巴。
这些情况,以前老人们也向敬老院的老板周东反映过,不过反映以后,他们的待遇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老人们不敢和自己的子女家人说他们在敬老院里的遭遇,因为在这家敬老院里的老人都是家庭条件非常不好的。
子女们平时极尽辛苦也就能勉强维持生活,这些老人但凡有一点劳动能力或是生活可以自理都不会来这里。
在这里一个月还要交600元钱,为了不给子女们添麻烦,他们什么也不敢和家里面人说。
经过摸排走访,那栋楼里面的住户和巷子里的其他住民都不熟悉老六。
楼下的小卖店的老板倒是经常和老六见面,但是认识程度也仅是递酒、收钱,没有过多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