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秋武馆
在当今这个快餐式的生活节奏下,没有哪个父母还有这个耐心培养孩子。
武馆的院子里云凡正在教一些小孩子五步拳,看样子这里今天安排的应该是少儿班,在院子里的都是一些5岁到10岁之间的小孩子,男孩儿居多,也有扎着两支小辫儿,可爱的小姑娘。
王道和云凡打过招呼,就往院子里面走去,那里地上俯着一个正在耗腿的小男孩儿。
由于韧带拉伸,小男孩儿的面部表情很痛苦,汗水聚在鼻尖,汇聚成一滴,然后滴落在地上。孩子很坚强,一直在地上坚持着,并没有喊痛。而帮助他下压的就是蔡孝孝。
蔡孝孝是这个星期过来春秋武馆工作的,由于王道和云凡的关系,再加上林都市的天气越来越热,王道不想蔡孝孝再站在炎热的街道上,汗流浃背地发传单,就给她介绍来了这里,当一名武馆辅助人员。
平时打扫打扫院子,整理一下武术器具等,一个月可以领3500元的工资,挣得比发传单的工作还高了一点儿。
看得出来,蔡孝孝很心疼这个小孩子,给他压腿的时候总是不敢用力,看着她的样子,感觉正在受苦的不是那个地上的孩子,倒像是她自己。
王道这些天以来,一直在想办法帮蔡孝孝完成学业。但是因为人脉比较窄,他只认识一些公检法等司法机关的校友,对于从事教育行业的人还真没有认识几个。
只有大学室友梁泽是在林都市教委工作,但是他也帮不上忙,暂时没有好办法,只能先托着朋友们四处给问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道对于刚认识的这个小女孩儿,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自己暂且把这种感觉,理解为是乐于助人。
天气很热,下午的武术基本功课结束的时候,云凡给孩子们准备了冰镇解渴的西瓜。
三人负责给孩子们分了西瓜,他们自己也吃了几块,看着孩子们在堂下玩儿。
三个人坐在大堂喝茶,等着孩子们的父母家人过来接他们回家,三个人不知不觉地就聊到了蔡孝孝上学的问题。
“兄弟,我也帮你们找找关系,我这儿的孩子很多都是有钱人家的,指不定哪个孩子的家长就能帮上这个忙,回头有机会我给你们问问。”云凡对王道和蔡孝孝诚恳地说道。
“那就先谢谢凡哥了!”王道倒是没指望云凡能帮忙,毕竟人家家长把孩子送来他这儿是学习武术的,相互之间都不是很熟,他一个当师傅的怎么好意思和人家家长开这个口呢。
“客气啥,能不能帮到忙还不一定呢,再说孝孝来了我这里帮忙,那就也是我的好朋友了,对于朋友,我是能帮就帮。”云凡笑着说。
几个人聊到晚上,等孩子们都一一被家长接走以后,王道做东,三个人出去美美地吃了一顿火锅。
在林都人看来,没有什么炎热的天气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虽然王道不是林都人,但是在这儿生活了好几年,也感觉越是热的天,吃越辣越烫的火锅也就越是一种享受。
“孝孝,你小时候真的没有出过你们村子啊!连县城都没去过?”云凡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云凡听他们说过以后,就一直是很好奇。毕竟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中国的大地上,已经渐渐地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农村。
当然了,真正封闭的地方也还是有的,就像电视新闻中每天都有报道的,哪里哪里的村庄没有水喝、不通公路、孩子上学难等现象。
秉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想法,他也想过以后混好了,多给这些地方的人们一些帮助。但是真实生活里,真遇到一个这种地方出来的人,不免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在这一点上,云凡和王道两人的认知还是不一样的,这主要在于两个人的人生经历相差很大。
云凡出生在林都市里,家境虽然不是很好,但至少是城市里的人,后来小学没读完,就被父母安排去了河南嵩山少林寺,在那里十几年如一日。
下山以来虽然也尝到了创业的艰苦,但接触到的也都是一些市井之流,并没有机会更全面地了解到这个国家的底层社会是什么样子。
王道就不同了,他的老家是处在中国大地最北方的HLBE草原和大兴安岭的交接之处的一个小屯子。
那里偏远、消息闭塞,虽然没达到蔡孝孝村里那样要翻过几座山才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但是唯一连接外面的也只有一条“水泥路”——下雨就积水,泥泞不堪的小路。这种乡镇土路,一场大雨就能阻断一切交通。
在五年级的时候,王道他们屯子里唯一的小学取消了,他不得不每天早晚来回骑上两个多小时的自行车到镇子上去上学。
那个时候他和几个姑姑家、叔叔家的孩子一起生活在奶奶家,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就是爷爷一个月的退休金。
爷爷的退休金从一九九几年的几百块到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已经涨到了一千多块钱,但是好像也一直没够用过。所以他每天骑的车是最破旧的“八一大杠”,那辆车还是他爷爷年轻时候下林场用的。天天不是漏气就是掉链子,很多时候都是骑到半道车坏了,然后他走十几里路推车回家。
小时候的王道和蔡孝孝一样,都只能靠一台黑白电视机了解外面的世界,知道什么是高楼、什么是公交车、什么是肯德基……
大学期间,王道先后在林都市、边南省等地的公安机关实习,所见所感也远不是云凡能想到的。但即使是王道也对蔡孝孝她们村的环境艰苦难以想象。
蔡孝孝弯着月牙儿一般的眼睛说:“是啊,我们村子是处在林都市上川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虽然也通电,也有电视,但是出村的路却很难通行,所以村子里面的人就都陆续地往外走。小时候,我看到很多和我一起玩的小哥哥小姐姐,都被父母带了出去,然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村子,我很羡慕他们可以到大地方去。”
说着说着,蔡孝孝忍不住皱了皱眉:“那时候我很小,以为等我长到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就可以出去村子,去外面上学。
可是长大了以后,我才知道,他们能出去是因为有父母带着,小孩子自己出去是走不出大山的,就算走出去也找不到地方住和上学。
可是我只有奶奶,奶奶年龄大了,她带着我,可以走出大山,可是我们出去以后依然找不到住的地方和上学的学校。
后来长大一点儿,我迷上了看电视,在电视里面我看到了有许多在城市里打工的年轻人。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去城里打工,即使没有自己的家,我也愿意,哪怕是在最脏最累的饭店后厨当洗碗工。
偶尔进村收山货,或是进来维修电路的工人,他们也会劝我去城里找工作。可是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我不能出去,因为奶奶越来越老,我可以带着她走出大山,但是却没有办法给她找到一个可以生活的地方。而且奶奶对于外面的世界也一直很抵触······”
蔡孝孝语调很平静地叙述自己的事,旁边的两个大男人却是一点也不平静。透过她的叙述,他们可以感受到蔡孝孝对奶奶的爱是有多深。
她为了奶奶,甘愿在如花的年纪里,在那样的村子里生活,压抑住自己向往广阔天地的天性,承受了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东西。
虽然早就听蔡孝孝说过她的事情,但是王道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动容。
接下来三个人又说了很多,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到了云凡在少林寺练功的艰苦,聊到了下山以后他开武馆的艰辛;聊到了王道小时候在大兴安岭采蓝莓迷山差点死掉,聊到了他的艰苦求学之路。
离开的时候,除了蔡孝孝,两个人男人都有些醉了。
送蔡孝孝回家的路上,王道一直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猛地回头,又发现背后并没有人。
他侧脸看蔡孝孝,发现蔡孝孝的身体也有些紧张,脸色不太自然,就问道:“孝孝你怎么了?”
蔡孝孝回头看了身后一眼,转过头时是一脸的迷茫,听见王道的询问,她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来到林都市以后,有的时候就会感觉背后有人跟着我、盯着我,即使是我坐公交车的时候也感觉后座有人在注视着我,可是我每次回头看的时候,又没有发现什么。”
王道联想到刚才被人盯着的感觉,才知道对方盯着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他担心地问道:“什么时候有这种感觉的?还有没有遇到其他事情?”
蔡孝孝摇摇头。王道又回头看了数眼,也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警察的警觉性让他生出了一丝警惕。
他脸色严肃地说:“孝孝,你以后走路尽量在大道上人多的地方走,不要太晚回家了,有什么事情要出去办,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城市里面坏人多,你刚来这里,要小心被坏人盯上。”
蔡孝孝很懂事地说:“我知道,你放心吧,这种感觉也不是一两天了,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或者是谁和我恶作剧吧,没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