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梦魇·失神·相识
梦魇——一堆堆倒塌的房屋,原本被精心栽培的菜圃全是房屋的碎屑物,生机,不复存在,有的,是山村里高声的哭嚎,歇斯底里,也有的,是泣不成声。
全是——天旋地暗,昏黑的废墟里,伸出一只手,一只白乎乎的小手。即使满山都是声,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他道:“自在姐姐,救救我。”
“救救我——!”
我的手似乎伸向了那个男孩,却什么也摸不着,我冰冷的手,触碰到了废墟,瞬间,那片废墟,化为齑末。
“醒醒,林。”
原来,又做噩梦了。
睁开眼,眼睛涩涩的,他忧愁地看着我,默不作声。
他依然穿着那身蓝白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没有阳光的缘故,这种蓝色倒让我有些忧伤。
“你?噩梦了?”
房间里,灯光是昏昏暗暗的,只有我们两个,这是师父的居所,我们两个都在这。
我面前的这个男孩,哦,不。应该算不上是男孩,他是个成年人,只是有着小孩的长相,和我一样,都不是普通人。
他叫蓝诚,那天,天很蓝,景色很美,我问他的名字,他告诉我说,他叫蓝诚,蓝天的蓝,诚实的诚。
“蓝诚?。”
我叫林发财,也叫林自在。我告诉过他,我叫林自在,他当时夸赞说这个名字很好听。那时,他只是在继续装他的小孩,当他告诉我他不是一个普通人时,他不必伪装自己,伪装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不再唤我叫自在,只是称呼我“林”。
“蓝诚,曾经的你,是风景。”
他笑了,眼角却似乎含着泪花。
短短三日,我经历了好多。
第一天。
他告诉我他和我一样,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我们可以一起,有共同的信仰。
第二天。
师父找到我,让我不要靠近蓝诚,我不懂,我天真地问师父为什么,师父不回答我,只是道,“很多东西,还是不要明白为好。”
第三天。
我不明白固执的蓝诚。师父说了“道不同不相与谋”这几个字。而后,我的心被扎了一刀,而后,昏迷。
我看着眼前的人,道:“当时,你来了?”
“来了。对不起,迟了。”
愧疚之色爬满了他的脸上,但俄尔竟是欣喜,“林,你知道吗?我有一种预感。真相离我越来越近了。”
我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好不容易,我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即使是献祭,最多内心有的只是不甘而已。可现在,我又该相信谁?
为何,他要伤我,连同他自己一起?那个忧郁的男孩,我不懂他。但他似乎说,他解出来了!
“林,还记得那场地震吗?其实……它没有发生,它的震中心仅仅是在那个火车轨道上,似乎地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轨道脱轨……”他面向我,真诚地说。
“可……可是……”
“咔咔咔,咳——”嗓子越发难受起来,止不住的咳嗽,浓烈的血腥味从肺部涌上来,我硬生生把它给吞进去。
我的话音混着那浓重粘稠的东西,很是沉闷,“怎么会呢?明明……新闻里就报道了那件事——5.12汶川大地震!你甭想骗我!我已经长大了!”
那一幕幕我想象出来的血腥场景化作无形的刀锋,刺向我,那刀锋满是血,我实在忍不住了,方才吞进去的血液喷涌而出。
我愣了,雪白的床铺上,血在上边,很多,很多。
“你没事吧!”他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慌乱。这种神情,他不该有。
自从我真正认识他以来,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平淡的,不曾有过这种。
这是?在担心我?难道,他真的将我视作朋友了。
他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人,他人如其名,是个真诚的男孩,所以,他真的把我当作朋友了?
我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似乎,心没那么疼了……
“你还笑,林。”
“笑你可爱。”
“你干嘛那么担心我?我……其实活不过十八岁。”
“其实,我的生命和你恰恰相反,我的生命在往前走,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我的年龄就在倒数,从18岁,一直向前,到现在。”
原来,他又和我一样。
不,似乎又不太一样。
“那其实你挺好的,越活越年轻了。”
“不——”他眉头紧锁,那眉头凝结了太多迷,是我解不出来的。
“年龄越小,我的记忆就会渐渐消失,那……我就……我就找不着真相了!”
他固执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定在了那里——坚定不移。
其实我不知道他所谓真相是什么,但这个真相让他执着了那么多年,但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见了太多的谜,刚开始,我就像一个好奇吃糖果的小孩,只见那一个个谜长得新奇漂亮,每个都想吃。后来发现,好像是我太相信那个谜底了,师父说得对,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虚无,你越想揭开它的真面目,你越想拯救一些折翅的灵魂,它越会换一个面目出现在你面前,它会告诉你一个赤裸裸的事实——这个世界,不是你能够主宰的,就连创造它的主人,也是不能的!而玩弄你,似乎是这个世界本身的乐趣。
他依旧看着我——坚定不移。会不会,他没变,他依然是那个男孩,乐于助人。只是换了一副成熟的面孔。
但我变了。
一些闪着光亮的场景穿越时空,来到我的眼前。那是清明前后——一蛇,两人。他们都盯着一盆青葱的小草,小草长得很是独特,它的叶片很多很多,你一摸,它就会娇羞地合上它的叶子,那是含羞草,一种曾经的曾经我不曾知晓过的草。不过,那天,在我苦心劝说下,小蛇方才答应告诉我预测地震的方法,让我知晓了那株草。好不容易,我才知道怎么能预测地震。我当时很是欣喜,拉着阿杰又蹦又跳。阿杰道:“林音姐姐,你可真是个小天才,连植物能预测地震这个高端想法都料到了。”我道:“那是,但其实是有高人相助。”他道:“谁呢?”
我道:“自然是灵物啦,它现在和我们一起嘞!”阿杰东瞧瞧,西看看:“哪呢,俺为啥没瞧见。”自在道:“灵物嘛,自然是像姐姐这种非自然人才能瞧见。”阿杰会心一笑,立刻回答:“这蛇,约莫只有神仙姐姐才能瞧见了。”我们两个打打闹闹,有时又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呆呆地看着那含羞草啥时候会自然闭上。从清晨第一束光升起,到夜晚最后一束光离开。阿杰一次在黑漆漆的夜晚傻傻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黑呀,夜晚,注定没有白天那么亮吗。”说实话,当时,我在想,怎么会有人比我还要蠢,问这种问题不过,当时嘛,我脑袋还算灵光,便机智地回答他道:“其实,夜晚也不是真的黑,只是光明离得太远,照不到了……”或许,就是因为那时候脑子比较蠢,不知不觉就说出了现在看来惊为天人的话语。
黑夜不是真的黑,只是光离得太远,照不到了呀。
原来是这样。曾经的我不理解这句话,一心想着把那场地震给拯救下来,现在想想,挺可笑的,一株小草,就算预测了地震,那又能怎么样。难道那十几秒的时间,就能让屋子里的人全部撤离,难道那样人们精心修理好的菜圃就会安然无恙?
可那时候嘛,就是傻。说来有件事倒甚是奇怪,按道理说,我当时差不多六岁,加上前世的十八岁,怎么也活了二十四岁,按照现代规则进化出的人类,怎么都是脑子有逻辑,心中有世故。我倒是个奇才,不仅人情世故在我脑中空空如也,连最基础的知识也是欠缺。不然,我就不会搭上和我一样傻的阿杰和小青一起去看那含羞草啥时候闭上了。
不过,现在。我得便聪明一点,虽然说,傻一点,什么都不知道,不容易受伤。可是,聪明一点的话,就不会让周围的傻朋友也受伤了。
“诚,其实,真相没那么重要,你很聪明,我也渐渐变聪明了,别再执迷不悟了,这个世界——”
我指了指他,亦指了我自己,“你?我?说的话都不算数。”
“看,昨日,若不是师父,我会死得多蹊跷……”
我冷笑一声,以前我从不做那样的动作,毕竟“冷笑”确实够矫揉造作,不过,时间会改变很多,我道:“我还有六年,我不想和你一起找真相了,让我回去吧,我想家了……”
如果他没有骗我,地震果真没有发生,那我想家了,我不想流浪了。我想花花公子了,我想阿杰了,我想小镇上那一声声的叫卖吆喝了,我想小青蛇了,它的灵魂,应该还在吧……
他还是看着我,呆呆地,“可是,爸爸说过,真相就在那,即使很难很难,我,也总是得去寻找的。”
真是固执得彻底……
“我还能活六年,那我便是再去找六年的真相。”
究竟是什么真相,让你此般苦苦寻找。
“林,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我……”
该不该告诉他呢,他视我为朋友,那就告诉他吧。
“我其实是……”
话未曾说完。
“咔哒——”雪白的门被打开了,外边强烈的光芒透进来,把一张脸照得亮堂堂的。
“师父!”
“白玄!”
“你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