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中时代——班主任是个势利小人
人们常常用豆蔻年华来形容十四五岁的女孩，可是小满在豆蔻年华的年龄度过了昏暗的初中时光。
初中的班主任是个姓高的男老师，刚刚师专毕业，教英语。客观地说，英语老师长得很帅——高高地个儿，黑而浓密的头发，大而灵活的眼睛，清秀的脸。可是小满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小满喜欢不喜欢一个人，从来不看相貌，而是看内心感觉——孩子的感觉很敏锐的。小满觉得高老师不可亲近，即使他笑着和同学们说话的时候，小满也能感觉到他的冰冷。小满觉得他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他看他们的时候，就和看一本书，看一根粉笔没什么区别，他没有真心对待他们，更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们。有时候他们回答问题不对时，他会扯开嘴角笑，不是觉得他们可爱，而是嘲笑他们，就像嘲笑笨拙的小狗。在课堂上，小满老是看不到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老是飘着，不是飘在半空，就是飘在墙上、窗户上，从来没飘进某个学生的眼睛里。
初中的课程和高中有了很大的差别，数学分成了几何和代数，又新增加了英语物理化学三科。功课一下子变得繁重了，小满有点吃不消了，她很后悔自己暑假只知道贪玩而没有接受海燕的邀请去报个辅导班。第一次月考，小满成绩考得不好，尤其是英语，不及格。初一的英语有许多音标题，小满汉语拼音就没学好，学英语音标更费劲。班里将近60个学生，只有33个是正儿八经考上的，其余的怎么上的一中，小满模模糊糊知道点。小满的座位本来在第二排，月考考完后，班主任把她调到了第五排，期中考试后，班主任把她调到了第六排（倒数第二排）的边上（靠窗）。小满的成绩是比入学差了些，但仍然是班里前30名，她的个儿又不很高，为什么被安排在这么差的位置？为什么王勇的学习成绩不如她，反而在第二排正中间？小满想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如此待她，渐渐产生厌学情绪，不愿意上学的小满迟到了，是第一次迟到，但是班主任却好像终于抓住了羞辱她的机会，让她在讲台边站了整整一节课。（别人迟到没有这样的惩罚）小满红着脸、低着头，面对全班同学无处可藏地在高高的讲台上站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第一次那么丢人，小满回家大哭了一场，父母问了半天，小满什么也没说。其实她真地想告诉父母她在学校遭遇的不公，她真地想告诉父母她不想上学了，可是不上学又能干什么呢？想来想去，只有好好读书。小满自尊心强，在讲台上丢了一次脸，不想再在成绩上丢人。可是，她发现后面两排能做到上课认真听讲学习的学生很少，他们总是动不动就说话，或者睡觉。老师看到了就管管，看不到就不管。小满遇到不会的题，想问问周围同学，都说不会；想自习课问问老师，可是大多数老师转到后面两排的时候下课铃也响了。就这样，小满的成绩一点一点地往下滑，除了语文成绩好一些，其他科都学得一塌糊涂。初一期末考试，她竟然排到了50多名，成倒数的了，小满看到成绩单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班主任那张讥笑的脸。小满很痛苦，很难受，可是无人倾诉，她周围的同学把差成绩当做家常便饭，他们根本不在乎；小学要好的几个朋友都不在一个班级，海燕暑假在辅导班学习了一个月，成绩很好，还当了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很忙，连面都难见；爸爸妈妈为了这个家日夜操劳，小满不愿意再拿学习上的事给他们添堵。可是，成绩不能老是这样啊，怎么办呢？小满想起了自己风光无限的小学生活，想起了自己的小学班主任齐老师，她很想去看看齐老师，想和她说说自己的苦闷，想告诉她，她想她了……可是，去看齐老师，齐老师肯定会问她的成绩，这样的成绩怎么说得出口？小满虽然很想很想齐老师，可是，她觉得没脸去看齐老师，可是她真的想看看她，于是，她想到了一个笨笨的办法。
每天，小满都会躲在小胡同里等她的齐老师下班。等齐老师那淡绿色的小车子，等齐老师那随风飘扬的黄而微卷的头发，等齐老师俏丽的脸庞、温柔的笑容……看到齐老师后，她会很开心地骑着自行车回家，高高兴兴地做作业。虽然她学习一些科目仍然费力，可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就像在小学一样，齐老师给了她自信和勇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初三，她的成绩忽然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物理化学数学，三科的老师把初一初二学的内容都复习了一遍，小满在初一没听懂的东西忽然全懂了；英语题变化很大，考音标的题很少了，考单词、句子、短文理解的题越来越多，小满能背过单词，也能看懂句子和短文，英语成绩自然就提高了；语文成绩本来就很好，历史地理政治下下功夫成绩就上来了。她的成绩很快就考到了班里前15名。班主任注意到了她成绩的变化，可是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她的座位还在倒数第二排。三年了，小满已经不在乎她的班主任了，就像他不在乎她一样。可是有一天晚自习，班主任破天荒地走到她的桌前说：“夏小满你出来一下，有事找你。”小满呆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同桌用胳膊肘捅捅她，说：“快去啊。”她才茫然地往外走，心想：“叫我干什么？难道因为我成绩提升这么快，他终于‘良心发现’要表扬表扬我吗？”班主任在离教室门很远的走廊站着，小声问：“小满，你爸爸在县城的农资厂上班吗？”小满一愣，说：“是啊。”“我明天去农资厂买东西，你和你爸说一声，我去找他。你爸在哪个部门？”“技术部。”“嗯，好，没事了，你回去吧。”说完，班主任就走了。
小满回到教室，刚坐下，周围的几个同学就问：“老班找你干吗？”小满说：“找我爸买东西。”过了一会，她奇怪地问：“班主任怎么知道我爸爸在农资厂工作？”后排墙角的金兴说：“笨蛋，你忘了，我们开学的时候班主任让填过一张单子，上面有父母姓名、单位，联系方式，连职务都得填。这叫“摸家底”懂吗？你知道王勇为什么学习不好却一直在第三排吗？他爸是教育局副局长。咱校长都得让他爸管着。咱老班能不使劲巴结吗？老班找你爸买东西，肯定是想让你爸便宜些卖给他。”小满睁大了眼睛瞪着金兴说：“你说的都是真的？”金兴说：“当然啦，咱班前面那几排学生黄涛、李萌、于娜……哪个爸爸不是当官的？就你这个傻瓜什么也不知道。”小满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地乱跳，感觉自己的脑袋里有东西在啪啪啪地响——原来如此！三年了，她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忍受强加的耻辱，原来都是因为自己的父母无权无势。小满虽然小，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事也听过一些，妈妈就常常埋怨爸爸不会给领导送礼、不会拉关系，到现在还是个工人……可是，班主任是一个老师啊！一个刚从师专毕业的老师，怎么能干出这么让人恶心的事？怎么这么像《变色龙》中的那个溜须拍马的奥楚蔑洛夫？小满第一次如此厌恶一个人，很瞧不起、很厌恶，可是，到晚上的时候，小满还是告诉爸爸，班主任明天要来找他买东西，爸爸看了小满一眼，说知道了。小满后来没有问爸爸是不是把东西（东西是爸爸厂子的，也不是自己家的）便宜卖给班主任了，关于那个人的那些事，她早就不关心了。在她幼小的心里，给初中班主任下的定义就是“无耻的小人”。
初中很快毕业了，小满勉强考上了重点高中——本校一中高中部。那个“无耻的小人”竟然也从初中部升到了高中部当班主任，可小满一点都不担心，她不会分到他的班的，那个“无耻的小人”只喜欢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