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背负的东西除了春游的背包还有执念一物”（一）
“哎呀哎呀，今年也是一个好年啊～”
积雪消融春风解冻，
正是早春樱盛开的好时节，诸如柳生家这样幕府的名门，也是要和普通人家一样，呼朋唤友声势浩大地去赏花。
只不过当然，不能和普通人一样地去狭小的赏樱公园拥挤，
而是去每年专门栽培出形态优美，品种名贵樱花的私人山庄赏樱。
碧空晴朗，
落樱簌簌如雨，
柳生九兵卫端正地坐在地上铺着的软垫正中间，手中端着一杯清茶。
虽然她对于这种活动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作为柳生家的少主，这样能够联络柳生家众人感情的活动，她还是必须参加不可。
此时，
一枚樱花的花瓣，飘落在柳生九兵卫的茶杯中，
激起微微涟漪。
“少主——”
已经喝到微醺，身上散发着淡淡酒气的东城步抱着酒瓶坐到柳生九兵卫的旁边，平常就一直眯着的双眼这会儿弯弯的好像月亮一样，算是清秀英俊的脸挂着醉汉才有的暖洋洋微笑。
“少主，这么好的春景，怎么感觉少主不太开心啊～”
柳生九兵卫眉头微蹙，不加掩饰地将位置往旁边挪了挪，
“东城，你很臭。”
“哎？！真的吗？”
听见柳生九兵卫这么说，东城步还挺识相地往远离柳生九兵卫的方向挪动了一些，手中写着“春花”字样的清酒瓶子支在地上，里面的酒水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了。
“少主，难得咱们有这样出来游玩放松的机会，就不要自己坐在这里啦。你看，與矩大人在那边和南户他们下棋，还有敏木斋大人……
咦，敏木斋大人呢？”
柳生與矩与柳生敏木斋，柳生九兵卫的父亲和祖父，父亲是当代柳生一门的家主，而祖父更是名震日本的剑豪——虽然两人的性子都有儿戏的一面，
特别是老顽童似的柳生敏木斋，更是让族人哭笑不得的存在。
和这两位长辈相比起来，只有十七岁的柳生九兵卫反而还意外的成熟。
“既然如此，就让父亲大人和祖父大人好好放松吧，”
柳生九兵卫放下茶杯，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虽然是出来游玩，但也不可太过松懈才对。东城，你喝这么醉，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你反应不急。”
“哎～
这里可是幕府名下直属的山庄，除了将军特批，不会有什么人能进到这里面来的啦。就是平常少主太过紧绷自己的原因，所以我才想让少主最起码在出来赏樱的时候，能好好放松放松～”
“我这样坐着就好了，”
很可惜，性格古板的柳生九兵卫还是拒绝了东城步的提议——“你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吧，不用管我。”
东城步狭长的双眼看了看柳生九兵卫，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个酒杯，给自己倒满了抱着的清酒，
“既然如此的话，就让我东城陪少主聊聊天吧～
如果只有少主一个人，未免也太孤单了。”
“不用做这么多余的事，”
男装打扮的少女这样说了一句。
“呀呀，反正我不会打扰到少主的，况且我东城步的职责就是护卫少主的安全，不让少主离开我的视线之内，也是我东城步的责任~”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这个男人平常讲话的方式就这么轻挑，
可惜人类惯常被用来观察内心想法的被称之为“心灵的窗户”的双眼，男人却总是微微眯着，让人琢磨不透。
“随便你吧，”
柳生九兵卫叹了口气，移开自己的眼神。
正如方才东城步所说的，
父亲大人正在那边和部下下将棋，看父亲那纠结又微微有些不认输的恼怒表情，估计此时正渐渐落入下风；至于祖父大人，
这样好的风景，估计早已经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游玩了。
好一派祥和的场景，
如果这时候，阿妙姐在的话......
“糟糕了！舆矩大人！舆矩大人！敏木斋大人非要去捅那个马蜂窝，我们拦都拦不住啊！”
“你说什么？！——”
柳生舆矩丢下手里的将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九兵卫总觉得自己的父亲在这一瞬间似乎流露了些许的庆幸，
浩浩荡荡地带着人离去，
柳生九兵卫放下手中的茶杯，
虽然有父亲大人他们跟着过去，已经足以应付祖父大人的顽劣，但既然大家都过去了，九兵卫自然也不会独自在这里坐着。
“少主，你也要去找敏木斋大人吗，请等我......”
细风卷叶，抚发拂面，
东城步的嬉皮笑脸骤然消散，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柳生九兵卫一直挎在腰间的刀就出鞘了。
刀光一闪，
眼前的落樱片片破碎，如旋风一般在半空中腾起，
繁花散尽之后，
一柄与柳生九兵卫手中刀刃不相上下，寒光凛然的武士刀，正彼此相抵。
“少主！”
“别动！”
喝住了想要冲过来帮忙的东城步，
九兵卫完好无缺的那只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出现在眼前，还向他发动攻击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或者说是少年，
年纪与柳生九兵卫相仿的少年，不算长的头发高高地扎成了兵发髻，有些毛躁地顶在脑后；身高比九兵卫微微高上一些，面容算是清秀，
只是那双眼睛浑圆如杏核，给他的长相更是增添了几分淳朴善幼。
当然，
这只是最简单的，最直观的外貌感受，
如果你仔细看这少年，会发现他黢黑的双眸中，满是与长相不相称的坚毅果决。
“你是什么人，”
柳生九兵卫冷声开口，“此处是幕府下属山庄，你为何会独自出现在这里。”
“在下是疋田久左卫门，为践先师之约前来。”
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的遮遮掩掩，少年竟然坦率地自报了家门，
声音清朗明亮，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刀就动了。
“少主！”
星移电掣，电火行空，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方还对峙的两人便已经分开。
少年的刀还在手中，
东城步从不睁开的双眼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东西，此时叱目圆睁。
要说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作为一个武士，
柳生九兵卫的刀，
竟然脱手了，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