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封鱼外传：余封后记
余封从昏睡中缓缓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罩还有一张枯老萎黄而熟悉的脸庞。
咔咔。
玻璃罩缓缓打开，向下方退去。
“………”
余封呆呆的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一脸的茫然与疑惑。
这是哪？
我是谁？
余封思考着，回忆着……
哦～
我好像叫余封。
余生的余，封印的封。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久很久的梦。
余封努力的追溯着自己的记忆。
在自己所知的记忆力。
自己与妻子糖小鱼经历完了此生。
幼时相遇，初中相识，高中相爱，大学步入婚堂。
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遇见了很多人。
说不上经历什么大风大浪，轰轰烈烈，但也还算的上平淡安康，幸福美满，共赴白头，未有遗憾。
生老病死本是常态。
在妻子糖小鱼去世后的三年，自己也随其而去。
那为何。
自己明明已经油尽灯枯，却出现在这里呢？
……
“博士，您醒了？”
“博士？”
“博士～”
……
“……”
余封看着面前出现的几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眼神左右慢慢动了动，在几人脸上看着，寻找着于之相关的记忆。
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没有知觉一样，动不了一丝一毫。
只能用眼神，疑惑的看着面前几个身穿白大褂，每人手里握着一个投影屏板的三女两男。
…
“博士，您还记得我吗？”
其中一个容貌姣好，颇为成熟的中年女子，戴着一副眼睛，扎着马尾，正一脸愉悦，甚至是有些激动的关切一问。
“……”
余封望着眼前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的余封，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糊，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来解释吧～”
另外一位扎着小狼尾，目色如剑的男生对女生摇了摇头，先开口说。
女生点了点头，与另外一位男生一起将一个医疗舱的余封小心翼翼的慢慢搀扶了起来，用一个枕头放在余封背后，将其背靠在一侧。
“……”
“啊……”
余封被两人扶着仰靠在医疗舱的一侧枕头上，看着眼前的几人。
本想说话，却发现说不出一个字。
…
“博士，自那场大战以后，您便回到了这里。”
“因为您说这里是师母的家乡，要与她一起在这里落叶归根。”
“自来到这里后，您便将自己封锁在了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中，从未踏出半步。”
“直到二十年前，您与萧博士一起完成了‘意识转移’的项目得以成功。”
“而您已经躺了将近十年了。”
男生不紧不慢，将每一个字都谈吐的很清晰，以余封能听见，能听懂的语气与语速说着。
…
“……”
余封不断的听着男生的叙述，不断的追忆着。
无数的记忆，在这时也如无数的拼图碎片，犹如海浪一样，拍打在余封的脑海之中。
随着不断的重组，拼凑，随后逐步完整起来。
是了。
我的小鱼死了。
死在了那场无比惨烈的战场上。
死在了我的怀里……
我欠她一场婚礼……
我欠她一个名分……
战争结束了。
使命完成了。
我回到了这里。
带着萧离生前的研究成果与毕生所学，开始从零学习科技研发。
我将自己的大半人生给予了这个世界。
剩下的这不到的十分之一的时间里。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成功了。
‘意识转移’
以曾经炎帝纪天炎的神血之力让凌回到过去改变注定的战局一样。
逆转时空，再塑轮回。
虽然无法真正穿越。
但可以使意识穿越到一个载体中，以此为契机，再活一次。
我打造了一个终端，以此为载体。
将我们曾经二十四圣灵卫的经历一起所构入这个世界之中。
让他们也以另一种自己所愿的方式，再重活一次。
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一场……
谁也不愿意醒来的梦。
余封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与有神。
因为现在记忆已经全部都恢复了。
…
“博士您别担心，您的所有身体数据均为正常，你只是因为躺在休眠舱时间太长，所以导致了身体机能还没有适应，过上一会便能自主活动了。”
戴眼镜的女生看着还在尝试下床的余封，不由担心的解释着。
“谢谢你小茹，我没事。”
余封看着眼前的女子，淡淡的点了点头，还是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随后便继续开始活动着身体的四肢与躯干。
过了好一会，几人还是有点不放心，就这么看着余封，有几次都恨不得去当他的手和脚。
这几人，包括萧茹在内，都是将余封看做了自己心中的道标，都以他为目标，才走到现在，更要奔赴以后更好的未来。
他是二十四圣灵卫之一，是真正的只会出现在神话中级别的英雄。
他更是一位好丈夫，好领导，好朋友。
虽然只在书中了解过他们的事迹。
但当所有人在收到录取书时。
甚至激动的都快要晕厥了。
随着工作而朝夕相处。
越是了解，便越是发现。
身前的老人，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
这是他们这些英雄应得的尊敬与崇拜。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
那可能神跟他们比起来。
也不过尔尔而已。
……
过了一会。
余封感觉的到身体的机能与肌肉慢慢恢复了七七八八。
这个世界的自己，不论怎么说，也是半神。
虽然修为已经不在了，但是体质并不会随着时间而退散。
这也是为什么年过七旬的自己还能生龙活虎的原因。
…
“小茹，辛苦将研究所内的所有人召集到大厅里来吧。”
“我有些事要说。”
余封慢慢下床，用着嘶哑无力的声音对着萧茹轻声说。
声音虽然还是有些嘶哑，但已经勉强能够发出字音了。
“好的博士～”
萧茹如以前一般恭敬的弯动身体，应允一声。
但此刻，不知为何。
自己心里却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跟着博士已经从事这份研发工作到如今也有三十年之久。
论道理来说除了工作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自己扰神才对。
也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有与博士说过话了，才会有这种感觉。
说完，萧茹便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有除工作之外无关的情绪，随后转身离去。
……
宽大的高档大厅前，四周皆是高科技的设施与配置。
流光溢彩的银白晶幕墙壁，每一寸都透露着新时代的光辉与辉煌。
许多的淡白悬空灯具照亮着整个大厅，犹如白昼。
下面窸窸窣窣站着三四十号人，皆一一穿着白色的大白褂，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大厅内，等待着余封的到来。
而正前方，也站着五个中年男女，萧茹，便在其中。
……
余封站在一个小圆台上。
随着圆台的升高，整个人也悬停在半空中。
此时的余封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身白衣，身披白袍，头系银冠，笔直挺立的站在圆台上，俯视着前方。
整个人的气质都提升了很多，就好像此时站在身前的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而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浑身散发威严之气。
“首先，感谢大家，成功跨域了时代，将‘意识转移’项目顺利完成并投以实用。”
余封身前一个圆形的圆球，悬浮在其嘴边，将声音源扩大与投放。
“再次，谢谢大家了。”
余封说的很真诚，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走流程一样的随便说说。
说着，便对着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开始，自己什么也不懂。
别说研发。
就连身前摆着一张草图，自己都要旁边的一个助手来给自己讲解。
那段时间，自己几乎将所有的时间交给了萧离的一本‘傻瓜式新手教程’书上。
失败了多少次呢？
十次？百次？千次？
不记得了。
大概是因为失败了太多次，就连自己也忘记了。
后来自己听从了助手的意见，拖人召了一些这方面的天才进入研究所。
可还是在不断的失败，失败，再失败。
自己如果是一个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因为自己在乎的那个人，和守护那个人的那件事，早就已经不见了。
我有很多的时间将自己放在这件事情上。
可它们呢？
他们原本也只有二十来岁，刚刚步入大好年华。
与我一起砸入了数以万计的时间，金钱，与情感。
虽然只有三十人。
但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怨与怨言，尽心尽力的完成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余封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它们。
它们不仅仅是自己的同事，同伴，朋友，甚至已经是自己的家人一样的存在了。
如果没有它们，可能自己到生命尽头，也不尽然能圆自己这一场梦。
…
而台下的大大小小的男男女女，眼角红润，泪水隐隐。
甚至都有些人开始纷纷压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低声哽咽起来。
是激动，是开心，是振奋，是无憾。
是啊。
太不容易了。
真的很难，很累，很枯燥，很绝望。
每一次的碰壁，都将自己这其中所有的努力都一一击溃，伤的体无完肤。
每一次的思想碰撞，却没有一种得意成功，让自己几经奔溃，怀疑自己，怀疑这个项目。
可是。
一想到余博士于萧博士他们，却还是咬紧着牙齿，坚持了下来。
一晃三十栽。
没有结婚，没有孕子，没有回家。
不断反反复复，跌跌撞撞的做着一件事。
为的就是给他们圆这一场梦，圆自己一个梦。
一定要完成。
一定要完成！
一定要完成！！！
这是所有人一直抱团，不断走到这里的理由与追求。
就是要争这一口气。
曾经人都在想人不可能上天。
现在的人却能个个抵达宇宙，揽星捧月。
那凭什么就造不出意识转移的项目。
这里哪个不是研发部世界屈指可数的佼佼者。
这里哪个不是先做的梦，再得意成就的人。
那凭什么我们的先辈已经找到们，我们就不能打开它。
我们就要打开它。
还要打开给全世界去看。
哪怕大梦一场，也要让那些心有遗憾的人圆上一场无悔的梦。
……
“如今的时代，是属于你们的。”
“今后，这里的直系博士，由萧茹博士接手，方灵为辅系博士，欧亚，肖恩，陈止为指导博士。”
“这里的研究所，均以这五人全权负责。”
“是去，另寻它路，还是留，研发其他项目，皆有你们自己决定。”
“我们已经认识了二三十年，你们都是我余封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你们是谁，你们在哪。”
“不要忘了，人有很多种选择，但无论你做出怎么样的选择，都请不要去后悔。”
“后悔的事情不要做，做了，就不要去后悔。”
余封在上方不断的语气缓和而平淡的说着。
当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便已经从上方下来。
默默的消失在人群中，独留下众人。
………
余封离开了基地。
此时已经站在基地的门外，目光定定的看着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这是自己的心血。
如今，该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前，还有些事需要做。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
但自己却很清楚。
自己之所以会醒，并不是因为在那个世界圆满结束。
而是自己的本体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强行唤醒了自己。
不然，也不会出现暂时性的记忆缺失。
萧茹这孩子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做事有些粗心大意，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胜任这份责任。
方灵这丫头虽然冷冰冰的，但内心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一旦在项目中发现瑕疵，就要去完善，哪怕对项目本身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这一点倒是和小鱼挺像的。
余封看了看天空，蓝蓝的天，纯洁无暇的云，勾画出了许多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定定一笑。
“唰！”
随后便转过身，回过头，用手放在披风处，随手一拉，丢向后方，向前方走去。
一台崭新的暗黑色机车停放在不远处。
余封跨步一抬，直接坐在机车上，双手捧起一个炫酷的头盔。
“好伙计，陪我最后一程吧！”
余封看着手里的机车头盔，释然般的笑了。
…
“博士！”
“博士！！”
“博士！！！”
…
余封后方，不知何时，一群群白衣研究员已经站成一排，站在基地的大门处，一一含着泪光喊着。
…
余封回过头，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眉目微动，嘴角一扬，随后便直接将头盔戴在了头上，伸出二个指头，沿着自己侧头划过一道平线。
“轰！”
余封直接启动了车子，拉下脚踢板。
…
“全体都有！”
萧茹高声一喝。
“咚！”
“咚咚咚！！！”
众人纷纷整齐划一的站立军姿。
…
“敬礼！！！”
…
“咚！”
“哗！”
众人手掌握拳，单脚一踏，屈曲手臂，用拳心击打在自己的心口上。
声响传遍四周，震耳有力，威严正粟。
…
他们知道，这一别，可能再难相见。
比起挽留，更好的是祝福。
…
“博士，基地就放心交给我吧。”
萧茹早已泪流满面，望着早已离去多时的身影。
“博士，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变得更强，比任何种族都强。”
方灵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却还是紧紧的死咬着牙冠，不然自己哭出来，可是，那早已被泪水浸透的双眼，不管怎么做都止不住，嘀嗒嘀嗒的被涌出眼眶。
………
余封骑着机车，飞驰在车道上。
机车发出阵阵呜鸣，破开空气，急速飞驰。
越过一天天街，飞过一条条海。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将油门拧到极限，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不断的飞驰着。
……
余封去了很多地方。
曾经的华成高中。
曾经的五陵高中。
曾经的圣灵学院。
曾经的那个家……
……
余封终将机车停在了一片海滩上。
看着这一弯红色的夕阳与水平面。
余封将头盔取下，放在了车上，下了车，双手侧撑在机车上，看着这海。
跟糖小鱼相关的一切，都是从这片海开始。
那从这片海而正式结束，也未尝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