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写写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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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

初次见面,是在小学。

我小学三年级以前,是所有人的怪仔仔,学习好,懂礼貌,爱助人,阳光活泼。

是父母眼中的乖宝宝。

是长辈夸赞的好孩子。

也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当然,我自己如何,早已记不得,而这些,是我身边的大人们对我的评价。

我依稀记得,我喜欢看迪迦,因为他是我们男孩子的太阳,他是光,是希望。

我长大以后,最大的梦想,就是像迪迦一样,守护世界,守护我的家。

直到那天,我突然眼前一片黑暗。

当我在最懵懂的年纪,却听到此生影响了我一生的一句话。

我眼睛上带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刚刚上完厕所,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抚摸着墙壁,不知方向,只能摸索着向前走着,想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医生,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但言语之中是尽带着一股浓浓的哭腔与祈求。

“医生,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了医生,他还只有七岁。”

“他还只有七岁啊!”

“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看不见,原本走到门口的脚,像灌了铅一样,征征的杵在原地,动不了一丝一毫。

我只听到“噗通!”一声。

我感觉的到,似乎是有人下跪了。

“你别这样,快起来。”

医生有些不知所措,却带着职业的惋惜与严肃。

“抱歉,你孩子是先天性白内障。”

“发现的太晚了,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只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现在唯一能够走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手术。”

“将原本已经坏掉的晶体剔除,更换人工晶体。”

“如果换了人工晶体,至少能维持个二三十年再失明……”

“但是……”

医生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妥,但话到嘴边已经全数说出,更何况,这是事实。

“但是考虑到你孩子的情况与家庭情况,可能有些困难。”

“因为光手术费与材料费,预估价已经是一二十万。”

世界上公认二大不可攻克的难题。

大脑。

眼睛。

按照医生所说。

我这种先天疾病,基本从出生开始,便存在了。

疾病往往只有在发作的时候,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病根的地方。

一般不发作,一发作,可能就已经是以严重为级别。

而现如今,摆在母亲面前的,只有二条路。

一,不做手术,那么晚就会变成瞎子。

二,做手术,以昂贵的费用,换取我二十至三十年的光明。

“做!!!”

我与母亲一墙之隔,却感觉隔了一个世界。

母亲用力擦掉了双眼的眼泪,目光坚定与狠决,站起了身,对医生说。

“真的不考虑一下?”

“我刚刚看了,你家经济情况……”

医生看到我母亲的样子,后面这句话,还是吞进了肚子里,没说出来。

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便双手插进了衣兜,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那时候还是零几年,还是数着几角几分的年代。

一个家里有个几来万,都已经算的上进入了小康社会,而这些钱,无疑对于我们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什……”

“什么?”

而我,虽然年纪尚小,大人很多话我都听不懂,但那一句“顶多三十睡就会瞎。”如紧箍咒一样,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夜不能寐。

“我……”

“要瞎了吗?”

“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吗?”

我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双目发刺如针扎一样的疼痛,只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天旋地转,双腿不断的颤抖。

原本早已上过厕所的我,却依然感觉裤子不知不觉湿透了。

母亲与父亲有段时间不见了,小时候我不知道他们是去筹钱了,只感觉活在一片黑色的世界里。

没有方向,没有感知,没有声音。

那段时间,我过得很辛苦,看不见,摸不着,在这只有一二十平的小房间内,却感觉大到一个广阔无边的世界。

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靠自己摸,父母不在身边,跌跌撞撞,走一段就什么东西撂倒,一头摔在地上,爬起来又重新走,走一段又碰到了一个杆子,直接对头撞了个正着。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垃圾,居然连走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很想哭,委屈,无助,崩溃,我却没哭,只能轻声的呜咽几声,咬了咬牙。

因为医生跟父母不允许我哭,说哭了对眼睛不好。

父亲带着我,每天早上不是吃着咸的要命的面条,就是吃着难以吞咽酸的要吐胃酸的混沌。

那面条不知道放了多少盐,咸的发苦。

那混沌好像是清汤寡水,什么也没放一样,混沌又咸又涩,难以下咽。

我有些时候真的快要吃到快呕了,感觉有股气,下不去,也出不来,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困难,难受的要命。

可我没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一口一口强忍着呕意闷声吃着。

似乎对于这种生活已经麻木了,又或者是以这种方式,去宣告者着自己的情绪。

但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我根本就控制不住。

因为我不明白,我也不理解。

为什么我要与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我一出生就要被这个世界宣判了死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告诉我吧。

我改。

我不想变成瞎子。

我真的会改的。

“怎么了?”

我父亲看到我的身体在抖,带着关心的问我。

“……”

我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握着嘴强忍着喉咙与肚子的翻江倒海与惊涛骇浪,什么也没说。

我隐藏的很好,在我吃的快要吐的时候,我便已经把头基本要扣到碗里,用着拦着不然父亲看见。

只要是我自己能做到的,我并不想让父母帮。

因为这些,可能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情事情了。

我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没有了,再找不回来了。

唯一庆幸的是。

在手术后,医生说视力会慢慢恢复。

过了一段时间,我有一只眼睛已经可以迷迷糊糊看见一些东西了,已经拆了绷带。

只是另外一只眼睛还不行,还绑着绷带,跟个独眼龙一样。

有一天,我隔壁床来了个四眼,戴着一副厚厚的大圆眼镜。

只不过他也有一只眼镜是用东西挡着的,跟我比也好不到哪去。

值得一提的是,他居然带着一个笔记本。

那种老式的,厚大的跟个桌子面一样的笔记本。

“你为什么一只眼蒙着?”

我好奇的问。

“你不也一只眼蒙着?”

他对着我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的说了一句

“嗨,我这暴脾气。”

我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过这圆圆胖胖的傻小子居然会反问自己。

不过他很熟练的打开笔记本,玩起了游戏。

我那时候是个土鳖,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电脑还有游戏。

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在完成母亲交给我的任务。

读书,写字,背书,学做家务,帮母亲完成工作的任务进度,学母亲教我的,遇人要问好,知道就说好。

我只听的到他的笔记本传来一阵阵“啪啪啪!”“哒哒哒!”的声音。

“这是什么?”

我指了指屏幕上的游戏,问他。

“cf啊!”

这小胖子似乎是用着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用着一只眼睛飘着看着我。

仿佛在说。

“卧槽,你不会不知道九亿人的枪战梦吧?”

胖子又看了我一眼,就好像在看一个古代人,问了一句。

“不知道,咋玩啊,教教我呗。”

我摇了摇头,带着浓厚的兴趣,看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顿狂按,感觉好像是按键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按的“咚咚!”响,鼠标一边扒拉,一边点的“叮叮!”响。

“W是往前走,S是向后退,Q是切枪,E是换弹,A是………”

小胖子推了推眼睛,似乎对这种崇拜的目光与羡慕的语气很是爽气,高兴极了,不断的阿巴阿巴阿巴说个不停。

我浅浅试玩了几分钟。

每次还没复活几秒,刚刚出个门,就只听电脑“额!”“啊!”的声音,人物倒了又倒,叫了又叫。

我抓着脑壳,很是不解,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于是我放弃了把玩,而是专心看着这个小胖子玩。

因为我觉得看他玩比我自己玩似乎更有趣。

就这样,在医院的这段枯燥无味的日子里。

我跟他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还是跟以前一样,他玩,我看。

只是我们之间的话多了些。

我了解到,他似乎是后天的什么病。

过来也是在等做手术。

而且他大我二岁,现在已经五年级了。

他家里似乎有点底子,经常大包小包的零食水果不带重样。

那时候笔记本刚刚发行,还没wiff一说,只有网卡,而且玩这种游戏要的网络速度有点高,网络速度不够那人物就是动一下人物就飞出去一段距离,但是在他手里的却很流畅,健步如飞,不带一丝卡顿的。

我一天一句“哥哥,哥哥。”的叫。

一天一声“大哥,大哥。”的喊。

他高兴到快要飞起,他也不是非常胖,就是看起来有些圆润,比正常人宽大一些,长相也很斯文。

每次有好吃的,就会先甩我病床上,各式各样的零食哗啦啦散落了整个床,永远就是那一句高傲到不行的拽话。

“挑,吃,哥罩你,管够。”

小孩子的快乐往往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简单易懂。

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牵动情绪,直接表达。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了将近一个月。

只是,我身边的床位已经没有那段兴奋而熟悉的声音。

是的,我的大哥已经在二个星期前就已经出院走了。

以前我有点不理解,为什么我先住进来,怎么他先出去了。

长大后我有时候想起,才理解,他家里有钱,走了关系,提前进了手术室,本来就不是很大的手术,所以做完手术,留院观察了一二个星期以后,就办理了出院走了。

因为那段时间,我眼睛又出了问题。

我第二次上了手术台。

我只感觉睡了一觉。

等我醒来,我又重新回去了那个眼中只有无尽黑色的世界,没有光与颜色。

每日的流程依然不变。

吃早餐,滴眼药水,很痛,像钻心一样的痛,冰凉冰凉的,眼睛火辣火辣的。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道不明情绪悲乐。

每天能做与会做的,就是胡思乱想,看着不知东西南北的其中一个方向发呆。

等我重新回到家,我已经能看清世界了。

只是觉得,我眼里多了一沉薄薄的雾,不管我怎么揉,怎么搓眼睛,这层雾就是散不去。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

我妈送的。

很难得。

因为从我幼儿园毕业,上一年级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开始让我独自过马路,独自回家。

也许是常年一个人回家,害怕飞快的车子的原因。

我过马路一直有个习惯,会下意识的左右看,只有彻底过来马路,我才会安心。

我妈跟我老师说了一些话。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可能是在说我都眼睛之内的。

我妈回去了。

我被班主任带回了教室。

以前一个班六十多号人,我因为成绩好,所以坐的坐位是前面五排到六排的样子。

我本来准备回自己的坐位,却被班主任叫了回去。

叫我将课桌搬到第三排。

可是我看着讲台上偌大的粉笔字,看的很是费劲,时不时要将眼睛眯起来,才能看得清楚。

我回到家,偶遇了一个奶奶。

以前我每次回家,都会面露微笑的跟他问好。

只是这次我没有。

我只是看了奶奶一眼,便别过头,自顾自的往家里走。

我从家里拿出一个坐凳,一个小短凳,坐在门口旁边,写着作业。

可在医院那个医生所说的那句话,如魔咒一样,反反复复,不断的在我大脑之中回响。

我看着作业,只感觉一阵阵头晕眼花。

过了很久我才缓过劲来。

茫然,迷茫,不知所措,不知道前路在哪,我该去往何方。

很神奇吧。

我明明还小,可是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开始不断的问着自己。

如果我瞎了,我该怎么办呢?

我活着是为什么呢?

我又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既然你选择让我降临到这个世界,又为什么要宣判我的死刑。

自那天以后,这句话如影随形,陪了我大半辈子。

我成绩是在四年级开始慢慢下退的。

现在我的成绩虽然不差,但也不知何因,没有上浮的趋势,停留在了中上游的水准。

不过,今天还有一件我能吹一辈子的牛逼事。

我当选少先队员了。

这是荣誉,是优秀的象征。

因为从三年级开始,每一年,每个班级都有二至三名成绩优秀,品德优良的学生,会在同学与老师的共同评选下,成为优秀的少先队员。

台下站着的,是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与各个班的老师与领导,而我们站在站台上,纷纷低着头看着校长一个接一个的为我们戴上鲜红的红领巾。

我们站立军姿,以敬礼的姿势,握着拳头,抬着头,望着头顶之上高空飘洋的五星红旗,随着国歌进行曲的播放,我们高昂的宣誓。

我们是少先队员,我们将…………我们会…………

自那天开始,我们带着红领巾,成为了每个学生的偶像。

我们也没负荣誉,助人为乐,为路上的老奶奶拿东西,扶老人过马路,带着迷路的小朋友找妈妈,将捡到的钱交给警察蜀黍,乐善好施,积极将老师所下达的任务共同完成好。

这是少先队员职责与使命,因为,那年的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偶像,雷锋。

那年的初夏,天气很热。

我放学回家,恰巧在回家的路上,我站在站台上,却看见了一个少女。

一头乌黑的长发,眉目清秀,容貌洁白姣好,只是长发遮挡住了眼睛,看不清具体,只知道她穿着一件红色格子的短裙,穿着红色格子的长裤与花边短袖。

这是我们小学的校服,她就坐在站台的边角,似乎是在忧愁,与心不在焉。

我没有理会,而是选择继续回家,因为,如果不在我妈规定的时间里回家,我妈会打人。

我妈对于时间概率特别敏感,什么事情,都要安排的明明白白,滴水不漏,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要做什么,都会安排的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而她的形像与样子,却刻入了我的脑海中,甚至是心底深处。

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但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同班,但交谈甚少。

只不过,好巧不巧,三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时,她刚好做我后面。

她用铅笔末端顶了顶我的后背,意有所指。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监考老师,在他往我前面走过向前继续走的一瞬间,我鬼使神差的向后看去。

这是我第一次违背自己自生自灭的原则。

我考试从不作弊,一直都是抱着能考多少就考多少分的原则,将我这辈子的学业完成,也没抄过别人的一题一分。

她没说话,用嘴唇咬着一只手上的指甲,看到我转过身看她,才快速的用铅笔向她的试卷点了点。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心虚,看到她做完这动作的一瞬间,就已经快速缩了回去,整个过程不超过1秒,每错,我就是这么快,秒男。

老师没有察觉到异样,但是那时的我自然知道,她这是想抄我都作业。

她是转校生,是三年级才转到我们班的。

所以我不知道他期中考试知不知道我成绩其实没她想的那么好。

我自己都是只能勉强70多分,这还是我前两年底子好,你抄我的?

因为从医院回来以后,我便没有那么积极与努力的读书了,只是以完成任务为由,上课认真听讲,放学认真写作业,再没像以前钻牛角尖,不学会这个知识点誓不罢休的牛劲,因为不想让爸妈失望,还有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在思考,我的未来,还有我剩下仅剩不多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但我还是将草稿纸给撕了下来,将我所有的选择题答案都写了下来,然后快速对折又对折,直到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我才敢乘着监考老师不注意,快速的放到了她的桌子上,然后快速用手抱着头,装起睡。

如果我未来知道这丫头是妥妥的顶尖学霸,我一定要给自己犒劳几个大耳巴掌。

你真棒。

别人自己考考,80,90分轻轻松松。

你直接给别人一个70的答卷。

漂亮。

太漂亮了。

从那天以后,生活归于了平静。

我们也再没有交集。

只是偶尔放学时,看到她一个人独自向旁边的一处巷子里走去。

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她已经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敢收回不舍得眼神,独自回家。

不过后半年,因为我眼睛的原顾,没有按照班里的成绩分坐制,而是定在了第三排的第三桌,她也成了我同桌,在第四排的第三桌。

有时也能偶尔嗒上几句话。

甚至一起结伴回家。

直到她要转身进巷,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我其实很想送她回家,可惜我没有勇气去说出这句话。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

长大后,我才渐渐发觉。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

也是我的第一段暗恋。

我的运气似乎在这一年,全数用尽了。

因为,她只待了一年,在三年级下期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四年级开学时,就再也没有遇见她。

也是在这一年,我的人生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我很失落,甚至颓废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从她的离开之中走了出来。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睡觉时,便还是会想起她。

一个乌黑的长发,一个淡紫色的书包,与我一样带着一丝丝忧郁暗神的精神状态。

因为,从医院回来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

怕黑。

深夜之时,我一人独自在床,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只能一个人缩在墙边,紧紧的贴着墙壁。

有几次实在是怕的受不了,开始胡言乱语。

甚至是有时候怕的待不住,直接爬上了父亲还有母亲的床。

但都被父亲跟母亲赶了回来。

父亲跟母亲常年不在家,四处奔波,一天要打几份工,这个城市待一段时间,又赶紧前往下一个城市。

可以说,我小学六年级以前,都是我奶奶带大的。

有几次一个人在家,我甚至怕的不敢关电视。

只要我身处黑暗,寂静无声,我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甚至是有几次,我怕的直发抖,眼睛都不敢闭,我只能缩在床上,握着被子,大夏天,太热了,我浑身湿透,全身冒汗,可我不敢动,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紧紧的将自己整个身体贴在墙上,想跟墙融为一体。

小时候我特别容易做噩梦,一做噩梦,便会被惊醒。

而且我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带我去了一次游乐场,坐了一次海盗船,我怕的要命,魂都感觉飞走了。

回来以后,我便大病了一场,发起了高烧。

高烧甚至不退,只能去诊所打针。

那时候只要发烧,就会打屁股针。

痛的屁股跟抽筋一样。

吊完滴点,烧退了,但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结果又烧起来了。

又去打点滴,第二天吊完,烧又退了。

但没想到,第三天一早,我又高烧起来了。

母亲吓坏了,请了住我们山下的一个懂点这个的。

先占了几卦,又搞了点符水给我喝又是念咒。

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我第四天是没烧了。

但那个胖胖的年纪颇长的人祝福过我,让我6.00前必须到家。

那时候我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迷上了电子游戏还有网友,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网瘾少年,又怎么听得进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破了戒,还是没有好全的缘故。

所以从小就容易做噩梦,一做噩梦就会被鬼压床,直到我上了职高才慢慢好转。

不过,这些,也是后话了。

那时的我,每当我快要承受不住的,如坠海下陷,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甚至是想要放弃抵抗时,她的身影宛如迪迦一样,散发着光。

回到那天傍晚,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背靠夕阳,阳光照射在了她的身上,发出丝丝夺目的光亮。

她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什么是白月光。

我想,应该莫过于此了。

只是我清楚的知道,放暑假的那天放学,我们最后一次的相互说了那声再见,就真的成了最后的不会再见了。

甚至于。

我到现在不仅忘记了她的长相,就连名字,也已经模糊不清。

其实我知道。

因为我以前问过她。

她告诉了我。

可惜,我忘记了。

我记得她性唐。

那时我们学古诗,刚好学到一首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我问她,你看,日照香炉生紫烟,你是这个紫烟的紫烟吗?

我只记得她在笑,然后我课本上写了个字,她说,是这个紫yan的紫yan。

是焉字,又或者是嫣,也可能是烟。

已记不清了。

虽然对她来说,只是我人生之中众多过客的其中之一,陪我走过了一小段。

但这个名字,却真真实实的在我心里,记了整整一辈子。

她就好像一束光,破开了我的阴霾,在我灰暗的人生中,点出一个光点,指引我方向。

小学四年级,正是我末日的开端。

我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学会伪装,学会了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生活在一个看似完美,实际是千疮百孔的家庭里。

从我记事起,父亲跟母亲似乎就在吵架,打架,闹离婚。

先是我的大满满(爸爸的弟弟)和他的媳妇闹离婚,天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

我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堂妹,在那一年,成为了一个孤儿。

那时,她还在上幼儿园,而我,已经小学四年级。

而我的父母,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爸年轻时脾气暴,一言不合就砸东西,将屋里只要看见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我妈年轻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嗓门大,一吵架就要大吼大叫,甚至相隔了几百里,都能听到我妈的叫骂声。

我弟弟似乎继承了他们的性格,他们一吵架,他就过去劝架。

而我似乎是反其道而行之,我很安静,我不吵也不闹,我没劝架,也没烘火。

我只是走的远远的。

我家后面有做山,上面都是坟,我经常只要不开心,我就喜欢来这里放声大哭。

我性子要强,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更讨厌别人用可怜我,怜悯我,同情我的眼神与态度看我,对我。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做会我真在的自己。

我怕鬼,却又喜欢鬼。

我怕静,却又喜欢静。

别的小朋友一听到坟山,看见那一座座坟,一块块墓碑,就会下意识跑的远远的。

我也怕。

我真的特别怕这种东西,不然,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但只有在遇见委屈,或者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倾述,去待一会的时候,我来到这里,却只会感觉到安心。

我坐在一个石推上,感受着这一阵阵凉爽的微风。

对着空气不断的自言自语。

倾述着我所有的委屈,不甘,与悲愤。

长大之后,我才逐渐察觉,可能这时的我,已经有了抑郁与精神分裂的趋势了。

等我哭到眼泪流干了。

我才会回到家。

家里早已一团糟,我站在门口,我弟弟委屈的蹲在一旁,似乎在哭。

家里还在吵,地上全是摔坏的凳子与破掉的东西,甚至我姑姑,姨姨几乎全都到了,闹的很凶,甚至已经开始协商离婚后我们俩兄弟的归属问题。

我爸说叫我跟他,叫我弟弟跟着我妈,可我妈却说我跟我妈,让弟弟跟着我爸。

那一刻,我没哭,我在心里反而气的笑了,又气愤又想笑。

因为我不理解,我也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既然过得这么的不幸福。

为什么当初又要选择结婚。

为什么结婚了以后,又要离婚。

既然要离婚,当初又为何要结婚。

为什么不在当时就选择相互不认识。

甚至将我生下来。

我有说让你们把我生下来吗?

你们凭什么决定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在这里忍受这些我不得不承受的痛苦。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吗?

我开始去思考,这所谓的爱情,又到底是什么?

难道所谓的爱情,不应该是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共赴白头吗?

因为这是老师所教的,古人说传颂的。

难道我所学的,都只是笑话?

但现在这种,又算什么呢?

如果我的未来,也要经历这种过程。

那我宁愿不生子,甚至不结婚,就这样一个人生活。

因为我不想我的孩子与我一样,将我的这些生活,再经历一次。

我那时候四年级,七八岁,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似乎连老天都在可怜我的遭遇与家庭,让我的心智比同辈的孩子要成熟懂事。

我那一天不卑不亢,因为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我至少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并且暗自下定了决心。

我要走。

去哪里都行。

但绝对,绝对不会是这里。

如果他们离婚了,我一个也不会跟。

我会一个人离开,即使日后变成一个乞丐,甚至饿死街头,也无所谓。

我走到我弟弟旁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轻轻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傻弟弟,这是我们的命。”

这是我在心里说的。

因为就算我说了,以他现在的心智,他也不会懂。

而我更希望他永远也不要懂。

因为我是个废人,我早就该在那年失明的时候,就该去死了。

但你不一样,你是正常人,你还有的选。

你要长大,好好的长大。

然后像飞鸟一样。

飞出去。

飞去哪都行,离开这个囚禁我们的牢笼,展翅高飞,向着太阳飞。

我跟我弟弟不是经常住一起。

爸妈常年除外打工。

我跟着奶奶住。

而我弟弟跟着婆婆住。

有段时间我放寒暑假,爸妈会带着我周转于很多工作的地方。

我坐过我爸开过的三轮车,跟他们挤在一个10平米热的浑身冒汗,半夜被闷醒的小平房里,也看着爸爸妈妈不断的为着生计而奔波。

直到我小学五年级,这个一家四口才真正在一起。

我奶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记得了。

因为太久远了。

而且现在也不在了。

但在我的印象中,我奶奶在我小时,就是一个喜欢斤斤计较,不舍得这,不舍得那的人。

我妈以前不太喜欢我妹妹,因为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她只把你妹妹当孙女,你这个孙子可有可无。

你要挣点气,多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有出息。

因为我妈觉得,我奶奶太过偏心,所以连同我妹妹,她也喜欢不起来。

有时候菜园子里的一颗白菜被人踩坏了,或者栏杆被谁弄坏了,我奶奶就能站在菜园子里,明明那里没有人,却能对着空气骂上一整个下午。

有时候我家里菜地有七八十米的距离,我在门口坐着写作业,都能听得见。

我不明白,我也不理解。

我经常容易被我奶奶指着鼻子臭骂。

有没有打过,我不记得了。

但我身上的确是有很多伤疤。

有些好像是我自己生气时弄上去的。

那时还是有一点点自虐倾向的。

有母亲拿着拖把棍,柳条,衣架打的。

有没有奶奶打,真不记得了,因为我那时真的太小了。

我记性不好,似乎是我的心智出了些问题,很多事情都是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又不记得。

我直到长大后,我才确信。

原来我小时候,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病与郁抑症,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妈说,我在奶奶家吃过最好的菜,就是她去菜市场买的二块一大袋的豆腐干子,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

所以我直到现在,也还是喜欢吃豆腐。

我妈说,好东西都一个劲给我的妹妹吃,鸡鸭鱼不带重样,唯独给我吃就千不情万不愿的眼中冒火光的样子,不是打骂就是顿顿豆腐青菜萝卜。

后来我妈跟我爸回来本地做事,接回了我。

可我已经吃惯了这些菜,面对眼前老妈做的鸡鸭鱼我反而一点胃口都可以。

我妈抱着我哭。

说这些年对不起我,让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可我不理解为什么老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哄我妈

因为我妈妈没教过我,老师也没教过我怎么安慰别人,怎么去哄别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其实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我其实只要有点吃,吃什么,只要不饿死就可以了的。

因为。

大概。

可能。

习惯了吧。

我不太了解什么是情,更不明白什么才是爱。

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

我好像丢失了很多东西。

每天过得过行尸走肉一样。

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甚至是魂游天外,心不在焉。

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视力似乎又出了点问题。

因为以前我可以眯着眼睛看清黑板,现在不行了。

现在当我看去,就好像我的眼中始终只有一层层白雾。

我跟我妈说了,我妈重新带我去了大城市的那家医院。

医生只是对我妈摇了摇头,我妈差点又要哭了。

我只是呆呆的站在旁边默不作声。

我被医生拉去了一个小黑屋,里面有很多机器。

医生说这是一个微型手术,也就是“激光手术”

寓意其实很简单。

人视力差,就会戴眼镜,而现在,这个眼镜上多了一层白色的雾。

而激光手术就是,在这层雾上,直接打开了一个洞,让光重新照射进来。

我眼睛清明了很多。

我妈迫切的问医生,能不能戴眼镜之内的加强视力。

医生还是二年前的那位眼科医生,只不过,两年没见,他的头上似乎多了一丝丝白发。

“抱歉,我们的科技水平有限。”

“人工晶体已经算是眼镜了,所以就算戴上眼镜,其实也用处不大。”

“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们愿意相信我们,相信国家,相信未来,我们一定会攻克难关,突破眼科疾病。”

“所以,不要放弃希望。”

医生的语气透露着疲惫,不甘,甚至会有一丝无奈。

这些话,似乎是对患者的家属的安慰话,但又似乎是在同时安慰着自己。

人不会畏惧黑暗。

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人自从天生起,便不会知道光明是何模样。

但是后者不一样。

人都有贪恋。

在你习惯了光明以后,直接将你打入了深渊。

这种人,是非常可怕的。

有些人会选择轻生。

有些人会选择暴躁。

而只有少数人,才有勇气在黑灯之后的世界里,继续生存。

而年少的我,选择了第一种。

压死我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四年级,即将快要步入五年级时,我手里握着的一本红色的本子。

残疾证。

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活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因为我还看到见。

我还有机会,我不能自暴自弃。

可是有一天,我妈带着我去医院复查。

如此以往,医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摇了摇头。

唯一不同的,是我妈叫我跟着这个医生走,医生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从不违逆我妈。

因为我的教育在告诉我。

身之与肤,受之父母。

身体是父母给的,我没有权利去践踏。

所以我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好好当我妈希望我成为的乖宝宝,好学生。

即使有些事情我心不甘情不愿,但我还是去完成。

因为,这是我妈叫我做的。

……

检查很快做完了。

医生将一个红本子教给了我妈。

“别放弃希望,科技发展的很快,说不定………”

医生似乎还在说着安慰的话。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

我的母亲没有再哭,看着手里的红本子,轻轻一笑,虽然不甘,但似乎终于还是认命了。

“不用了医生,谢谢你。”

我妈说完这句话,便牵着我的手离开了,我隐约看见了妈眼角一闪即逝的泪滴,手里传来的是我妈握紧着我的手后传来的阵阵痛感。

我没有喊疼,也没有怨言,只是无声的跟在后面。

我妈又送我来了学校,跟往常一样跟老师说了什么。

班主任看了一眼我妈身边的我,点了点头。

我至今还沉浸在残疾这两个字之中走不出来。

等我回过神,已经是我妈走了,班主任叫我先回去座位。

然后重新给我换坐位。

这次不同的是。

这次换的,是在老师讲课的讲台旁边,黑板底下。

老师一如既往的在讲台上惟生惟妙的讲着课。

我只能看到老师的侧脸。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很多的东西,我原本只是看不清,现在是完全看不到了。

因为我如果要看,就必须站起来往黑板旁边去斜着看才行。

可是长幼有序,老师为先,在课堂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显是不行的。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比以前更加聚精会神的听着老师讲课。

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很多笔记,我都只能在老师下课走后自己一个人坐到别人课桌上一个人写。

但我人力终究有限,老师有时候说的写在黑板上的笔记,有些内容都会被擦掉有重新写上新的,我根本来不及写。

而且自从那天之后,久而久之,我的知识水平自然脱节了,跟不上节奏,慢慢的就下降了。

而同学们也看到我跟垃圾桶排着坐,也纷纷都将我视为异类,开始排挤我,疏远我。

将我避之不及,言语辱骂。

瞎子,斗鸡眼,废物,这些肮脏的词汇如经文一样,常伴耳边。

有几次一个人太无聊,我想去找他们玩。

那个时候流行玩三国杀还有画圈斗鸡。

有几个玩牌的看见我连牌都不要了,看见我就走。

还有几个甚至对于口语相向。

“死瞎子,离我远点!”

“你不知道瞎子会传染吗?”

我一开始听着没多太在意。

因为这种冷嘲热讽,我已经习惯了,我连命都看的不重要了,又怎么会在乎他们的口头话呢?

我只是识趣的没再找过他们。

不过人生总有例外。

在小学五年级时,还是有几个玩的开的朋友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狐朋狗友。

但是,我那时候太需要朋友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成绩好的视我如妖魔,生怕我近了他们的身。

成绩差的有的是可怜我,有的是笑话我,有的是想把我当乐子戏耍我。

有些人如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反复的念叨着瞎子两字。

那一刻我没在忍耐。

我将这几年所有的负面情绪,愤怒,不甘,怨恨,都爆发了出来。

有二个高年级的见我上前已经跟其他人打在一起,就过了帮架。

我打红了眼,脑子翁鸣声如雷贯耳,我已经无法思考。

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

“打死他!”

他们高年级的比我高了二个头,但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身体在发抖。

因为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振奋。

我从没有这么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与自在过。

我已经准备好了拿命去拼。

但人多还得有用的。

我被他们摁在地上。

可我却依然没有一丝害怕,甚至是双目通红。

我用牙用尽了全力咬在了一个人的手臂上。

那个倒霉蛋本来不会有什么事。

毕竟那时都是一些小学生,不会打架,都是只会挥王八拳。

可他痛的直接抽手,我牙压根没打算松,所以牙齿直接划破了他的手,血都流出来了。

而我感觉口里一阵腥味,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感觉变扭,反而感觉有点甘甜,下意识舔了舔牙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刻,我仰头笑了起来,他们连连后退。

“疯子!”

“疯了!疯了!快找老师!”

有几个直接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就跑了。

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没疯,因为的意识是清醒的,感知是正常的。

我分的清对错,知道我打了架,要受处分被叫家长。

但我又感觉自己好像是疯了。

因为我根本控制不住这样自己。

很想再试试血是什么味道。

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事,我不会去自讨苦吃的找他们了,而是自己看着手里的书,不然就是一个人发呆。

可是每当我无聊想去操场上闲逛时,时不时就是会出现那么一二个没带脑子的,不知道他们两个谁叫了一声,瞎子。

我直接看向他们,对着他们笑。

我不知道我笑起来什么样子,因为我也就小学笑过。

不过回想他们表情,好像跟看见了鬼一样的惊恐,可能笑起来不是特别好看。

我直接轮着拳头就往他们身上呼。

我们三人扭打在一起。

一如既往的,我还是抱着以命相搏的态度,直接放开了打。

以前我就是这样。

那么不打架。

一旦打架了,惹我上火,哪怕警察蜀黍拿着枪顶着我,我都要去咬他一口。

我们如愿被叫了家长。

我妈气坏了。

但在学校什么也没说。

可回到家,就看见我妈拿着衣架子,一下一下打在我身上。

我没吭声,任由我妈抽打。

我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我硬是一声没吭。

身体是你们给的,我欠你们的,我还不清,但我不想欠,能还你的,也就这点东西了。

你要。

就拿去。

就算你要问的命。

也是你给的。

我也不会有怨言。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我有错在先。

虽然他们开口辱骂是真。

但打人就是打人,终究还是不太理智的。

那一年,我不在对外人敞开心扉,封闭了自己,开始学会逃避现实,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

我没有任何收敛,只要谁敢骂瞎子,我就绝对会第一时间暴走,先上一套完整的王八拳伺候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