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贡院孔庙
周一，是章浅新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能成为一名律师，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理由很简单：她想匡扶正义、追寻社会公平，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傻。
不，也不是听起来，是真的傻。在律师行业混过几年的前辈告诉她，起初很多人都怀抱着这样的信念入坑，最后没几个人还记得，即使偶尔谈起，也只会一笑而过，笑自己的天真，笑那时的纯粹无畏。
但这丝毫不影响章浅新此时工作的热情，她对未来满怀希望。作为一名新来的实习律师，她表现得很积极，什么都愿意学，大小事也都愿意做，单位的同事人都不错，也愿意真心带她。
开心是真的开心，累也是真的累，本来六点该下班的，她加班到八点才离开。
在外面随便吃了几口面，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换了鞋便直接进了卧室，瘫倒在床上。
突然，窗边角落的帘子自行拉开了，露出二八的供台和神像。
“你今天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画中的龙突然张口说话，章浅新心一惊，微微起身看了看，反应过来是二八，便又重新倒了回去，闭目养神。
她有气无力的反问：“什么事啊？”她现在脑中杂乱得很，白天用脑过度，现在已经不想有任何思绪了。
二八：“你自己不会看吗？”
章浅新心骂它矫情：“你不能直接说吗？”
二八本想再吐槽她几句，但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到嘴的责备话生生转了个弯，然后轻言细语的冒了出来：“香还没供上，下不为例。”
章浅新哦了一声，她早上走得急，确实忘了这茬子事。她磨磨唧唧的从床上扒拉起身，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到窗边的，给二八把香点上，然后假模假式的拜了拜，转身便又要回去躺尸。
“等等~”二八叫住她，紧跟着从画里飞了出来，盘旋了两圈落在供台上：“你过来。”
她转过身，垂头看着它：“干嘛？不是三米之内都行么？”
看了一天的电脑，她的眼睛又涩又肿，一晃眼看二八，竟觉得它似乎长大了不少。
二八身子前倾，急切的问：“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见了哪些人？”
章浅新以为它是想‘查岗’，监视她的行踪，便没有理会它的问题。四仰八叉的趴回床上，还用枕头盖住了头，捂住耳朵。
二八跳上床，一个劲的扯开枕头，不停的重复刚刚的问题，直到把她问烦了，才没有好气的回答它：“大哥，我上班呢，能去哪？就在律所待了一天，见得都是同事，需要跟你一一汇报么？”
她觉得自己供的根本就不是神，而是个啰嗦的大妈！这一生气，倒让她困意全无了，只眼睛还有些许疲倦。
二八没有在意她的不耐烦，嘀咕着重复她的话，律所，同事？然后便吵嚷着让她带它去律所，而且是现在、立刻、马上。
章浅新觉得它疯了，不愿去。但二八坚持，看那态度不像是闹着玩，应该真是有重要的事，但究竟是何缘故，它又不肯说。
章浅新盘腿坐起来，认真且严肃的看着它，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明确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是神，不，准确来说是落魄的神魂，你需要我独特的气韵滋养，而我，跟你在一起或许能美容养颜、消灾避祸什么的。顶天了算我们就是一种合作关系，而这合作的内容仅限于我容许你待在我屋里，仅此而已......”
她不比它低一等，也不欠它的，所以没有义务帮它做任何事。
二八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终是沉默了下来。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一人一龙对视，眼里却看不到对方。
最后还是二八，见她似乎气消了，才又开口，带着请求的语调：“明天，明天可以么？”
女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心软。无论刚刚有多想跟它划清界限，小东西一服软，她那老阿姨般的慈悲便跑出来了。
不过，原则还是要有的。
她说：“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去干嘛？如果你做不到坦诚，我也没办法真心帮你。”
二八点点头，其实，它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觉得有些事没必要跟人类谈起罢了。
“是首领，你身上沾染了它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我不会弄错，一定是它的。”
“你们老大，龙一？”章浅新听二八提起过龙族首领，据说是远古净海中孕育出的第一条龙，也是整个宇宙最初的生物。后来，也是这位首领首先尝试往‘神’的方向异变，开辟了龙族超然物外、化神永生之道。
二八猜想首领一定也已经苏醒，并且恢复了不少修为，才能将自身气息附着在人类的身上，然后传递出来。
章浅新让二八钻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带着它去了律所。此时虽已是九点多，但所里还有几位律师在加班弄材料。
章浅新跟他们远远的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她这一路上，都是避开着人群走的，因为二八与人类靠得太近，会毁损灵气。
她所在的办公室是四人位的，两张办公桌，四人分别两两对坐。整间房大概四十平方，大大的落地窗，环境还算不错。
进了屋，章浅新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将二八放出来。她最长待的就是这个办公室，便让它先从这里探查。
二八一个一个工位的仔细嗅着，突然到第三个上停了下来，重复又嗅了一遍，然后欣喜的对着她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兰姐的位置。”这是兰传青的工位，就在章浅新对座。她比章浅新早来律所两年，所以她叫她‘兰姐’，是名三十岁刚出头的女律师。
章浅新才来律所，这位姐姐很照顾她，她对她的印象很好。
二八问：“你知道她住哪儿么？”
章浅新摇摇头，她刚来，跟大家还不是太熟悉，但她有兰传青的电话，这还是兰传青为了方便她问问题，主动给她的。
二八想让她把兰传青约出来，但章浅新觉得太晚了，这样很唐突，何况人家跟她也不熟。可二八说首领的气息持续不了多久，它必须尽快找到它，只要她帮它，它愿意用一切来换。
章浅新看它这信誓旦旦的模样，便开玩笑说既然如此，不如认她为主，以后供她差遣吧。
她以为它又会一脸高傲的吐槽她痴心妄想，却没想它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主动强调：“一言为定，即刻生效。”
章浅新震惊，二八跟龙一，真爱无疑了！
接通兰传青的电话，章浅新先问了她现在是否休息，忙不忙之类的寒暄话，然后拐了十八个弯，才问到她的住址，并且脸皮极厚的说自己就在这附近，想去她家拜访一下。
隔着手机章浅新都能感觉到她的尴尬，但出于礼貌教养，她还是答应了。
一人一龙击掌称好，然后立刻出去买了些水果，打了个车到贡院名城。
贡院名城是兰传青居住的小区名字，据说这片地皮以前有座宋朝流传下来的贡院，到了清朝末年才因战乱损毁，开发商修建这个小区的时候，也是看中了这个噱头，将它变成首阳市炙手可热的学区房。
深吸了一口气，章浅新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孩很腼腆，见来人不认识，便红着脸跑开了。
“兰姐~”章浅新在门口朝屋里率先打了招呼，兰传青这才发现是她来了，赶紧过来迎接。
兰传青招呼着她坐，又给她倒了茶水，一边笑道：“你太见外了，来就来嘛，还这么破费！”
“没有，就一点心意~”章浅新心虚的搓着手，然后用笑容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我刚来律所，谢谢兰姐一直帮我，白天给你添麻烦了~”
此刻她真觉得自己虚伪，明明是别有企图，却偏偏装出一副上门道谢的模样。
好在兰传青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还真以为她是太客气了，才会专程过来道谢，作为过来人还知心的劝她：“工作这个事，就是要慢慢来，急不得，你才第一天上班，已经表现得很优异了，比我那个时候强多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因为时间不早了，兰传青的孩子已缠着她要睡觉，章浅新刚好借此机会说走。
等出了门，一阵微风吹过，二八便在她肩上显了形。
二八说兰传青和她的孩子身上都有首领的气息，应该是二人都靠近过它。
那就没错了，章浅新差不多猜到龙一可能的位置---------孔庙。
兰传青的孩子下个月就要开学了，昨天下午他们母子俩去拜过孔子。而这孔庙，实际上就在贡院名城的后街，是因几间尚存的贡院考舍和一尊清朝孔子像而开发成的市区小景点。门票只要三块钱，但下午五点钟就闭门。
他们从小区的后门出去，穿过一条小巷便看到一个偌大的广场，而广场尽头，便是孔庙。
此时广场上跳舞的大叔大婶悉数散去，只有几家烧烤摊还摆在上面，零星的坐着几位食客。
二八化成一团气钻回章浅新的袖子里，外面的烟火气太重，哪怕不靠近人，它都觉得有些难受，只有贴近她，才能觉得舒适一些。
孔庙闭门后四周便熄了灯，靠着广场周边昏暗的灯光，章浅新才看清牌匾上那两个大字。她从门缝往里瞧了瞧，只看到前厅一尊黑秋秋的孔子像，周围具体有什么，她看不清楚，更别提后院的景象和所谓的那几间宋朝考舍了。
她转过身，将手背过去，袖口对准门缝：“我在外面等你，你速去速回！”
感觉到袖中变空，她才朝着一旁的石椅若无其事的走去，然后对一旁扫地的清洁阿姨笑了笑。可能是她的行为有些鬼祟，所以那阿姨一直盯着她看呢。
“小幺妹啊，拜孔子要白天来，晚上不开门的。”那阿姨也在她身边坐下歇息，以为她是错过了时间，白跑了一趟，故而好心的提醒她：“这里开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下午人多，上午人少，你上午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不要门票呢。”
“哦，这样啊，谢谢阿姨，我是外地的，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呢，呵呵......”章浅新本来是想说两句就走开的，怕二八出来的时候因她身边有人而无法靠近，但她刚起身，脑袋突然灵光了一下，便又坐了回去：“阿姨，我想请问一下，你去过这里面么？”
这阿姨也是个热情爱唠嗑的，见章浅新似乎有心跟她聊天，赶紧挪了挪屁股，挨近章浅新，说她带孙子去过好几次。还不等章浅新再问什么，她又主动介绍她在里面的所见所闻，那架势，也是孔庙小不需要导游，不然她完全可以去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