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花坞
天台疾风簌簌，首阳静谧的沉睡在柔和的灯光里。
龙一跟着上来，将一件大衣搭在章浅新身上：“明明那么怕冷，还要到这来吹冷风，傻妞~”
她面对着他，直接开门见山：“你爱我吗？”
龙一被她的正经严肃给弄得一怔，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你回答我！”
“当然~”他回答的轻描淡写。
她不依不饶，继续问：“有多爱？”
他依旧嬉皮笑脸：“这个，如何衡量？”
“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多少？”她知道自己这问题很傻，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或者，如果让你在我与二八、九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择谁？”
龙一愣了愣，有些不能理解她的问题，可她步步紧逼，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这让他觉得反常。
平日里她虽也会撒泼打滚，但总体来说大事上明事理，小事上不计较，甚少在这样无聊的事上纠缠的。
可这次她的态度，明显不是在跟他撒娇调情。
他收敛住嬉闹，认真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章浅新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右手轻触丹田，缓缓向上带，紧接着，她微微张开嘴，一颗银光闪闪的珠子浮了出来。
这是他给她的龙珠，比之前更亮更溢彩夺目。
“你都知道了？”龙一挥手收回珠子，眉心变成了川字，眼神中没有愧疚，倒是溢满了失望。
章浅新心猛地一颤，想提的异变之事悉数咽回了肚子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他轻笑了一声，或许是转念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说道：“我是用它在汲取你体内的灵气，但它在你体内，同时也会增加你的灵术修为，这点我没有骗你！你自己应该有所体会。”
“你不是一直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么？我是在帮你，等这龙珠吸食完你身上所有的灵气，你就能得偿所愿，过上简单的生活，没有阴灵会再来打扰你......”
“而且我尽快恢复神力，也能更好的保护你啊，宝宝，你能懂我的用心是吧......”
章浅新双手死死拽着外套，不停往后退，眼眶因为憋泪已变得通红。
他在说什么？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吗？
这不是他爱她的证明吗？
这不是他交付的半副身家吗？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为了汲取她的灵气为自己所用？
他的别有用心，她竟视如珍宝，多傻！多傻！
“我们，结束吧！”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没有痛哭流涕，没有心如刀绞，反而如释重负！
“别闹了，你体内还有灵气尚存，八方印记有三重还未烙印，没有我龙族在，恶灵......”
“恶灵从不诛心！”她打断他的话，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苦：“你已化人，用不着再以我为媒介了吧？”
龙一眸子收了收，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迟疑片刻，他柔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她反问：“知道我只是你们转换恶灵、吸食灵气的工具，还是知道你从未真心接受过人类？！其实从始至终，只有洗砚池那个时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对吧？龙族首领！”
龙一无话可说，沉默是他不屑争论的方式。
章浅新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直到这一刻，她内心竟还有一丝奢望，奢望他的解释、挽留、或者拥抱！
她终于，活成了她过往最看不起的人，因为情情爱爱而让自己卑微到了骨子里。
好在，她还有半分清醒的意识，知道迷途知返，用离开维持着残存的骄傲。
她将大衣丢向他，从容的转身，淡定的朝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看戏的两龙一物灵，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牙笑。
看，她一点都不在意；瞧，她结束得多容易。她没有非他不可~
章浅新换了新的房子，在首阳的另一端，离她之前住的小区天南地北。
赵姗姗与丁一杰过来帮她搬家，收拾新屋，然后开火做了第一顿饭。
时间的齿轮转了一圈，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起点，回到她刚毕业，刚踏入首阳的那一刻。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租了套两室两厅一厨两卫的百平套房，赵姗姗两口子可以留宿，不必连夜赶回卧龙山了。
明天是周日，他们约好了桃花坞垂钓。
桃花坞是一个休闲娱乐的农庄，此时正值桃花盛开，是个赏花游玩的好地方。
一大早，章浅新三人便带齐了装备，启程到了桃花坞。不过这并不是一场三人游，后面还来了位男人，丁一杰的朋友，叫作盛言，是这农庄的主人。
他本是过来跟丁一杰打声招呼的，不料见着章浅新后便移不开眼睛了，于是干脆推掉了手里的工作，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章浅新不会钓鱼，盛言教她挂饵、抛竿；
章浅新想去采摘草莓，盛言立即带她去了最好的草莓园；
章浅新想划船，盛言把鱼竿交给丁一杰看管，陪她做这无聊的事......
看着湖中央哈哈大笑的人儿，丁一杰不由松了口气，对身边专心钓鱼的赵姗姗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看新妹妹已经翻篇了~”
赵姗姗叹了口气，将凳子拉拢，靠在他的肩头，心情不佳。
“你不懂，她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赵姗姗道：“她啊，受的打击越大，面上越会若无其事，我倒宁愿她哭闹撒泼。上次她这样还是我们上高中那会，章爷爷去世的时候。
章爷爷几个孙子辈的孩子里面，最疼爱的就是浅新了，但是他走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掉。有些人说她是白眼狼，说章爷爷白疼她一场了，只有我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苦。
她每晚守夜，几天只睡了不到两小时，膝盖跪伤了好大块，可她什么也没说。章爷爷入葬许多天后，她晚上都还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我不知道我们不在的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但曾经天天嚷着减肥都没有掉过二两肉，这段时间却暴瘦成这样，我猜......”
赵姗姗心疼到哽咽。
丁一杰轻拍着她的肩，也默默叹了口气：“明明是只小绵羊，却要假装自己是大恶狼。她或许是在掩耳盗铃，但也可能，会因此真正蜕变成强者！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拆穿她，而是相信她。”
“我才不管她会不会变成强者呢！我现在就想把她喂胖，喂到一百二十斤，一百五十斤，两百斤也行。”
“那她会掐死你的！”
“你不知道帮我挡着吗？”
“她会连我一起掐死。”
“......”
赵姗姗的‘养猪’计划实施的很成功，当天下午吃柴火鸡，章浅新干了三碗饭、五块贴膜，面前还有一堆鸡骨头！
但这样的后果便是，她撑到走不了路，躺在座椅上嗷嗷发疯，吃了几片健胃消食片才勉强能够站起来，缓缓步行。
为了维持章浅新仅有的那一丝形象，赵姗姗替她给盛言解释：“她平时不这样，这是第一次，呵呵，只怪你家柴火鸡做的太好了。”
“没事，挺可爱的，很真实~”盛言笑着回答。
呃，口味真奇特！赵姗姗嘴角抽了抽，扶着章浅新的手默默捏了捏，提醒她注意，人家盛言是多么的绅士。
临走时，盛言赠了他们几篮草莓，替章浅新开了车门，用手搭在车盖上，怕她不小心撞到头，最后目送他们离开。
此后第一天，盛言约了章浅新吃晚饭，他在下班地点接她，用完餐后又送她到家门口。
他们一起看了电影，悲伤的爱情影片，章浅新哭得稀里哗啦，盛言一直在给她递纸巾，以及收回用掉的纸巾垃圾。
他们吃完晚饭去了河边公园散步，在公园的长椅上聊天近十二点。
第五天，第六天......
直到第七天的中午，赵姗姗暗搓搓的给章浅新打了电话，提醒她做好准备，今晚盛言可能跟她告白。
章浅新随口嗯了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赵姗姗惊讶问：“你知道他喜欢你？”
“知道~”她又不傻不瞎，盛言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她根本不用揣测。
“那你喜欢他吗？”
章浅新抬头看着窗外，片刻才道：“他成熟稳重、谈吐风趣、又温暖贴心，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吧~”
“嗯，虽然他三十岁年纪是有点大了，但大点好，大点知道照顾人~”
“嘻，你这话说的，跟我妈一个口气~”章浅新笑：“人家是二十九，还差几个月到三十呢~”
“你了解得这么清楚！天，你俩到底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普通朋友的程度。”
“咦，我不信。”
“随你喏~”
“......”
下午章浅新果然接到了盛言的电话，约她六点在缥缈阁吃饭。
这次他没有过来接她，她自己过去，到餐厅的时候由服务员引导去了包厢。
香槟、玫瑰、气球、许愿吊牌......包厢被布置得充满了浪漫气息，如果此时是一年前的章浅新，一定会感动到尖叫。但现在，她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盛言不在，她随手翻开许愿牌看，上面是他手写的祝福：
愿章家小姑娘，一生无忧，笑容灿烂；
平安喜乐，诸事顺意；
乌云不再，晴空万里......
几十块许愿牌上的内容都不重样，但章浅新并没有将它看完，包厢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以为是盛言，回头看到的却是龙一。
“你怎么来了？”她问。
“人类还真是凉薄啊，才多久，就另觅新欢了~”龙一不屑的笑了笑，向她走来：“怎么，不是他你很失望？”
章浅新不愿与他争辩，漠然问道：“你把他怎么了？”
“放心，小命还在！”
“你......”她握紧拳头，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最后成功的将愤懑变成了平和的语气：“你想干什么？”
“找你帮个忙啊姐姐~”他说着俯下身，想将头搭在她的肩上，但未能如愿，她退后了一步，避开了。
他身子僵了僵，随后轻笑起来，眼里的失落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上的桀骜。
“九与二八都恢复得差不多了，我要你继续做好转换工具，助他们化人！”
“呵，”章浅新亦冷笑：“神龙大人，我的灵气都被你的龙珠吸收了大半，仅凭剩下的这点残息，怕是爱莫能助吧？”
龙一吐出龙珠，递到她面前，说：“它可以帮你！”
某处的伤口被撕裂，血腥引来万蚁，心在一口口的被蚕食。
这龙珠太刺眼！
“你就不怕......”她上前一步，眸中摇曳着妖艳：“我将它炼化了占为己有，像欧阳成对十七那样？”
龙一眉心一蹙，下意识的收回了手，面色阴沉到可怖。良久，他才开口：“今夜十一点，网红桥，你若不来，遭殃的可不仅是那姓盛的！”
说完，他原地消散为一阵风。
眼泪簌簌而下，章浅新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这不争气的眼泪，都是她所厌恶的。
盛言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进来，正巧撞见她颤抖落泪的模样，慌乱之间正要安慰，她却突然投进了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白色衬衫，烙印在他的心口。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平时能言善辩，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等怀里的人儿终于平静过来，他献上跑了各半首阳才买到的，从丁一杰那里打探到的她最喜欢的花，谨慎而小心翼翼的开口：
“见着你之前，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见着你之后，我知道自己没法再钟情别人。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守护你，陪伴你......”